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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滕王府是何等样的地方,柳霜又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且又刚刚生下长子,是滕王府的有功之人。经御医来查验,柳霜是中毒而亡。这还了得!滕王立即发动府兵调查。全府上下鱼过筛网后发现柳霜的侍女知都儿不见了。这便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滕王大怒,誓要捉到凶手。显然是这个知都儿毒害了侧妃,拐走了自己的长子。立刻发下海捕公文查找带着婴儿的单身女子。滕王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婢子怎有胆量犯下如此大罪,为的又是什么?这时候清醒过来的柳虔韧听到这件罕事也十分不解。她明白知都儿为什么要跑,毕竟是她自己下的命令鸩杀柳霜。如今柳霜已死说明她已得手,人跑了是怕被自己灭口。可她为什么要带走柳霜的儿子?一个小女子带着个婴儿不惹人怀疑么?
整整半年的光景,从禄平镇蔓延至滕州府都在排查,也找到了众多疑似对象,可就是没有知都儿和小孩儿的下落,这两个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滕王本人也在时间的流逝中对找到儿子慢慢失去了信心。柳虔韧怀抱着嫡长子,将王妃的位置坐的极稳。虽然与滕王的感情没有多大改善,但作为滕王妃她是绝对不容有半分差池的。自从滕王失去了柳霜,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思也没了,开始了他孔雀开屏、遍地寻欢的生活。接连生了九个儿子,只是再没有一个是王妃所生。柳虔韧的性格也在这种被冷落的日子中变得严酷和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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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年知都儿从滕王府跑了出来,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阿舍要这孩子定是有着自己的谋算。不然一刀解决了岂不更干脆,何必冒着风险让自己把孩子给偷出来?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趁着夜黑径直向山里逃跑。她觉得很快这件事情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府兵会出动沿路查访。自己躲进山里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逃往外地。只是慌不择路加之天色太黑,一脚登空身子从一个斜坡上滚了下去,头撞到了一截朽木昏了过去,整个人埋在了草丛里。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身子被人翻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实在使不上劲儿,喊也喊不出声,只能任由那人把自己背了起来走出了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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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过来的时候恍惚见到烛火摇曳,自己躺在榻上,头上包扎着药布,知道是被人救了,只是连着两日水米未沾牙,气若游丝。
“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头太疼无法扭转,只能稍稍侧过脸,见到一个男子拿着一碗水走到身边。
“喝点水吧。”说完便将碗捧至口边喂了些水。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知都儿强打精神对面前的男子说道。
“我进山采药,正逢见你跌落在坡下。你的伤势很重,要想恢复还要些时日。”
“恩公尊姓大名,我定结草衔环报答救命之恩。”
“行医之人本该如此,我叫沈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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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舍怀抱着婴儿直接奔到了码头。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让船家直接摇船沿泗水河向下流奔去,半天的功夫就出了滕州的地界到了兖州。此时天已经亮了,而怀里的婴儿不住的啼哭,这么小的婴孩需要多时段喂养,阿舍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下了船直接奔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院落,院里有奶妈等候,接过孩子便喂起奶来。