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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待放的花苞与未说尽的话
霜降过后的清晨,总带着点清冽的甜。
鹿昭弥睁开眼时,窗台的薄荷叶尖凝着层薄霜,像谁撒了把碎钻。她裹着毯子跑到实验楼时,302实验室的窗台上,那株“无尽夏”正托着个小小的花苞——淡绿色的,像颗没长大的翡翠,被时蹇用透明塑料袋罩着,袋口扎着松松的结。
“怕霜打坏花苞,”他蹲在窗台边调整塑料袋的角度,浅灰色的卫衣被晨光染成了暖调,“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最低温度2℃,刚好是绣球花苞的临界耐受值。”
鹿昭弥的指尖隔着塑料袋碰了碰花苞,软乎乎的,像碰了下他的手背。时蹇的笔记本摊在旁边,最新一页画着花苞的生长曲线,横轴是日期,纵轴是直径,每个点旁都标着温度和湿度,最后用红笔圈出个箭头:“预计12月5日初绽。”
“比实验数据还认真。”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热包子,蒸汽在塑料袋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像给花苞挂了串项链。
时蹇咬着包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怎么不多穿点?我查过人体舒适温度,低于15℃就该加外套了。”
他总能把关心裹在数据里,像给花苞套上的塑料袋,妥帖又不张扬。鹿昭弥往他身边凑了凑,借他身上的暖意烘手:“想早点来看花苞,怕它夜里冻着——就像你总怕我画速写时手冷。”
实验室的绿萝在晨光里轻轻晃,叶片上的霜气慢慢化成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淌,像在为这株即将绽放的绣球鼓掌。
实验楼302的窗台,成了新的“观测点”。
鹿昭弥每天都会来画花苞的速写,炭笔在纸上勾勒的弧度,一天比一天饱满。时蹇则在旁边记录数据:“11月12日,花苞直径1.2cm,萼片微张,土壤pH值5.7”“11月15日,花苞显粉晕,浇水50ml,水温25℃(与土壤温度一致)”。
“你连水温都要测?”她往速写本上补画阳光的角度,炭粉在纸页上簌簌掉,“植物哪有这么娇气。”
“但它是我们一起栽的,”时蹇的笔尖在数据旁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值得最精确的照顾。”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速写本上,忽然伸手,用指腹轻轻蹭过花苞的阴影处:“这里的调子可以再暖点,像它现在透着的粉,不是冷白。”
鹿昭弥的笔顿了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点,像颗没长大的痣。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楼后墙,他说“叶脉画反了”时的认真——原来他的“指正”里,藏着早就开始的在意。
温棠抱着画册路过时,总会探头看一眼:“靳云磊说你们这是‘爱情花苞直播’,系里的学弟学妹都在猜它会先开蓝还是先开粉。”
“时蹇说要让它先粉后蓝,”鹿昭弥翻到速写本的预测页,上面画着渐变的色卡,“像我们遇见的轨迹,从青涩到笃定。”
时蹇的耳尖红了红,往花盆里撒了点缓释肥:“温棠,你上次说的磷酸二氢钾溶液,浓度是多少来着?”
温棠笑着比了个“0.2%”的手势:“某人上周就问过三遍了,比做实验还上心——看来这花苞比你的数据重要。”
美术系的年度画展筹备会开得正热闹时,鹿昭弥的速写本被传阅开来。
最新的几页全是绣球花苞的生长记录,旁边贴着时蹇写的数据条,炭笔的柔软线条和钢笔的工整字迹交叠,像幅别致的拼贴画。
“这哪是速写本,是你们的爱情日记吧,”系主任笑着翻到最后一页,“连花苞每天的变化都记着,比专业的植物图鉴还细。”
鹿昭弥的脸发烫,指尖捏着速写本的边角,忽然看见时蹇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拎着她落在实验室的保温杯——里面是温好的红糖姜茶,他说“画展筹备会人多,怕你冻着”。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像两束追光,精准地接住她的慌乱。鹿昭弥忽然觉得,那些被围观的“细节”一点都不尴尬,反而像给他们的感情盖了个透明的罩子,妥帖又温暖。
周末去花卉市场买肥料时,时蹇的严谨差点让老板笑出声。
“磷酸二氢钾要分析纯的,”他指着货架上的试剂瓶,“杂质含量不能超过0.01%,不然会影响花青素合成。”
老板往鹿昭弥手里塞了包花土:“这小伙子上周就来问过,说‘要给女朋友种的绣球配最好的肥’——我卖花三十年,没见过这么较真的。”
