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的新娘

　　“何妍？！”文杰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已经一马当先冲上楼去，我们也紧跟在后头。
　　刚上去，就发现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踢脚线夜灯因为感应到我们的到来而亮起一点光。
　　厅中央水池里的水面已经涨起来了，虽在室内，却跟外头的海面一样，在风雨中激荡着，翻起阵阵水浪，幽黑的水面上溅起点点水花。
　　何妍整个人坐倒在落地窗前，惊恐地盯着窗外看，嘴里喃喃着，仔细听是在说“有人……”。
　　朝她盯着的方向看，只见码头边原本停船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飘在水面上，隔着玻璃和风雨看得并不真切，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人。
　　顾不上别的，我们赶紧跑出去救人。
　　那人背朝下仰躺在水中，雨滴不断砸着面镜，啪啪作响。声音明明不大，可在雨声中却莫名突兀，像是运行流畅的机器里一个卡顿的零件，不断发出异响寻求关注。
　　人影随着海浪的波动，一下一下撞在台阶上。
　　卢克反应最快，等我和赫伊尔跑到跟前的时候，他已经把人捞起来了。
　　扯下面镜，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是米拉。
　　卢克检查了生命体征，摇头说：“已经死了有一阵了。”然后跟赫伊尔两个，抬着米拉回到了室内。
　　我们全身都已经湿透，在地上留下一串水痕，这里早些时候刚被米拉和尤金擦干，这会儿再次被浸湿。
　　米拉被放在沙发上，就是苏黎之前躺过的那张。
　　岳舟已经等在这了。
　　文杰有些怔愣，还站在何妍旁边，直到卢克招呼他，才想起来上前查看。
　　我退开一步，把位置让给他。
　　短短半天，接连两个人。
　　“溺死。”文杰说，“不到一小时。”
　　米拉穿着bcd，身上又有氧气瓶，怎么会溺死？
　　我跟卢克一起检查了一下米拉身上的装备，没有漏气，空气余量还有不到60bar，虽然所剩不多，但也不是空气耗尽才出问题的。
　　“她也中毒了吗？”我猜测，把气压表露出来，让岳舟拍照。
　　“没有。”文杰回答。
　　岳舟也摇头，她的头凑近了米拉的脖子，姿势别扭地想要往里看。
　　由于气瓶和bcd的阻隔，米拉的身体无法放平，只能侧躺着。岳舟此时一手拽着她bcd的后缘，一手推着气瓶口和管子，试图掰开一条缝隙，但因为捏着手机，很不顺手。
　　“要找什么？我帮你。”
　　我伸手想帮她把米拉的bcd脱下来，却被她阻止了：“不用，已经确定了。”
　　“确定什么？”卢克问。
　　岳舟没回答，而是在bcd上来回摸索了一下，很快从口袋里找到一个粉色的防水密封袋。
　　她拉开拉链看了一眼，微微挑眉。
　　“里面是什么？”我问。
　　岳舟没有回答，直接把袋子交给我。
　　里面居然是一大摞钱，这应该就是佟丽丢的那些。
　　翻了一下，钱下头还压着一块手表，正是苏黎丢的那块。
　　文杰看到后说：“果然在她身上，我就说……”
　　“算了，”赫伊尔打断他，“人都死了……”
　　岳舟蹲在米拉身边没有动，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我问她，可她没回答，而是又继续在米拉身上摸索起来，比刚刚更加仔细。
　　但什么也没摸到。
　　岳舟直起身，揪着我睡衣下摆擦了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确定，bcd是死后才穿上的。”
　　“什么？！”
　　“死后怎么穿？”
　　还能怎么穿，当然是别人帮她穿。
　　我看着咋呼的文杰，怀疑恋爱脑已经吞噬了他掌管逻辑思考的那部分脑细胞，原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所剩无几。
　　米拉这情况，我并不十分惊讶，大概因为岳舟的态度，已经隐隐让我对此有了预感。
　　岳舟环视众人，让文杰过去看米拉的后颈，说：“后颈处有一道深红色的印记，应该是生前被用力按压产生的淤痕。”
　　不仅文杰，我跟卢克和赫伊尔也凑上去，用点力扒开气瓶和bcd才看到那处伤痕。
　　文杰抬手比量了一下那位置，然后做了个手掌用力下压的姿势：“像是被人用力按住后颈产生的。”
　　“对，”岳舟点头，“比如压着她的头按进水里。”她说着叫了我一声，“双叶。”
　　“嗯？”我刚想问啥事，就被她捏住了后脖颈，横着一拽换了个方向，整个人被压得向前栽去。
　　“哎我……你倒是提前说一声啊！”好在我反应快，立刻撑住了茶几，不然非一头啃地上！真是祖宗。
　　“嗯，下次。”她敷衍着回答，继续演示起来。
　　声音在我后上方平稳响起：“这样下压的动作会使气瓶和bcd都随着身体角度变化而更靠近头部，加上一级头和管子遮挡，根本不会有缝隙伸手进去。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会直接抓更好掌握的气瓶口位置。”
　　岳舟放开我，手挪到气瓶上方做了个虚虚抓握的姿势。
　　“凶手……？”何妍脸色苍白，声音飘忽。
　　“对。”岳舟点头，“凶手杀了米拉，再给她穿上bcd，想要伪装成她企图潜水逃走的假象。我推测，偷走财物的不是她，而是凶手故意陷害她的手段。”
　　“为什么？！”赫伊尔惊呼，“无缘无故的……”
　　“未必是无缘无故。”岳舟回答，看着米拉。
　　我明白她的意思：“灭口？”
　　她点头，文杰也立刻反应过来：“米拉之前倒了酒还洗了酒瓶，是因为跟江原合谋，帮他消灭证据！”
　　“额……”岳舟刚要说话，就被文杰打断，“她虽然不是很高，但身材还挺壮的，以女人的力气，想要按住她的头埋近水里直到淹死基本没可能……”
　　这是瞧不起谁呢？我拍拍他肩膀：“诶。”
　　“别插嘴，我没说完呢。所以……啊！”我不等他说完，直接一手拽住他胳膊，另一手按住他后脖颈，跟刚刚岳舟按我的姿势一样，将他整个人脸朝下按在沙发里。
　　“安双叶……唔……你干什么？！”
　　“帮你验证推论啊，”我手上又用了两分力，他的挣扎并没比江原力度大多少，“女人的力气大小。”
　　“你是女人吗？你是怪力萝莉！”
　　“说得有道理，”岳舟说，“像双叶力气这么大的，别说女人，男人也不多。”
　　“所以……真的是江原？”何妍问，声音颤抖。
　　“暂时不排除这种可能。”岳舟点头，但我觉得她还有未尽之语，却并不准备在这说出来。
　　尤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来了一张新的床单，轻轻盖在米拉身上，遮住她青白的脸，和湿冷中逐渐僵硬的身体。
　　“现在怎么办？”陈时蔚问，“就这么放着？”他看着米拉，面露不忍。
　　文杰扶着何妍，声音不大却很慎重：“江原可能就在别墅附近，甚至在屋子里，咱们最好小心一点。”
　　“你担心他还会对其他人下手？”我明白他的顾虑，毕竟江原能在酒里无差别投毒，文杰的担忧不无道理。
　　“那接下来的时间，还是所有人都在一起比较好。等能够联系上海警那边，我们就立刻离开。”赫伊尔说，并转头问卢克的意思。
　　卢克沉吟片刻，说：“先把人也安置在苏黎房间。等下所有人都来楼下观景厅，不要落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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