此时的阿舍真是心满意足、快活无比啊!估计现在滕王府里已经开始乱起来了。你柳虔韧还在喂别人的孩子,而你柳权所谓的希望已经在我手里攥着了。自此这一老一小便在兖州安了身,唯一与滕州的联系便是沈嗣。同沈嗣在滕州开医局一样,阿舍也需要在兖州谋营生,总不能只靠烧杀劫掠过生活。自己没成为江湖人士之前就是个织席贩履之人,后来身上背了人命才带着儿子四处躲藏。如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依然是身负重罪,带着个小婴儿。只不过在兖州有个宅子可做安身之处。原本换婴的计划是将这小孩养大成为跟自己一样的死士,然后回去杀了柳氏全家。只有这才能让自己儿子在地下瞑目。每每想起沈嗣同他说的,庆篱最后被柳权虐杀,最后连尸身都没有。如今只能空对着儿子的灵位悲泣。可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如今的舍公已经年过四十,每日一睁眼便是做活计,到街市上卖了钱之后回到家里给小孩做吃食。之前讨生活的那把钢刀已经被束之高阁,想教这小孩成为杀手都没时间。到了小孩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叫自己爹爹,能干活的时候便跟着舍公做活计编东西。日子久了,先前那种侵入骨髓的恨意和报仇的执着也在每日的箪食瓢饮中逐渐消亡。或许是上了年纪,舍公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先前造的罪孽太深害了庆篱,而如今自己又再一次造了孽,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网络在这个仇恨的局里。舍公是个粗人,给小孩起不了文邹邹的名字,便只唤他阿恕,恕罪的恕,希望老天爷能恕自己的罪孽,恕这小孩儿的罪孽,恕了这件事里面所有人的罪孽。阿恕特别地心灵手巧,七八岁上做的编活儿就比舍公做的好。平日只要能为爹爹分忧的就抢着做。待阿恕长到一十二岁,这一日突发头风,卧床很久才自行恢复。此时舍公才又想起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柳氏的血液。这年的秋天,舍公病了,也许觉得自己寿数无常,便写信邀请老友沈嗣来看望自己。这是两个老友相隔一十二年之后第一次会面。此时的舍公已是白发苍苍,沈嗣也到了不惑之年,见面之际不甚唏嘘。之前的生死荣辱、阴差阳错仿佛都被时间封印了。舍公将当年之事尽皆告诉了沈嗣。沈嗣听完整个换婴的事情感到万分惊诧,前店编着竹筐的小童竟然是滕王与柳虔韧的亲生儿子,而现在的滕王府世子生母竟然是柳霜。舍公说如今的柳氏一族人都换了,之前那些有罪之人也都尘归尘、土归土,自己不再存有仇恨之心。沈嗣走之后没过上几日,舍公病重卧床起不了身,把阿恕唤到跟前,自己挣扎着从榻上下来,跪在阿恕面前将自己一生所为之事、阿恕的身世尽皆告诉给了眼前这个不到十三岁的少年,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宽恕。整个事件中,所有的人或许都有错,唯独阿恕没有错。他无法选择出生在何种人家,他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要跟自己一个孤寡老头辛苦度日。舍公悔恨自己当初的意气用事,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阿恕的谅解。
听完舍公的陈情,阿恕犹如五雷轰顶。可见到爹爹在弥留之际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希望得到他的原谅,终究硬不起心肠,将爹爹扶了起来。可就在这个夜里舍公带着悔恨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阿恕为舍公办了身后事,将他安葬在兖州。没过多久,在滕州的禄平镇一个叫猗猗阁的竹编小店开张了。
就在舍公过世的第二年,滕州开医局的沈大夫也因疾病溘然长逝。这两位老朋友的前后离世让整件事几乎埋于黄土之中。当然,也不是完全被淹没。若不是有野心家的出现,这件事也不会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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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山暨圆观,李修珌、玄羽、阿瑞和一些随行亲信在听完玄明的讲述之后都显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曦微也终于明白了阿恕同柳氏的关系。这个故事太过于离奇曲折,若不是当事人就在现场,任谁说都不会有人相信。此时,李修珌面无血色,整个人似脱了魂一般,对面这位柳氏太妃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难道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认贼作母?今日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营救自己的母妃的么?不!这一定是玄明为了活命凭空编造的故事!不会是真的!
