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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女之吻
你感觉不到地心引力。
在神学院的时候你就很另类。虽然说千人千面,但天使起码要善良、虔诚、忠心吧——很遗憾,这三样你一样也不占。跟所有天使都不一样,你热衷惹事生非、制造麻烦、看乐子,还喜欢下地狱玩,真善美的教诲在你心里留不下一点划痕。复活节那天,院长米迦勒在幻灯片上放教义朗诵,你在此之前悄悄把后半段换成了cult片,吓得全校乱窜乱叫。
米迦勒痛批你是个臭小鬼、反社会、问题儿童,再不学好迟早要堕落。行吧,还真是,你没两天浇死了他办公室的铁线莲,还把电话薄的号码全换成了地狱大酒店的。
过了几天你救了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同届天使,他经常溜到人间放生青蛙,因此总被罚站。你拿着那把有地狱logo的双管-猎枪逼退了欺负他毛头小子。(你心里没有见义勇为的想法,其实你就是闲的),朝那个哭着的天使,你挑着半边眉毛,用枪把指着他说,喂,你以后跟我混。
有一天在地狱溜达的时候,一声枪响,威豹帮的人跟丑角帮的人开始火并,正好把你夹在中间。你为了躲乱飞的子弹,一头撞进一家打烊的酒吧。
我今晚要去面试地狱会计,专给撒旦平账!有个小恶魔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来。有人!你赶紧躲藏,缩到卡座下面偷听。
口气不小,不气盛那叫年轻人吗?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啧啧赞叹。她抽着烟卷,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我傻,也不认识你,就用5000以把你从摩托头帮赎出来。就因为我看你不敢跟帮派火并,缩在垃圾桶旁边快饿死了。
那是小爷我最后一次挨饿。我对撒旦发誓,从此以后,就算被人一圣水浇死,都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小恶魔哈气。你探头,他调整着自己的领带,后者打得像上吊绳,看上去快要把他勒死了。
酒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你知道我以前怎么给别人打领带吗?酒保笑话他,把他的脖子扳上去,重新打好那个乱七八糟的领带。我们会在喉咙那儿划个口子,然后把舌头从那个口里拽出来。你脾气温和,不乱杀人,但也别被别人废了。在外面悠着点,可千万别让我看见你那么着地回来…….
那个小恶魔前脚刚走,你就听见上面故意慢悠悠地说:"哪来的一股天使味儿呢……还是肉最嫩那种?"
我去不早说!你索性也不演了,站起来拿猎枪指着她。她风淡云轻地把烟重新塞回嘴里,露腰装还打了个脐钉。她用恶魔尾巴拍了拍告示,上面写着天使和三头犬不得入内。
我怎么听说外面正在悬赏天使的脑袋呢?她露出鲨鱼牙吓唬你,你知道活结帮会怎么对小天使吗?他们会把你钉到倒十字上,放你的血——但你运气不错,活结帮的人也在我的黑名单里。
不准动,打劫!你朝她喊。
啊,打劫?她一下笑了,半威胁地量量你的个儿头。这枪吓唬天使还行,吓唬我就算了。打劫是吧?我是个中间人,我这儿除了滴血的委托外就只有酒精。但你还没成年,给你来杯饮料,劫完赶快滚回你的云彩上去,别再回来了。
你看见闪亮,闪亮的灯球。闪亮的冰块。
……
……
天空霹雳一响,照亮两人的脸。
闪亮雨水滑落在车窗上。窗户破了。碎成一地闪亮的玻璃渣。你刚刚发动了神力,方圆十里的窗户应该全烂了。二十里也有可能,但你不在乎。
我第一次见山达基教的脸上出现了仇恨和恐惧。这两种情绪破天荒出现在他脸上:他面前的这个屠夫这么心安理得,这么轻描淡写。这是一头怪物。披着熟悉的人皮的怪物。神多无能,困顿又麻木地见证。复仇女神精密,耐心,无可撼动。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当他抬头,就看到针尖正已一种几乎是怜悯的神情看着他。这份怜悯让他怒火中烧。
“那来吧,你这复仇机器,为什么不把我也骗进刑房,虐杀了呢?!”
