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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贺成安一行人行至城门口,便发现了异样。
城门的告示前,挤满了人。
“哎呀,这是哪三个娃儿,怎么这么命苦哟!”挎着菜篮的大娘并不识字,只听着身边的人,随口念了两句,便哭天喊地的叫起来。
牵着个小男孩的年轻女子,许是识得几个字。看着告示上的字眼,默默揽紧了怀中的孩子。语气中满是忧伤:“这可叫他们的父母可怎么活啊!”
几个男子聚在一起讨论着案情,“听说了吗,那尸体都被狗啃得不成样子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男子,兴冲冲地挤到人群中间。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齐齐投过来的视线,得意地开口:“我当时就在后平巷,可是亲眼见到了!”
他留出一个长长的气口,看着众人灼灼的目光,这才继续说下去。
“那几人不知死了多久,都.....”他露出一个半是嫌恶半是恶心的表情,没在说下去。
众人见状,各自脑补起来。
气氛一时沉寂,不知谁干呕了两下,然后众人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嫌恶表情。
“那三个人是谁啊?”许是不满被抢了风头,有人转移了话题。
“县老爷都没查出来,我们上哪知道去。”
“我说这三人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那巷子里?那里面又没有住人。”
“传言他们三人被发现时衣衫不整的。”一个男子低声说着,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会不会是他们三个......”
众人一时被这大胆的发言惊到了,下一刻又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王家老爷死的也颇为蹊跷......”
“我知道,我知道.....”
流言惑众,贺成安改道去了趟县衙。
从县衙出来后,她又去寻了江迎溪。
江迎溪醉得很厉害,或者说,她看上去醉的很厉害。
江迎溪斜倚着竹子,指尖虚握着酒壶。抬手间,酒水入腹,竹叶轻晃,在她脸上洒下细碎的光痕。一壶酒很快就空了,她一个挥手酒壶顺着力道轻轻落在石桌上,然后又是新的一壶飞到她手心。
江迎溪砸叹着,每一壶都是不同的滋味。
贺成安很远就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她循香而来,一眼就看见满桌的酒壶。皆是刻着‘醉仙’的鎏银壶,贺成安咋舌,她下意识想,这得花多少银子!
江迎溪摇晃两下从竹子上站起来,走到桌边,随手递给她一壶,“尝尝?”
贺成安摇头,“醉酒易误事!”
何况这些酒,一闻就很烈。
江迎溪将酒放回写着‘桃花醉’的位置。顺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有事?”
平日里可不见贺成安来找她。
贺成安点了点头,开口道:“近日城中的事你可知道?”
江迎溪咽下口中的酒,一脸茫然地抬头:“什么?”
贺成安一边解释,一边打量江迎溪的神色:“柏馨在后平巷里发现三具尸骸。”
江迎溪神色淡淡,好似并不在意:“哦,然后呢?”
贺成安绕过石凳,坐在江迎溪面前,她盯着眼前浑身酒意的人,问到:“你的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什么?”江迎溪好似没有听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半个身子霎时露在太阳底下,脸上好像闪着细碎的光。
贺成安眨了下眼睛,重复道:“你买酒的钱哪来的?”
江迎溪看着她,眼神却有些失焦,她晃着脑袋说:“赚的。”江迎溪拍拍脑袋,露出些许迷茫神色,想了想又补充道:“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她正说着,突地抱着脑袋喊了声:“吵死了,好吵,别吵了...”
贺成安愣愣地看着,半响,她问了声:“她这是醉了吗?”
....
无人回应,贺成安走出主栖院时茫然若迷,鬼竟也会喝醉吗?
鬼当然是不会醉的,江迎溪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又拎着酒壶沉默地走了出来。院内空空荡荡,白日的酒还散落在地上,贺成安摸不清她的脾气,特地交代侍女不要妄动。
脚步某名有些沉重,江迎溪缓走到桌前,俯身清理着白日留下的脏污。
殷红的酒渍已然干涸,一个红点牢牢的吸附在石凳上。江迎溪细细地擦着,但直到帕子都磨破了,也没半分变化。
江迎溪盯着红点看了半响,忽的就怒了,指间轻触,带着红点的一小块碎石片就这么被割下,她随手往身后这么一抛,再看着干净的石凳,心情霎时就好了不少。
甫一站起,又看到满桌的酒壶。心情又急转直下。啧,做鬼真是没意思!