李修珌内心世界的崩塌是在情理之中的。曦微虽然几次拒绝了他,但通过这么长时间,对这位王爷的心性儿还是了解的。他对自己的身份位置的不容置疑、自恃矜贵的优越感使他不得不内心崩塌。只是此时此刻,楚曦微顾不得李修珌的崩塌,在贼人面前解救人质才是第一要务。上山之前的那个夜晚,坐在厢房之中,从头到尾,重新梳理每一处的脉络。许多事情貌似合理,但当曦微将自身置于这些事件面前,又觉得有不合理之处。此次跟着大部队上山,曦微就留意着自己队伍里每一个人的举动。当玄明讲完事情首尾,她偷偷地瞟了一眼柳正媚,此时的柳姑娘神色一如往常,这倒是在曦微的意料之中。稳下心绪,曦微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若是没猜错,你玄明应该是沈大夫的后人吧。牛媒婆不会就是当年躲过一劫的知都儿吧。”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被点到名的也有些惊慌。那模样仿佛是在说,本来也没想被人知道,只是讲个故事,怎么把自己老底给掀了。
“除了沈家人,外人不会对整个事件解的如此详尽。只不过你们的野心太大。玄明,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你倒是同我说说,是如何同鱼羡君勾搭上的。”
“你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我本名沈晋,十一岁那年父亲沈嗣过世,只留下我与母亲艰难度日。”他口中说的艰难其实也算不得艰难。知都儿伤好了之后便留在沈嗣的医馆帮忙从不出去,滕王的府兵一直围绕着滕州排查,没想到人会在风暴中心躲藏。一来二去知都儿便与沈嗣皆为夫妻生下了一个儿子,沈晋。沈嗣凭借着医术在禄平镇开了医馆和生药铺子。前店可以抓药问诊,后面雇了人做生药材加工。十几年的光景积累了不少家资。沈嗣为人方正,怎奈天不假人,生的儿子倒是个混账脾性。这小子长的倒是周正,就是不学好,加之母亲溺爱,上到十岁便是个斗鸡走狗的轻薄样子,后来还染上了赌瘾。沈嗣死后没上几年,这份家资便被他这儿子挥霍一空。家里没钱便借钱继续赌。输光了被债主带了一帮人捉住,一顿痛打差点去了半条命,正巧被出门办事的鱼羡君遇上救下算是捡了条命。就这样,这小子便认了鱼羡君做大哥,誓死效忠。此时的鱼羡君已经开始在滕王府筹谋复国报仇,也很需要像沈晋这样熟悉三教九流且油滑伶俐的走狗。二人是一拍即合、一里一外。鱼羡君在王府积蓄力量布置眼线,沈晋便在禄平镇和滕州四处搜罗死士或是不法之徒组织人手。后来一次上山进香,鱼羡君发现这个玲珑山地势好,又是滕王府的官方礼仪庆典的举办地,便联同沈晋将之前的暨圆观观主杀害,推举沈晋入了道,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玄明。在山上当了道士自然就不能整日在滕王府外搜集情报了。这个重任便落在自己的母亲,当年的知都儿、如今的牛媒婆的身上。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当年清俊的小丫鬟,十几年之后变成了一个穿红着绿、倚门挑牙的中年妇女。
其实自猗猗阁开张,沈氏母子便知道阿恕师傅的真实身份。沈嗣同知都儿多年夫妻,对她的来路也很清楚。临死前把去兖州,舍公同他说的尽皆告诉给妻子和儿子。既然这对母子知道,说明鱼羡君也知道。在鱼羡君的心里是一百个瞧不上滕王李修珌。首先便是得位不正。其次就是总是在一些小事上较劲。鱼羡君一直奉行着女人如衣服的准则,只要能为自己带来利益什么样的女人不可以?似李修珌这般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失神痛苦简直是蠢如猪豕。这玄明在暨圆观五年,装的也越来越像了。他比鱼羡君和李修珌都还年轻些,如今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背地里依然是一副轻狂下流的嘴脸,同珠玑和其他若干女子长时间保持不正当关系。
“即便王爷不是太妃所生,但也是先滕王与柳霜的亲生骨血,做这个位置顺理成章。”曦微大声说道。
“李修珌,你睁开眼看看吧,这个女人便是你叫了二十四年的母亲,而这个人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说着宝剑出鞘指向一旁的阿恕师傅。从始至终,阿恕面上毫无表情,没有挣扎、惊诧或对自己遭受的这一切产生任何的愤懑不平。“你的生身母亲已经被这个女人害死,难道你不应该为她报仇么?”说着便将出鞘的宝剑压向柳太妃的脖颈。