“我不杀你,毕竟我已经教训过你了。你偿还了很多,也帮了我很多。要不是那段时间你为我鞍前马后,搞定了蛛丝、办妥了地狱通行证,我还真拿小别西卜没法。”
“我瞧不起,滚!用不着你和我站在一边。”
“你对我有愧,现在却叫你的债主滚。”他淡淡地说。
“两清?!你拿他的身体都干了什么……他连一只甲虫都舍不得踩,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
“对,对,对,烂好人那一套。”“魏玛公国”翻个白眼,“我们短暂说过几句话,他请我杀了他。但我说,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亲和力多有用。所谓的‘绝症’,正是他的‘温柔“本身。作为一个天使,他本该公正无私,但他的心却越来越偏向人类,产生了过多的‘爱’。这种‘爱’对于天使而言是致命的病毒,正在吞噬他的神格与生命……”
“你也在蚕食他?”
“这么理解也行。我的能量太大,要把这具身体压垮了。他超负荷地承担着我,像一个快爆炸的破塑料袋。在找到烙印、获得自由之前,我要继续用这具身体…直到他真的爆了,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也是往地狱里冲。”
“他容纳着一切,宽恕了一切。他不恨我,不像你这个反社会,山达基教。”
“没错,我就是个反社会!那你又是什么呢,针尖?”
山达基教双目泛着血色,彻骨的憎恨将他的五官都扭曲了——
接着,有别的什么东西从他断掉的脊椎上生长出来。
在昏黄的车灯下,山达基教的身体(身体?)逐渐拉长、膨胀,长出复眼。有一条长长的黑色节肢,镰刀一样,从关节处拱出来,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它们攀上他的骨头、手臂、关节,取而代之。他的头被节肢高高地顶起来,像个皇冠似的被接好了。节肢取代了他的骨头,他又能动了。
“魏玛公国”咬牙紧盯着他逐渐失控。副驾驶门被一脚踹开,他摔到水泥地上。
山达基教缓缓走(走?走。)下车,一路上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透过车窗,他浑身抽动,不自然地痉挛,那张人皮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拔出双管-猎枪,往里面推入两发子弹。他咝咝地喊:
“我迟早要找到你,把魏玛救回来。你用魏玛这张脸和声音,还像个懦夫一样躲在魏玛的壳底下!有本事现出你的真身,我好毫无顾忌地撕碎你!来吧,针尖,你个疯子,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有种的话,同我山达基教——马上决斗!”
魏玛像个飞起来的蝴蝶,轻盈地跃到山教眼前。
“我的真身根本不在此处,你要如何与我一决生死?”“魏玛公国”勾起垂面一个角,“你——当真想想,这一枪打进去,流血的是他的肉身,还是我的灵魂?你一开枪,我就断开连接。你杀不死我的,我不会死的。”
“操,断开连接,这不就是你这种干尽脏活的骗子能干的最光明磊落的事儿吗?”
“可是他会死,死得又慢又惨又痛苦。他恢复身体主动权的第一眼,就是看见你朝他开枪。他会感觉很痛,尖叫、打滚、哀嚎,血肉模糊,像个人类一样流干血死去,那样手无寸铁,那样孱弱无力。
另外,我注意到你的枪连保险都没开。你是太自信,还是面对着这张脸根本下不去手呢?
还是说,你觉得我也同这位一样,行尸走肉,无药可救,也会流血也会死?”
山达基教一言不发。他只是紧紧举着枪,紧扣着那个小小的扳机,让魏玛那颗头始终保持在两根枪管中间被瞄准。
“在我搞回烙印、让loop跃升之前,天堂永远不会放我走。我要继续利用这具身体,直到我获得自由——”
“那你得先杀了我再说。”山达基教扣动扳机。
干脆利落一声枪响。这一枪擦着他的耳垂,针尖不会耳鸣,但魏玛会。他不自觉痛苦地弯下腰,拱起脊背,手指狠狠地抓进自己手臂里。
电光石火间,山达基教把枪扔到了一边,像头蜘蛛一样爬过去——
手肘把魏玛公国的头压在引擎盖上。他的脖颈露出来,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接口。山达基教用节肢死摁着他的头,他们对视着。神经反应的间隙足够魏玛用惶恐、震惊而困惑的眼神看他最后一眼。他张着嘴,像要说很多话。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憎恨,山达基教?憎恨我吗?恨我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好吧,好吧。拉斐尔一百年前说我没几天活头,可你看我还是活到了现在。你看上去怒火中烧,像我们第一天认识那样。喂,你以后跟我混吧,这是你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对了,为什么我浑身这么痛?为什么我的身上都是血?——但我如此幸福,如此自由,如此轻松。我认输了,这就是一切了。抱歉,山达基教,我就到这里吧。这里也能看见天堂,大概没有最上面的视野漂亮,但……但这已经很好了……山达基教,你为什么哭?山达基教?
