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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明月清辉之下,乌卿几乎是立刻忆起那燥热与寒意交织的感觉。
以往独自一人,往被褥里一蜷也就熬过去了,可今夜四下里都是眼睛,若被人瞧见她那副异常模样,指不定会往什么奇怪的方向想。
她环视一圈,忽想起来时路上,西边似乎有一片颇为茂密的树林。
那里远离主道,足够隐蔽,正好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打定主意,乌卿不再停留,转身就朝着西边去。
好在选择离开人群的不止她一个。
月光下,能看见零零散散的人影,正各自散向不同的僻静角落,这让她独自一人的行动显得不那么突兀。
越往西走,人声越是稀落,直到周围彻底只剩虫鸣鸟叫声。
乌卿选了棵古树,纵身跃上粗壮的横枝。她背靠树干,将包袱垫在身后,调整成一个相对安稳的姿势。
林中树枝摇曳,月影斑驳。周围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湿润气息。
乌卿静静观察许久,确认四周安全,这才真正阖上眼帘。
她睡得极浅,意识一直悬在清醒边缘。
月至中天时,那股熟悉的燥热果然如约而至。
乌卿没有睁眼,只是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紧。
直到那股由小腹上涌的热意由暖转为灼人的烫,最后再似暗火般于经脉里流窜。
没过几息,便将她灼得面颊绯红,沁出一身细汗。
乌卿咬了咬牙,倏地睁开了眼睫,眼底映着斑驳树影,水光潋滟。
自从知晓这磨人的感觉来自沈溯,她心头总会无可避免掠过一丝悔意——当初在秘境,若不与他神体双修,现在也不会如此难捱。
可这悔意往往持续不了片刻,又会被近乎折服的情绪掩盖。
她是女子,又非亲身中毒,仅靠通感便觉得燥热煎熬,难以疏解。
沈溯身为男子,身处魇毒中心,若论本能反应只会更甚。
虽不知魇为何独独喜爱以这种方式折磨沈溯,但这半年多来,沈溯除了每月月圆需借极寒外力强行镇压之外,其余时刻,竟是生生熬过,未曾借助任何宣泄之道。
着实让乌卿不感叹一声“能忍”。
这念头刚闪过,那该死的暗火便袭遍全身,激得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发出更大响动。
只等这阵热潮退去,乌卿才稍稍松懈下来,靠着树干平复呼吸。
可她忽然发现,周围似乎……过于安静了。
方才还隐约可闻的虫鸣,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
原本因风轻轻摇曳的叶片,此刻也全都静止了。
乌卿心中一惊,本能握住腰间短刃。
她屏住呼吸,小心伏低身体,透过枝叶缝隙向四周望去。
林中树影幢幢,在凝固般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古树边,一身着普通修士服饰,背对着乌卿的男子,正站在那不知捣鼓着什么。
乌卿顾不上体内翻涌的热意,只凝神朝那人方向观望。
下一瞬,异变陡生!
只见那人手起掐符,周身猛然爆开一团浓稠如墨的黑雾。
只瞬息间,那些黑雾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暴涨后化作无数狰狞黑影,盘旋在那人周身。
这是……魔物?!!
乌卿心中惊骇万分。
虽未亲眼见过,但那黑雾中透出的纯粹恶意,绝非正道修士该有的气息。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这里可是玉京宗地界!
仙门之首的眼皮底下,竟有魔物如此有恃无恐地现身施法?!
她僵在树上,脑子却转得飞快,无数纷乱念头和可能的阴谋交错闪现。
原著她虽只看了一半,记忆模糊,但此刻一些关键碎片却陡然清晰起来。
玉京宗在顺利结束这次三年一度的盛大纳新后,新弟子入门,一切如常。
真正的变故,是在整整一年之后,各大宗门陆续传出有弟子莫名染上“魇”毒,神智全失,沦为魔物。
伤亡惨重,连玉京宗都不能幸免。
当时看书只觉得是剧情需要,安排个“魔道阴谋”推动高潮。可如今亲眼见到这鬼祟一幕……
乌卿心中倏地冒出了一个猜想。
这魇的四处蔓延,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提前种下,潜伏,直至生根发芽,最后……祸及各大宗门。
乌卿身体热得不行,心里却涌上一股寒意。
她想起微生玉在外四处斩杀“魇变”修士,想起沈溯身中诡异的“魇”毒,再看向下方那诡异的身影……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眼前的景象,恐怕就是未来那场席卷玉京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风暴的……源头。
乌卿脑子一时思绪万千。
理智告诉她别插手,她只要盗取法器解决通感,再将司璃劝走,那她就能安逸一生。
若她贸然插手,谁知道改变蝴蝶轨迹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可她却在再次翻涌而上的热潮里,想起了沈溯那张清冷隐忍的面容。
如果今日她视而不见,任由这魇种埋下,一年之后风暴骤起,玉京宗内部为了筛查,势必手段尽出。
到那时……
与魇共存的沈溯,还能藏得住吗?