“玄明,你这是何意?杀了太妃你就能逃脱责罚么?”曦微厉声喝道。
正当事态正要发展为危机之时,忽听耳边响箭声四起。滕王这一侧的人都被这冷不防的响箭吓的一哆嗦,场面一下子就乱了。之前上山时约定响箭声起便预示着观门外和山下的兵士发起进攻。事实也确实如此,观门外的那一小股兵士直接顶开观门冲入观内。山下的的兵士听见响箭便一鼓作气攻上山去。小小的暨圆观刹那间被潮水般的士兵淹没了。玄明,牛媒婆和软寻等人见到兵卒涌入,便直接撤向后宅,根本没理会人质。曦微见那伙贼人向后山跑了,立刻让兵士前去追捕。阿瑞忙跑过去把阿恕转移到自己这方阵营,柳正媚也跑过去扶住自己的姑母。而此时的李修珌独自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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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人员在吕将军的护持下安全下了山。曦微并没有跟随滕王回府而是同阿瑞一起护送阿恕回了猗猗阁。安顿好阿恕师傅后,两姐妹坐下来开始对今日的事情复盘。
“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么?”阿瑞半信半疑:“阿恕才是之前滕王的嫡子?”
“从阿恕师傅的心漏病来看,他是柳家人无疑。但是今天的事情不觉得很奇怪么?”
“这个玄明把太妃和阿恕拘了起来就为了给我们讲这个故事么?”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先行下的山,军士们还在暨圆观清剿,看看吕将军的成果吧。”
“成果的意思是?”
“我估计玄明那一伙贼人会漏网。”
果不其然,吕思勉的军队前前后后地查找了多次,观里的道士同从山下上来的死士全都清查完毕,甚至连有密道的箕灵台里的珍宝都被起出来了,可在这些人里没有玄明,牛媒婆和软寻这三人。山脚下的兵士十分肯定没有人从藤墟口出来,这三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时候玄羽回到店里说了一下现下滕王府的情形。柳太妃一回到檀霭阁就病倒了,滕王李修珌把自己关在寝殿不露面。如今王府的事宜都是柳姑娘在操持。曦微听到这儿幽幽地说了一句:“终究还是她。”
阿瑞同玄羽觉得奇怪问道:“什么还是她?”
曦微笑了一下说:“本来滕王府内定未来的女主人不就是柳正媚么?”
“她父亲柳菁不是不让她嫁给滕王了么?”玄羽很疑惑。
“柳菁已经死了,他的父母之命自然就不作数了。”曦微说道。
“你的意思是,柳姑娘依然要嫁给李修珌么?”阿瑞不太明白:“之前她不是痛哭流涕地说耽误了这么多年不想再被摆布,想回家么?”
“她一直都想嫁给滕王,以前是,现在依旧是。要是不嫁入滕王府,之前十年才真叫耽误。”
阿瑞实在不能理解,难道这柳正媚一直都在欺骗她们么?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全然在欺骗我们,或许也存着半份真心吧。我只是觉得柳家的女儿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要不是柳菁的死,我还真信了柳正媚是真心想去看看大海。”
“柳菁的死?”阿瑞和玄羽异口同声地问道。
“之前我同你讲过,柳菁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这话我同柳正媚也说过。可后来等我再见到柳菁的时候他已经是口不能言,弥留之际了。”
“对啊,你说过他用眼睛给你提示,是鱼羡君杀的他。”玄羽回想起当初的情形。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看着我的竹编小金鱼是在提示我,这事是鱼羡君做的。因为鱼羡君是首逆,他多杀一个人也不出奇。可后来鱼羡君被伏,认下所有却独独不认杀了柳菁。我事后想了一下,鱼羡君杀柳菁做什么,他们没有利益冲突,不会有人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杀人。我仔细回想那日柳菁的眼神,他不是在看我的竹编金鱼,而是看我这个人。”
“看你,这又代表了什么?”阿瑞问道。
“问的好,我在滕王府的身份是什么?”