啪嗒。山达基教一手拔掉了他的连接。
……
……
……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我背过身,捂住自己的嘴,试图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没气儿了,死了……”什么东西被拖行,什么东西在爬行。一个声音传来:“来帮我一把。我进不去主驾。”
我浑身一冷。
“来帮我一把!没听见吗?”他更急躁地高声重复。像是我的幻觉,声音仿佛从天花板上传来,“在后备箱里窝着算什么呢?来吧、来吧,出来见见我本来的样子,小重金。”
操他妈的。我掰开后备箱,从里面跳了出来。
外面空无一人。
“看上面!”山达基教说。
黏稠的黑色液体滴在我脸上。抬头,浑身血液凝固了。
一只巨大的半人蜘蛛蛰伏在汽车旅馆的天花板上。人型的上半身抱着魏玛公国,他的头毫无力量地歪向一边,头帘被挂了上去,灰色的双眼正无神地看着前方,涣散无焦。脸色惨白,鼻子下方有一行暗红的血迹正缓缓流淌,淌过他微微张开的嘴唇,在嘴里满溢出来,流过他的下巴,最后一滴滴地砸落在他胸前领口,已经染黑了一大片,像怀抱着圣子,叫人浑身发冷。
“针尖呢?”我冷冷地问。
“没死,登出了。跑得比谁都快。”
“不知道他的灵魂还在不在天堂。如果他也没来得及登出,那就完蛋了。”我知道他后面那句在说魏玛。
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脸上湿漉漉的。你见过蜘蛛吗?三米高,他的裙子底下长出几十条蜘蛛节肢,像一大丛花一样从他裙子底下冒出来。这是山达基教的真身。
我他抚摸镰刀样的前臂。它需要时机——契机。他妈的,该死的,是我给了它契机。可是我究竟在什么时候……
“我要杀了针尖。”我划过他纤细的关节,感受上面冰冷的纹路。
他摇头。做不到,我是血肉之躯,无法伤害一个天使。
“给我你的枪。”
他再次摇头。“只有天使才能伤害天使。除非你让一个天使变成枪,这样才能射杀他。”
“只有遗物形态才能变成枪。我明白。在此之前,守护天使需要跃升。”
“……”
“你知道你要怎么逃离农场吗?”他俯下身,张嘴,黏稠的黑色液体滴在我脸上。
我的脸被他的阴影笼着,咽咽口水。
“如果你的跃升条件,不是‘独立’,而是识破并摧毁这个天使系统呢?”他平静地说,“你弄反了观测的对象。如果你停止观测——系统就会崩溃的。”
“你可以中止你与他的契约,这是另一种跃升方式,不过有一个额外条件。如果你想要解脱,只有这唯一一个方法。”
“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无法达到跃升的真实。精神上的独立是个谎言,你的灵魂永远不可能不需要守护天使。你只有中止契约,才得以解脱。”
“怎么终止?”
【“发现真相。”】
“……”
“我知道了。”我说,“这就是那个烙印。谢谢你,山达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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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名来自音乐剧。
敬南斯拉特,一个热爱生活的酒保,一个混血墮天使与恶魔,为她的小小的善良献出了生命。
她是个中性打扮,喜欢听北极猴,梦想是退休找个温带海洋气候的地方开个花店。
地狱帮派的名字全来自重金属乐队,属于夹带私货了
后续可能会更一点神学院的故事。为了让每个新天使发扬特特长给天堂干活,除了战士训练外,还会让他们上专业课。
针尖主修人类学、选修社会主义,全系唯一一个双优。杀伤力极强,档案可能……被加过密。
你们可能不信,但山达基教是学弹药工程与爆破专业的。选修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一次勤也没出过,大部分时间都在人间或者地狱鬼混……
魏玛在神学院帮针尖捡过一回书,事情原委是针尖因为性格原因被同窗欺负了,于是他把他全揍了一顿
白泊松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