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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星火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粗布,慢悠悠罩住墨蛙山的轮廓时,陆战正蹲在玉米地尽头的老槐树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黝黑脸上紧绷的线条——方才苏晚把张叔带来的零件清单塞进他手里时,指尖的颤抖透过薄薄的纸传来,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闷。
“这事儿不能急。”他当时这么对她说,声音尽量放平缓,可目光扫过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喉结还是忍不住滚了滚。这半个月,苏晚为了琢磨怎么把妇女们的绣活卖出去,夜里总在油灯下核账,眼窝都熬得发青。他原想等风头过些,等王书记在公社站稳脚跟,再慢慢翻原主爹的案子,可赵长贵那肥猪,偏要往死里逼。
下午收工时,赵长贵叉着腰站在晒谷场中央,唾沫星子溅得老远:“有些人啊,就是不安分!自己搞投机倒把还不够,教唆妇女们跟他一起走资本主义道路,真当公社眼睛瞎?”话里的矛头谁都听得出来,几个跟着苏晚做绣活的妇女当场就红了眼,捏着衣角不敢作声。
陆战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玉米叶划过裤腿,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苏晚夜里翻账本时,笔尖划过纸页的动静。他往家走,路过陈丫家窗下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陈丫娘中午去河边洗衣,被赵长贵的婆娘推了一把,摔在石头上,腿肿得老高。
“战哥。”陈丫从窗缝里探出头,眼里还挂着泪,“我娘说,赵队长他哥从县城回来探亲了,刚才还去队长家喝酒,说要给咱队里‘送点好处’。”
陆战脚步一顿。赵长贵他哥赵长河,县农机站的保管员,原主爹死前就是去给他修机器。这肥老鼠突然回窝,准没好事。
进了家门,林奶奶正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把她的皱纹拓得很深。见陆战进来,老人家往灶膛里塞了块干柴,慢悠悠道:“下午翠花(刘翠花)去赵家串门,我在篱笆外听见一嘴,说明天一早,赵长河要拉一批‘报废零件’去公社‘销毁’。”
陆战心里咯噔一下。报废零件?这时候往公社送?他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舀了瓢凉水灌下去,冷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火。苏晚从里屋迎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没绣完的帕子,见他脸色不对,伸手抚上他的胳膊:“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细腻的皮肤。这双手,本该在写字楼里敲键盘,如今却要跟着他在泥地里刨食,还要受赵长贵那号人的气。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道:“今晚我不回来睡。”
苏晚手指一紧,却没问为什么,只是转身去里屋翻出件厚褂子:“夜里山风凉,穿上。”她叠褂子时,把一张揉得发皱的纸塞了进去,“这是张叔给的零件清单,我抄了份,你带上。”
陆战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的发顶抵着他的下巴,带着皂角的清香。“等这事儿了了,”他说,声音有些哑,“我就去给你盖间新瓦房,带窗棂的那种,让你能在屋里晒太阳做针线活。”
苏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手指抠着他后背的补丁:“我等你回来吃早饭。”
夜里三更,月亮躲进了云里,墨蛙山像头蛰伏的巨兽。陆战翻过后山的栅栏时,裤腿被荆棘划破了个口子,他浑然不觉,脚步轻快得像阵风。他打小在这山里蹿,哪块石头能落脚,哪丛灌木藏着野兔,闭着眼都摸得清。
快到山脚时,他听见了马蹄声。借着树影望去,只见两辆板车在土路上颠簸,车头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车斗里堆着用油布盖着的东西,轮廓方方正正,正是农机零件的模样。赵长河坐在前辆车上,嘴里哼着小调,时不时往路边吐口痰。
陆战猫腰钻进路边的灌木丛,像头猎豹般跟在车后。板车走得慢,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数着车辙印,心里盘算着——从这儿到公社,要经过三道桥,其中二道桥是座木桥,年久失修,桥面的木板松得很。