“是太妃的教书侍女。”玄羽和阿瑞齐声回答。
“不错,他是在提醒我,杀害他的人是教书侍女。王府里还有几个教书侍女啊?”
“两个,二小姐李芝兰的教书侍女翎雁和三小姐李玉馥的教书侍女浅章。”玄羽对这两个人都很熟悉。
“是,我去查了王府的人名册子记档,李芝兰的教书侍女翎雁本名叫方翎雁,记档上写着其父方仲远。”
“这有什么问题么?”阿瑞不明就里。
“其母,柳氏。”
现场的人好像都明白过来了。原来最得二小姐信任的教书侍女竟然也是柳家人。
“难道是她杀害了柳正媚的父亲?不都是柳家人么,怎么还会这样。”玄羽还是觉得对不上。
“柳菁的死是必然的,即便没人害,他也撑不上几个月。但有他在一日,就不会让柳正媚嫁给滕王,之前家宴和私下与柳正媚的谈话已经说的很明确。如果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让女儿嫁给滕王,那谁说的话都不好使,这就是父母之命的厉害所在。可是如果李修珌不娶柳家女儿为正妻,那柳家就断了同滕王府这一脉的联系,整个家族就失去了最可以依仗的靠山。这是太妃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菁是柳太妃杀死的。”阿瑞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嗯,应该也是下毒吧,是她派翎雁做的。因为都是柳家人,柳菁也没留意,便中了招儿,而且这件事情柳正媚应是知道的。记得之前我怀疑柳菁是被人谋害之时曾问过她,舅老爷在府中都跟谁来往。她说她的侍女见到自己的父亲同鱼羡君谈话,之后还一同不知去了哪。这些都是把矛头指向了鱼羡君。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柳菁伙同鱼羡君一同参与了李冲的谋反。鱼羡君自己也声称根本不认识柳菁。”
阿瑞开始挠头了:“柳正媚同柳太妃合谋杀死了自己本来就快要死的爹。只因为柳菁不再同意柳正媚嫁给李修珌。哎,对了,柳菁之前那么热切柳正媚嫁给滕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卦了呢?”
“或许是他攀上了更大的靠山,觉得把自己的独女嫁给滕王好处没那么大了吧。更或许,他已经知道这个滕王并不是太妃的亲生儿子?柳菁已经死了,无法得知真相。但是有一点我现在倒是可以确认了,柳太妃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李修珌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柳太妃已经知道李修珌不是自己亲儿子了么?”阿瑞同小羽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应该是。还记得那次宴会不欢而散之后,我随侍太妃回到檀霭阁,她同我说的那几句话么。我问太妃是否能接受滕王另娶别家高门贵女为妻?她给我的回答是‘李修珌是滕王府的王爷,是李家的人,他想娶谁与我何干?’当初我以为太妃是被自己弟弟和儿子气着了不想再理会了。如今想想,在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知道李修珌不是她亲生儿子的事了。”
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人呐?玄羽同阿瑞连连摇头,但是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例如今日发生在暨圆观的事情。
“我觉得太妃并不是被掳上暨圆观的,是她自己从密道走上去的。她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与那个玄明达成了交易。由玄明和牛媒婆这两个当事人作为讲述人,把当年的事情揭开,而太妃给他们的方便就是保他们逃出升天。今日吕将军不就没有抓到那三个人么。”
“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偏就那三个人失踪了呢?”玄羽问道。
“想隐藏一片树叶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放到一片森林里。上山的时候我觉得有危险,本想你同柳正媚留在山下,可她定是要跟随。我观察到她带了一个包袱,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我估计是三套与山下兵士同样的衣服。她趁玄明讲述故事的时候,把这三套衣服传递给了玄冥的心腹藏在某处。讲完之后,玄明让自己的人放了响箭为的是扰乱试听,山上山下的兵士集体攻山,玄明他们便可趁乱找到衣服换上,随着几千士兵一起鱼目混珠地逃跑。这也是他们能在几千兵士的包围下凭空消失的原因。”
“这柳太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全都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阿瑞觉得认了别人的儿子二十多年,还把之前毒杀亲姐、毒杀柳霜和柳家的曲折恩怨都说出来不是很丢脸么。
“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是个烂人对我们普通人是很难做到的。但是,柳家的姑娘是普通人么?无论是柳宝林、柳虔韧或是柳正媚,她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滕王府和柳家的姻亲世代轮转,其他的都不重要。做事情都是以结果为导论,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没有人比柳太妃更了解李修珌的心性儿。把这件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心里最过不去的就是滕王李修珌。认贼为母,生母是丫鬟出身,被鱼羡君和玄明如此蒙蔽欺骗,这桩桩件件都结结实实地砸在李修珌的自尊心上。如今的他不已经是颓废不堪把自己关起来了么?而现在坐镇滕王府的不又是柳家姑娘了么?”