江迎溪随手拿了鎏银壶,倚着石凳就这么坐在了地上。路过的虫蚁受惊扑扇着翅膀,飞快地逃开了。看着小小的身影倏然远去,终是忍不住苦笑出声。
她提着银壶就这么往嘴里倒,只喝了一口,又愤然将整个银壶甩了出去。
没意思,她既闻不到酒香,也品不出酒意。
那夜在酥香记的屋顶,她第一次喝酒,清酒入喉带来一种诡异的灼痛。
多么新奇的体会,酒越烈,痛意越是清晰,竟能让她生出几分活着的错觉,又能在这种错觉中假装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你...还好吗?】
“滚。”
江迎溪斥了一声,这道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吵吵嚷嚷,说着什么‘同类’,说着什么‘日月山河’。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一点也不想理祂。
若不是,若不是那日露了破绽....
祂知晓她饮酒的原由,为逼她开口,‘好心’将她的能力打散了大半,她受了重伤,虚弱不堪,大仇未报,险些就这么消散。
江迎溪气得想发疯,偏偏打不着,骂...她不大向学,搜肠刮肚间,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江迎溪气的想流泪,偏偏又哭不出来,想了半响,蹲到墙根,愤愤拔起草来。
“混账、小人...”
贺成安让院中的小粱留意着动静,接到江迎溪醒了的消息,便放下公文匆匆赶了过来,她对白日的事尚有一些疑问。却没想到她一来见到的竟是这副场景。
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她还好吗?”
【嗯...应该还好。】
什么叫应该,贺成安蹙眉,却还是走了过去:“你还好吗?”
拔草的动作一僵,身形一闪,江迎溪突然站在贺成安眼前。两人间距离本就不远,江迎溪动作又急,一个不稳倒进了贺成安怀里。
怀中多了个美人,本算得上是件美事。奈何美人沉迷美酒,醉意熏人。
贺成安还没来得及反应,江迎溪却也意识倒了不妥,她飞快地跑进屋里。只留下一句:“稍等片刻。”
怀中忽的就空了,只鼻尖的酒香久久不散,是那壶桃花醉吗?贺成安想着,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场景。
罗裙凌乱,想必她坐的时候很是肆意,她许是撑着身子半躺着,一头乌丝就这么随意的垂着,桃花醉被送入殷红的唇间,大抵是咽得太急,一滴滴绯红的酒水就这么从唇角滚落,在脸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红痕,然后悄然滚入银白的里衣。
应当是个娇艳的景色,偏那双眼,贺成那又想到了那双干净的眼睛,明亮,纯粹好似能照见整个世界。
分明都不是个人了,分明也犯下了杀业,竟会有双这样的眸子。
如此违和,如此错乱。
“怎么了?”
江迎溪换了身浅青色的衣裙,贺成安再度望见那双清亮的双眼,那双眼的主人却未为她停留。江迎溪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在石凳上坐下。
贺成安缓缓入座,却见满桌的杯盏不知何时都消失了,桌上是一个十分眼熟的青柚柄壶,是茶吗?
泛着清香的一杯热茶被递到贺成安眼前,怎么不喝酒了,贺成安想问,却又觉得没有立场。素手轻抬,贺成安轻抿了一口,入口清爽,清香回甘。
也是很熟悉的味道呢,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江迎溪。
江迎溪恍若未觉,她学着贺成安的样子抿了一口,甚至还享受般的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
...
你喝的明白吗,你。
贺成安心中腹诽,面上确是一片平静,她静静的等着,直到江迎溪睁眼,露出一个笑:“还想问什么?”
“你那银子是哪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是行侠仗义,正义的回报。”
“或许是夜黑风高,趁火打劫?”贺成安抬了抬手心的茶盏,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招待贵客,总得用些像样的东西。郡主若是心有疑虑,不如回书房看看?”江迎溪笑的狡黠。
贺成安不欲再周旋下去,直截了当道:“王家老爷是怎么死的?”
“谁?”
“三天前,长街尾最大的那个宅子,王宅,王思远。”
“自杀。”
“可他身上被割了三百多刀,他的贴身小厮王和在昨日已然认罪。”
“哦?”江迎溪眼睛一亮,似起了兴趣。
那王和月前私自从账上支了三百两银子,王思远训斥了一番,罚了一年的月钱,却不料那王和怀恨在心,仗着身份之便支开众人,怒而杀人。
更是恶胆包天,主动去县衙报案,企图混淆视线,但百密一疏,他的鞋底粘上了一滴血。县衙的人当场就把他拿下了。
江迎溪摩挲着下巴:“唔,罪证确凿啊?”
贺成安冷冷一笑:“未必。”
那王和被捕时大呼冤枉,却又在片息间改了口。最关键的是,王和的父母皆在王宅做事,两日前,王夫人花了五十两银子打点了府卫,送他们一家三口见了一面。
说了大半天,有些口干,江迎溪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打量着江迎溪继续道:“我派人进了大狱,言明荣王府可保他们一家平安,但你猜怎么着,他还是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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