他会不会也落得个……被同门清理门户的下场?
乌卿隐在树上,漆黑的双眸还盯着那个方向。
只见那人周身缠绕的黑雾越分越细,越裂越多,化作无数游丝般的细密黑线,无声盘旋。
乍一看过去,宛如海中聚集成群、盘旋缠绕的黑色鱼群。
密密麻麻,看得乌卿头皮发麻。
更让她心惊的是,如此规模的异象,竟无半分魔气外泄,显然还附带了某种极高明的隐匿法器。
正观望着,那些细密黑线倏地微微一滞,旋即如同挣脱束缚般,竟有朝四面八方的夜空扩散之势。
电光石火间,乌卿的手比她的思绪动得更快!
她甚至没时间权衡利弊,指尖已从怀中银环内勾出了一枚冰凉的古铜阵盘。
正是沈溯留给她的法器之一“小乾坤禁制”,能瞬间将一片区域封锁,形成密闭空间。
乌卿灵力疯狂灌入,阵盘上铭刻的符文瞬间亮起光芒,被她朝那团黑雾方向猛地一扔!
霎时间,金光四散。
一层肉眼可见的结界,以阵盘为中心急速张开,将那无数即将散于空中的黑色细线牢牢挡了回去!
与此同时,她左手一扬,一张黑色符箓脱手飞出,并非射向那人影,而是直冲树林上空。
“嘭!”
符箓在半空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翻滚不休、魔气滔天的黑色浓云。
其声势之骇人,魔气之精纯逼真,简直如同真正的元婴期魔头在此地显化施为!
这正是坑过微生玉的“魔障符”。
两重动作几乎在同一呼吸内完成。
乌卿翻身下树,强忍着几乎要焚烧理智的燥热。
她额角冷汗涔涔,眼神却亮得惊人。
成了!
黑雾包括那道人影,皆被困于阵法之中。
而那张以假乱真、声势浩大的“魔障符”所化的滔天魔气,在这玉京宗山门脚下冲天而起,没消片刻,乌卿便听到了疾驰而来的灵气破空声。
不能再待了!
指尖灵光微闪,一张土遁符被果断激发。
熟悉的拉拽感传来,四周泥土短暂地化为流质,乌卿的身影随之没入地下。
短暂的黑暗后,她自另一处林间空地破土而出,带起些许草屑与泥土。
甫一落地,她便警觉伏低身形,迅速回望。
远处,那片她一手制造的魔气肆虐之地,此刻已被数道沛然清正的灵光包围镇压。
剑鸣与呼喝声隐约传来,显然玉京宗的援军已迅速控制住场面。
乌卿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略微松弛。
不管那魔物结果如何,至少她没让那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溜走。剩下的,确实不关她的事了。
这个念头刚起,体内那股燥热戛然而止,浑身像是被浸入了寒潭。
终于来了……更难受的这部分。
乌卿被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她手脚并用地跃上一棵巨树,抖着手从储物袋里扯出一件厚实的毛裘,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密不透风。
尽管明知这凡俗衣物,对通感带来的寒意毫无作用,但柔软的绒毛贴上冰凉皮肤的瞬间,多少带来了一丝微弱而虚幻的慰藉。
她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将沈溯翻来覆去、咬牙切齿地腹诽了无数遍。
不知过了多久,那渗入灵魂的冰冷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疲惫将乌卿笼罩,彻底睡着之前,她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
就这么生生用寒冷压下欲.望……真的不愧是修仙之人啊……
月光下,树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终于一动不动,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
月色如霜,泼洒在刚刚平息动荡的林间。
罪魁祸首已被带走,几名执事弟子正在捕捉阵法中的魇丝。
微生玉立于一片狼藉的空地中央,目光落在空中维持着阵法的法器上——是小师叔的“小乾坤禁制”。
他环视一圈,那伪造的滔天魔气已经尽数散去。
这手法,这风格……
微生玉脑海中倏然闪过那枚飘落在他掌心、画着嘲讽笑脸的符纸。
他嘴角倏地勾了勾,让人如沐春风。
“会抓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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