复盘到此结束,曦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阿恕师傅,不知何时他已从榻上起来静静地在这里听故事了。曦微对阿恕师傅说道:“离开玲珑山的时候我拜托了吕将军将埋在箕灵台的竹舀儿的尸身起出来重新下葬。当初是他将我们从竹心岛救出,我希望他可以被安葬在竹心岛上,永不被这些尘世的污秽所沾染。”阿恕师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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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那一叶扁舟,安放着一个油布裹儿同三样器物,竹节纹导流金属盘、一摞双层杭纺细绢和一个大瓮。每日日出之前,竹舀儿便自己划着这叶扁舟来到竹心岛收集竹叶的露水。今日,曦微自己摇着橹,阿瑞和玄羽坐在船边,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是她们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没想到竟是为了埋葬自己的救命恩人。三人在竹心岛找了一处可以看到日出的地方将竹舀儿埋葬了。三人在心中默默祈祷,期盼他来世可以不用再过如此辛劳困苦的人生。此时,小羽眺望远处的水平面,竟望到了一艘巨大的战船向她们这边时驶来。
“那是程将军的船来接我们了。”曦微指着那边的方向。
“程将军?”玄羽和阿瑞永远都是那么默契十足。
“是啊,程宜德将军,我与他一直有书信往来。他自小便追随叔叔程务挺将军戍守练兵,可他父亲却是一代书法大家。程将军很欣赏我,邀请我们去他的家乡做客。我觉得现在就是离开滕州的好时机!”
原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曦微在给竹舀下葬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不再回猗猗阁,也不回滕王府了,只是还没告知阿瑞和玄羽。
“可我们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呢。”阿瑞有点沮丧,住了这么久谁还没点心爱之物呢。
“什么东西?不都带上了么?”
“哪里都带上了。”阿瑞嘟嘟囔囔地,在船上翻找着,突然发现船头底下的小仓阁里面夹着一个小盒,掏出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之前那盏已经裂开又被阿恕师傅用竹篾编好的釉盏。阿瑞捧在手心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这么好的东西要带在身边,就像一切的美好都可以被封存在记忆当中。”曦微柔声安慰着阿瑞。
阿瑞抬起脸看着曦微,用力的点了点头。
“上一次阿恕师傅说这种技法叫什么来着?”玄羽在一旁,半认真半玩笑地问。
“缮,是缮法,可以把东西修补的滴水不漏。”阿瑞说道。
“缮,真是一个好字啊!不如我们结拜成姐弟如何,重新改个名字如何?”
“那好啊!改名字?改什么样的名字?二姐说缮这个字好,是不是就叫缮大、缮二、缮三呢?”玄羽很激动也很白目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曦微和阿瑞见他这样也不去理会。曦微想了想说道:“你是大姐就叫缮之瑞,你是小弟就叫缮之羽。”
“那你叫什么?”依然是那么有默契。
“缮越人。”
“这跟我们的不一样啊!你怎么能自己乱起名字呢……顿时间场面又热闹上了。三人登上战船,扬帆起航,属于三个人的征程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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