鹿昭弥的指尖捏着花土袋,塑料的响声在喧闹的市场里格外清晰。她看着时蹇蹲在地上比对试剂标签的侧脸,忽然想起他笔记本里的“2028年约定”——原来他对“长久”的规划,早就藏在这些琐碎的当下里。
回家的公交上,时蹇把装肥料的袋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怕挤坏了试剂瓶。鹿昭弥靠在他肩上,听着他低声念叨“下周要降温,得给花苞加层保温棉”,忽然觉得这袋沉甸甸的肥料,比任何礼物都珍贵——里面装着他想和她一起走到花开的心意。
实验楼的暖气开始供暖时,绣球的花苞已经鼓得像颗小拳头。
鹿昭弥在画架上支起画布,准备画一幅“待放的绣球”作为画展的参展作品。时蹇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手里捧着本《花卉摄影技巧》,镜头对着花苞,调整着光圈:“想拍组延时摄影,记录它绽放的全过程。”
“会不会太夸张了?”她往画布上涂第一笔底色,钴蓝混着点钛白,像晨霜未散的天,“不就是开朵花吗。”
“但它是我们一起等的第一朵花,”他的镜头对准她握画笔的手,“值得被记住每个瞬间。”
画布上的底色渐渐铺满时,鹿昭弥忽然发现,时蹇的相机里,除了花苞,更多的是她的侧影——画花苞的、调颜料的、甚至是打哈欠的,每个镜头都带着暖黄的滤镜,像蒙了层温柔的雾。
“你偷拍我。”她伸手去抢相机,指尖却被他握住,按在快门上“咔嚓”一声,拍下两人交握的手,背景里,花苞正悄悄地舒展着萼片。
时蹇的屏幕上,照片的角落自动生成了日期和时间:“2023.11.28 15:30,距预计绽放还有7天。”
靳云磊和许梓艺拎着火锅食材闯进实验室时,正撞见时蹇给花苞套保温袋。
“你俩再这么下去,”靳云磊往锅里倒高汤,香气瞬间漫过整个实验室,“这绣球得被你们宠成公主——时蹇连保温袋的厚度都算过,说‘3毫米刚好能防冻,又不影响透气’。”
许梓艺往鹿昭弥碗里夹了片肥牛:“我妈说,看两个人合不合适,就看他们怎么对待一盆花——你俩连浇水时间都能商量着来,肯定能走很久。”
鹿昭弥咬着肥牛,听着时蹇和靳云磊讨论“绽放时要不要请大家来看”,忽然觉得这锅热气腾腾的火锅,和窗台上静静待放的绣球,组成了最踏实的画面——有人陪你等花开,也陪你吃人间烟火。
时蹇往她碗里舀了勺汤:“慢点吃,烫——你上次说火锅汤烫嘴,我记着呢。”
他总记得她随口说的话,像记得绣球的pH值,记得她画错的叶脉,把那些碎片拼成完整的在意。
深夜的实验室,只剩下保温袋的窸窣声。
鹿昭弥趴在画架旁打盹,画布上的绣球花苞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时蹇坐在她身边,指尖在笔记本上写着“绽放预案”:“若遇阴雨天,移至室内;若温度骤升,及时通风;若……”
他的笔尖顿在“若”字后面,忽然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月光透过高窗落在她的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画布上,像给待放的绣球描了圈绒边。
“其实不用预案,”他对着花苞轻声说,像在跟谁分享秘密,“只要和她一起等,开成什么样都好。”
鹿昭弥的睫毛颤了颤,假装没醒。她感觉到他往她肩上搭了条毛毯,是许梓艺送的星星款,边角蹭过她的手背,像他没说出口的温柔。
画展前三天的清晨,鹿昭弥被手机震醒。
是时蹇发来的照片:实验楼窗台上,那株“无尽夏”的花苞裂开了道小口,露出点淡淡的粉,像少女害羞时的腮红。照片下面写着:“06:17,第一片花瓣舒展,比预计早了2小时——它也在等画展。”
鹿昭弥笑着翻下床,套上衣服就往实验楼跑。晨雾在脚下散开,像她此刻雀跃的心。
跑到302实验室门口时,时蹇正举着相机蹲在窗台边,手指悬在快门上,怕惊扰了这最初的绽放。他回头看她时,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刚升起的星:“你看,它等不及了。”
鹿昭弥蹲在他身边,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在一起。第一缕阳光爬上花瓣,那点淡粉渐渐洇开,像滴墨落在宣纸上,温柔又坚定。
“画里的光,”时蹇忽然开口,声音在晨雾里有点发飘,“终于照进现实了。”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舒展的花瓣,软得像他的承诺。速写本摊在旁边,最新一页画着裂开的花苞,角落写着:“等一朵花开,像等一段感情成熟,急不得,却每一刻都值得。”
时蹇的相机“咔嚓”一声,把这瞬间定格成永恒——晨光里的花苞,并肩的两人,还有那些没说尽的话,都藏在了待放的温柔里。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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