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番外三:风信子纪年
元年·春 (阿历克斯哥哥的疤痕)
我的第一支蜡笔,是用“方舟”的残骸做的。
阿历克斯哥哥把它递给我的时候,金属碎屑从笔杆上掉下来,在泥土里滚成了几颗小小的星星。
“画点什么?”
他蹲下来,左臂的袖子滑了上去,露出了一道浅浅的金色疤痕。阳光照在上面,能看到一些细碎的纹路,就像阿历克斯哥哥给我们讲故事里说的“超元场网络”。
我趴在新翻的土地上,用蜡笔在一块石头上画圈。
紫色的风信子刚刚发芽,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我的指纹。守墓人爷爷说,这些花是“伊芙琳阿姨”种的,她的意识藏在土里,会跟着花一起长大。
“像不像一个缸?”
我举着石头给阿历克斯哥哥看。画里的圆圈歪歪扭扭的,中间点了很多小点,是我自己想的“缸中之脑”的样子。
昨天夜里,我在定居点的种子库里看到了那个空缸,内壁上有一行金色的字,守墓人爷爷说,那是“会传下去的”。
阿历克斯哥哥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画,他手臂上的疤痕突然变得很亮。
我听见了一些很细碎的声音,从土里钻了出来。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有女人的叹息,有孩子的笑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
“像星星的摇篮。”他说,眼睛里有光在闪,“伊芙琳阿姨就是在这里,看着我们回家的。”
那天下午,我把画着缸的石头埋在了风信子花丛里。
阿历克斯哥哥说,这样伊芙琳阿姨就能看到了。
埋的时候,我的指尖被草叶划破了,一滴血珠掉在土里,立刻被一根淡蓝色的光丝缠住了。守墓人爷爷说,这是莉莉姐姐的意识在保护我,她的光丝网络连着地核,能接住所有掉在地上的东西。
三年·夏 (会唱歌的土豆)
我七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礼物。
一个会发热的土豆。
阿历克斯哥哥把它放在我手心里,说是马库斯博士的老部下送的。土豆表面有很多小孔,凑近了听,能听到嗡嗡的声音,像超元场发生器在响。
“它在说什么?”
我举着土豆,跑向土豆田。
三十七个孩子里,只有我能听懂植物的话。守墓人爷爷说,这是因为我的神经网里,有莉莉姐姐留下的“星图”碎片。
手里的土豆突然变得很烫,烫得我差点扔掉。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不再是绿油油的土豆田,而是一个金属房间。一个大脑泡在缸里,机械臂正在敲键盘,缸的外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左额角有颗星星形状的痣。
“L-073的适配率又提高了。”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准备第七次神经注射。”
缸里的大脑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金色的液体溅出来,在地上汇成了一朵风信子的形状。
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不”,喊得我的耳朵都疼了。
“小风!醒醒!”