到了二道桥,赵长河让车夫停下车,自己跳下来解手。陆战趁机摸到后车旁,手指飞快地掀开油布一角——里面果然是崭新的齿轮和轴承,哪是什么报废零件?他从怀里摸出苏晚抄的清单,借着马灯的光对照,有好几个型号都能对上。
“磨蹭啥呢?快点走!”赵长河系着裤子往回走,陆战迅速缩回灌木丛,指尖沾了点油布上的油污,黑黢黢的。
等板车过了桥,陆战才从藏身处出来。他走到桥中间,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柴刀撬动最中间那块木板。这木板早就朽了,轻轻一撬就松了,他把木板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河沟。做完这一切,他吹了声口哨,像只夜鸟,钻进了路边的树林。
他没往回走,反而顺着河岸往下游去。约莫走了两里地,听见上游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惊马的嘶鸣和人的惨叫。陆战嘴角勾起抹冷笑,转身往回跑——他得赶在天亮前,把藏在山洞里的“礼物”送出去。
那山洞在半山腰,是他小时候掏鸟窝发现的,洞口被藤蔓遮着,除了他没人知道。洞里藏着他前几天从黑市换的钱,还有今天下午特意去铁匠铺打的一把小铁锁。此刻,他从洞里拖出个麻袋,里面是他托人从县城废品站收的真·报废零件,锈迹斑斑,看着就像那么回事。
他把麻袋扛到二道桥附近,藏在桥洞下,又从怀里掏出纸笔——这是苏晚给他备的,怕他记不住事。借着月光,他模仿着赵长河的笔迹(以前去农机站找原主爹时,见过赵长河写的领条),写了张条子:“弟,货已按计划送出,废品我埋桥洞下了,记得处理干净。”
写完,他把条子塞进麻袋,又将麻袋拖到离桥不远的草丛里,用石头压好。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往家走,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看见赵长贵正急急忙忙往河边跑,嘴里骂骂咧咧的,想必是接到了板车出事的消息。
陆战摸了摸怀里的零件清单,加快了脚步。苏晚应该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是他爱吃的玉米糊糊,里面卧着个鸡蛋——那是林奶奶偷偷攒下的,说给苏晚补身子。
推开家门时,灶台上果然冒着热气。苏晚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针线,见他进来,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她眼里的红血丝比昨晚更重,显然是没睡好。
“回来了?”她声音有点颤,伸手想碰他,又缩了回去。
陆战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这次抱得很紧。“嗯,”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早饭做好了?我饿了。”
林奶奶从里屋出来,看见两人相拥的模样,浑浊的眼里闪过丝笑意,转身往灶房走:“粥在锅里温着,我去拿个窝窝头。”
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闻到他身上的泥土味,忽然笑了:“你身上有股河腥味。”
“不小心掉河里了。”陆战含糊道,其实是刚才扛麻袋时,不小心蹭到了河边的淤泥。他松开她,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给,路上捡的。”
苏晚打开一看,是颗红得发亮的野山楂。这时候山里的野果早就落光了,想必是他特意绕路去山坳里摘的——那里背风,有几棵晚熟的山楂树。她把山楂塞进嘴里,酸得眯起了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陆战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她教陈丫绣山楂果时,说这果子红得像灯笼,喜庆。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汁水,低声道:“等过了这阵,我带你去山坳里摘果子。”
苏晚点点头,把剩下的半个山楂塞进他嘴里。酸意漫开时,陆战看见她眼里的光,亮得像昨夜二道桥边的马灯,也像他藏在山洞里的那包零件——虽然微弱,却足够把前路照得清楚些。
早饭后,陆战借口去山上砍柴,背着篓子往公社方向走。他没去公社大院,而是绕到后街的邮电所,把那张抄着零件型号的清单和赵长河的“亲笔字条”,一起塞进了寄给王书记的信封里。