阿历克斯哥哥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
土豆掉在地上,从裂开的缝里钻出几根淡蓝色的光丝,很快就消失在了泥土里。
“我看到伊芙琳阿姨了。”我抓住他的手,他的疤痕烫得像火,“还有一个男人,他想伤害她。”
阿历克斯哥哥沉默了很久,突然把我抱了起来,往种子库跑。
那个空缸还在那里。他指着内壁的金色字迹说:“你看,这不是字,是神经密码。伊芙琳阿姨把所有真相都藏在这里了,只有能听懂植物说话的孩子,才能解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风信子长得比我还高,花瓣上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阿姨。她的眼睛像星星,手里举着一块葡萄干面包,说:“给需要的人。”
五年·秋 (瑞恩爷爷的面包)
我第一次见到“红色光丝”,是在给风信子浇水的时候。
那些光丝从地底下钻出来,像一条条细小的蛇,缠上了我的脚踝。它们很烫,带着愤怒和悲伤,和莉莉姐姐的淡蓝色光丝完全不一样。
“别怕。”
阿历克斯哥哥突然出现,他手臂上的疤痕亮得像个小太阳。
“这是瑞恩爷爷的意识碎片。”
我知道瑞恩爷爷。
孩子们都怕他,说他是“大坏蛋”,是他毁了地球。
但此刻缠在我脚踝上的光丝,抖得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一点都不可怕。
“他在哭。”我说,然后蹲下来,轻轻碰了碰那些光丝。
它们立刻缠住了我的手指,往我脑子里塞画面:贫民窟的雪,发了霉的面包,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对着半颗大脑说“对不起”。
阿历克斯哥哥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片干硬的面包,上面嵌着几颗葡萄干。
“这是从‘方舟’带回来的,”他说,“瑞恩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靠这种面包活下去的。”
那些红色的光丝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把面包片拖到了地上。泥土里冒出更多的红色光丝,小心翼翼地把面包裹住,像在保护什么珍宝。
我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不是故意的”,说得我的心都揪紧了。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变好。”我对阿历克斯哥哥说。
一根红色光丝缠上我的手腕,在我的皮肤上游走,画出了一颗星星的形状。
和我掌心里的那颗痣,一模一样。
从那天起,我经常在风信子花丛里看到红色的光丝。它们会帮我松土,会赶走啃叶子的虫子,还会用光拼出面包的样子。
守墓人爷爷说,这是“和解”,是伊芙琳阿姨和莉莉姐姐最想看到的事。
十年·冬 (星图上的新坐标)
我的女儿出生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她的额角有颗金色的痣,和阿历克斯哥哥的疤痕、瑞恩爷爷画的星星,一模一样。
我抱着她站在种子库前,那个空缸已经被改造成了摇篮,里面铺满了风信子的花瓣。
“看,这是我们的星图。”
我指着窗外的夜空。
超元场网络在雪光中格外清晰。淡蓝色的主线连接着星星和大地,红色的支线像一条项链,挂在主线周围。
新的光点正在不断亮起,那是其他定居点的孩子们,他们的神经网也开始觉醒了。
女儿抓住我的手指,往风信子花丛的方向伸。
在那片花丛里,红色的光丝和淡蓝色的光丝正缠绕在一起,在雪地上拼出了一张巨大的面包纸,上面写着:
“给需要的人。”
我突然明白了伊芙琳阿姨的意思。
“回响”,不是要记住谁对谁错,是要让所有的声音都能被听到。
妈妈的温柔,瑞恩爷爷的挣扎,莉莉姐姐的等待,还有我们这些孩子的笑声。
一片风信子的花瓣落在女儿的脸上,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她也能听到那些声音了。
风信子纪年·未知 (会跑的星星)
我的孙女总说,花丛里有“会跑的星星”。
她举着蜡笔,追着那些淡蓝色的光丝,小小的身影在紫色的花海中穿梭。
那些光丝很调皮,总是在她快要抓到的时候,就“嗖”地一下钻进土里,留下一串金色的涟漪。
那是瑞恩爷爷的意识碎片在和她玩。
“奶奶,星星为什么要跑呀?”
孙女趴在我的膝盖上,额角的金色痣闪着光。她正在画一张新的星图,上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光点。她用的是“方舟”残骸做的新蜡笔,画出来的线条会自己发光。
我指着最远的那颗光点说:“因为它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告诉别的孩子,这里有很多面包,很多花,还有很多人在等他们回家。”
远处的射电望远镜突然转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孙女跳起来,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大喊:“看!是伊芙琳阿姨的回信!”
我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落进了一片风信子的花瓣。
超元场网络的光丝在我们周围织成了一个茧,温暖得像妈妈的怀抱。茧里面有很多声音在唱歌,唱着葡萄干面包的甜味,唱着玻璃容器里的星星,唱着所有不该被遗忘的、关于“家”的故事。
孙女突然拉起我的手,往土豆田跑去。她的小皮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脚印,像一颗颗会发芽的种子。
“快!”她回头喊,金色的痣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莉莉姐姐说,新的星星要落下来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