走出邮电所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街上人来人往,有挎着篮子买菜的,有背着工具去上工的,吆喝声、车铃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很。陆战往回走,路过供销社门口,看见橱窗里摆着块花布,水红色的,上面印着小碎花,他忽然想起苏晚穿粗布衣裳的样子——若是换上这花布,定是好看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那是卖山货攒的,原本想用来给苏晚买营养品。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转身走进了供销社。
等他背着半篓柴回到家时,已是晌午。苏晚正坐在院子里晒药材,是她前几天和林奶奶一起去山上采的蒲公英。见陆战回来,她迎上去,看见他篓子里除了柴,还有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买啥了?”她好奇地问。
陆战把纸包往她怀里一塞:“给你的。”
苏晚打开一看,是那块水红色的花布。她愣住了,手指抚过布料,细腻的纹路蹭得指尖发痒。在这布票比钱金贵的年代,一块新花布,抵得上半个月的工分。
“你……”她抬头看他,眼眶有点热。
陆战挠了挠头,有点不自在:“看你总穿灰扑扑的,换个颜色。”他顿了顿,又道,“等王书记那边有信了,我就请张裁缝来给你做件新衣裳,做个带翻领的,像城里姑娘穿的那样。”
苏晚把花布紧紧抱在怀里,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很轻,像片羽毛落过,却让陆战的耳朵腾地红了。
“傻子。”她笑着转身,往屋里走,花布的一角从臂弯里垂下来,在阳光下晃出片水红色的光。
王书记捏着那张“亲笔字条”,指腹在粗糙的纸面上来回摩挲。墨迹是新的,带着股劣质墨水特有的腥气,笔画间刻意模仿的憨厚拙朴,反而透着股欲盖弥彰的慌张。他想起上个月去县农机站检查,赵长河那小子端茶递水时,手腕上那块上海牌手表——一个保管员,哪来的钱买这稀罕物?
“小李,”他扬声喊来通讯员,“去把县农机站近半年的报废零件登记册调过来,还有,查一下赵长河最近的出勤记录。”
小李应声而去,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王书记翻开陆战附在信里的零件清单,上面用铅笔标注着日期和数量,末了还有行小字:“三月初七,赵长河从仓库运走齿轮三箱,未登记。”这日期,恰好是原苏晚爹出事的前三天。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露出叶底的蝉蜕。王书记望着远处的山峦,墨蛙山像块浸了浓墨的砚台,沉沉地压在天际。他来公社上任时,老书记特意嘱咐过,古杨寨的水很深,赵长贵兄弟俩把持着队里的大小事务,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少,只是没抓到实证。
此刻,赵长贵家正鸡飞狗跳。赵长河从公社狼狈地跑回来,进门就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摔,茶水溅得满桌都是:“他娘的!二道桥的木板松了,车翻了!三箱零件滚河里,捞上来两箱,还有一箱被水冲跑了!”
赵长贵叼着烟袋,肥脸拧成了疙瘩:“慌啥?不就一箱零件吗?值当的急成这样?”
“你懂个屁!”赵长河急得直转圈,“那箱里有我记的账!哪批给谁了,收了多少好处,都在里面!要是被人捡去……”
话没说完,院门外传来陈丫娘的声音:“赵队长在家不?我家男人说,今早路过二道桥,看见桥洞下有个麻袋,像是你们丢的?”
赵长贵心里一紧,朝赵长河使了个眼色,自己趿着鞋出去:“啥麻袋?我看看。”
陈丫爹扛着个麻袋站在门口,麻袋湿漉漉的,还滴着水。赵长贵伸手一摸,里面果然是些锈迹斑斑的零件,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定是赵长河说的那箱真零件被冲走了,陆战那小子不知从哪弄来堆废品充数,想搞鬼?
“辛苦你了,这是我们准备上交的报废件,不小心掉了。”赵长贵接过麻袋,塞给陈丫爹两个糖块,“家里孩子爱吃,拿着。”
等陈丫爹娘走了,赵长河赶紧把麻袋倒过来,零件滚了一地,全是些生了锈的废铁。他愣了愣,忽然笑了:“妈的,吓我一跳,原来是堆破烂。”
赵长贵却没笑,他捡起块废齿轮,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又皱起来:“这上面的油味不对,像是新抹的机油。”
陆战此刻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帮苏晚翻晒药材。阳光透过枣树叶,在苏晚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低头数着晒干的蒲公英,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刚才看见赵长河慌慌张张地往河边跑,”陆战慢悠悠地说,“嘴里还骂着‘谁偷换了老子的东西’。”
苏晚数药材的手顿了顿,抬眼望他:“你把真零件藏哪了?”
陆战往灶房努了努嘴:“林奶奶腌咸菜的缸里,用盐埋着呢。那老腌菜缸有年头了,赵长贵就算来搜,也想不到往咸菜里摸。”
苏晚忍不住笑了,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这脑子,不去当军师可惜了。”
“当军师哪有给你当男人好。”陆战伸手,替她拂掉落在发间的枣花,“等这阵风头过了,我就把零件交给王书记。到时候,看赵家兄弟还能蹦跶几天。”
正说着,林奶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双布鞋:“战儿,你试试这鞋合脚不?晚丫头给你纳的,针脚密着呢。”
陆战接过鞋,黑布鞋面,白底千层底,鞋头绣着个小小的“战”字,是苏晚照着他旧鞋的样子做的。他脱掉脚上的破胶鞋,穿上新鞋,大小正合适,鞋底软软的,走两步像踩在棉花上。
“好看。”林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晚丫头手巧,比城里的裁缝都强。”
苏晚脸颊微红,低头继续数药材。陆战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里像揣了块热乎的红薯,暖烘烘的。他忽然想起今早买的花布,被他藏在床板下了,等这事了了,定要让她做件新衣裳,穿得漂漂亮亮的,让全寨人都看看,他陆战的媳妇,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傍晚收工时,公社的广播突然响了,喊赵长贵去公社开会。赵长贵心里犯嘀咕,却不敢不去,临走前叮嘱婆娘:“看好家,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他走后没多久,陆战就看见王书记的通讯员往古杨寨方向走,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陆战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晚饭时,苏晚炖了锅野菜汤,里面放了两个红薯,甜丝丝的。林奶奶喝着汤,忽然叹了口气:“我那老头子要是还在,准喜欢晚丫头这样的孙媳妇,会过日子,心又善。”
苏晚给林奶奶盛了勺红薯:“奶奶,以后我给您养老。”
陆战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抬头看苏晚,她正笑着给林奶奶夹菜,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他忽然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的——有热饭,有亲人,有盼头。
夜里,陆战被窗外的动静惊醒。他悄声爬起来,摸到窗边一看,只见赵长贵被两个公社干部押着往村外走,耷拉着脑袋,往日的嚣张气焰全没了。赵长河跟在后面,双手被反绑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部踹了一脚才消停。
陆战回头看了眼炕上的苏晚,她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没事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晚醒了。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被窝却还留着温度。她披衣下床,走到院子里,看见陆战正蹲在篱笆边,望着东方的天际。
“在看什么?”她走过去,挨着他蹲下。
陆战指着天边的朝霞,那里红得像团火:“你看,天亮了。”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朝霞正一点点漫过墨蛙山的轮廓,把山顶的薄雾染成了金红色。远处传来公鸡的啼鸣,清脆响亮,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是啊,天亮了。”她轻声说,伸手握住陆战的手。他的手心有层薄茧,却很温暖,牢牢地把她的手包裹住。
陆战转过头,看着她被朝霞映红的脸颊,忽然笑了,眼里的锐利全化作了温柔:“等会儿去山上摘野山楂吧,你不是爱吃酸的?”
苏晚笑着点头,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画着圈。篱笆外,陈丫正挎着篮子经过,看见两人相握的手,红着脸跑开了,嘴里还哼着新学的小调,调子轻快得像山涧的溪水。
阳光越升越高,把院子里的药材晒得暖洋洋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陆战站起身,伸手把苏晚拉起来:“走,回家做饭,吃完了上山。”
苏晚被他拉着往屋里走,脚步轻快。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有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天亮了。
陆战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风吹过院子里的晒谷架,挂着的玉米棒子晃悠悠的,发出哗啦啦的响,像在替他笑。他忽然觉得,赵长贵那号人,其实也没那么难缠——只要他护着怀里的人,守着眼前的日子,再黑的夜,总会亮起来的。
远处的公社大院里,王书记正坐在办公桌前,拆开那封匿名信。当他看到清单上的型号和赵长河的字条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拿起笔,在信纸上圈了几个字,又望向窗外——墨蛙山的轮廓在阳光下很清晰,像条蛰伏待醒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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