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周二早自习前十分钟，乔野在课桌抽屉里摸到个保温袋。揭开锡纸，豆浆杯上贴着的便利贴已经被热气熏软：【糖度2.0，无红豆。实验对照组#37确认最佳配比。】落款画了个烧杯，里面飘着两粒歪歪扭扭的糖晶体。

　　前桌秦照转过来抢走一根油条："你家学神现在连早餐都搞双盲实验？"

　　"吃你的。"乔野把吸管戳进杯盖，抬头看见沈砚礼站在走廊窗边。他今天没戴眼镜，左手的银戒在晨光里亮得刺眼，正和奥赛教练说着什么，指尖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敲出三短一长的摩斯密码节奏——是上周流星雨那晚她教他的。

　　雨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白衬衫后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乔野数到第七下敲击声时，他突然转头看过来，嘴角扬起一个只有她能察觉的弧度。

　　罗望北夹着教案走进教室："课代表发卷子。"

　　物理月考卷从第一排传下来，乔野的试卷右上角用红笔画了个小行星带，旁边批注：【轨道偏心率修正值+0.03】——是沈砚礼的字迹。最后一道大题旁边另附了张便签纸，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底下写着：【图书馆《理论力学》第203页有更优解。】

　　"这次及格率创新低啊。"秦照用卷子挡着脸，"晚上物理突击班去不去？"

　　乔野把便签纸折成方块塞进笔袋："有约了。"

　　"天文社？"

　　"嗯。"乔野转着笔，"观测土星环缝。"

　　秦照突然踢她凳子："那你家学神知道吗？"

　　乔野抬头，看见周亦扬正把一张对折的纸条塞进沈砚礼课本里。高马尾女生弯腰时，发尾扫过沈砚礼的桌角，而他只是皱眉往后仰了仰，下意识转了下戒指。

　　下课铃响，那张纸条出现在了乔野的化学课本里。

　　【奥赛加训到六点。观测器材已调试，密码是你生日+猎户座β星赤经。】
　　背面用铅笔涂了土星环的阴影区，旁边标注：19:20可见卡西尼缝。

　　乔野把纸条团成球砸向沈砚礼后脑勺。他头也没回，反手接住纸团，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展开抚平，添了行小字：【醋味检测超标，建议通风处理。】

　　午休时间，乔野在实验楼后门堵住沈砚礼。他正靠着墙吃三明治，看见她时迅速把左手藏到身后——银戒表面沾着新鲜的金粉。

　　"周亦扬送的？"乔野戳他肩膀。

　　沈砚礼咽下食物："物理模型材料。"

　　"金粉？"

　　"类木行星大气层模拟实验。"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片金箔，"需要金属粉尘观测光散射。"

　　乔野眯起眼睛："那为什么在你戒指上？"

　　沈砚礼的耳尖红了："...操作失误。"

　　风掠过香樟树的间隙，阳光碎金般洒在他睫毛上。乔野突然伸手抹了下他嘴角："芥末酱。"

　　沈砚礼僵在原地。她的指尖还停在他唇边，能感受到他骤然紊乱的呼吸。

　　"现在没有了。"乔野转身就走，手腕却被抓住。

　　沈砚礼的掌心很烫，银戒硌得她皮肤发痛。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的动作有些笨拙："...换。"

　　糖块在舌尖化开的清凉里混着淡淡的甜。乔野数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的划痕，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喜欢金粉。"

　　"嗯？"

　　"只喜欢..."沈砚礼的声音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和你一起看过的星光。"

　　教学楼传来预备铃。乔野把糖纸塞回他口袋："天文社见。"

　　"嗯。"沈砚礼松开手，"记得带..."

　　"《天体力学》和偏振镜，知道啦。"乔野倒退着往后走，"沈大学神。"

　　傍晚的天文台比往常热闹。高三的学长们正在调试新到的CCD相机，见他们进来立刻起哄："社长夫人又来借设备？"

　　沈砚礼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头检查赤道仪，假装没听见，却把乔野的观测椅往自己这边挪了二十厘米。

　　"今天土星地平高度角不够。"他调整寻星镜焦距，"先看M31。"

　　乔野凑近目镜，发梢蹭到他下巴。仙女座星系的悬臂在视野里舒展，像一团被风吹散的银粉。沈砚礼的手突然覆上她调节焦距的手指："这里。"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薄荷糖的凉意。望远镜里的星系突然剧烈晃动——是乔野不小心踢到了支架。

　　"专心。"沈砚礼的声音里带着笑。

　　"干扰因素太多。"乔野故意往后靠，后背贴上他的胸膛，"比如某人的心跳声。"

　　沈砚礼沉默了三秒，突然关掉天文台的顶灯。黑暗降临的瞬间，他低头吻了她。这个吻比往常急切，银戒压在她后颈的皮肤上，凉得像宇宙深处的金属尘埃。

　　楼下传来学长的脚步声。沈砚礼迅速退开，假装在调焦，泛红的耳尖却暴露在应急灯的绿光里。

　　"卡西尼缝..."他的声音有点哑，"看到了吗？"

　　乔野舔了舔发麻的嘴唇："焦距没对准。"

　　沈砚礼的手抖了一下。

　　回程的公交车上，乔野靠着沈砚礼的肩膀昏昏欲睡。他的校服外套有股望远镜润滑油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薄荷香。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被拉长的星轨。

　　"下周..."沈砚礼突然开口，"我爸回家。"

　　乔野睁开眼，看见他无意识地转着戒指："要摘？"

　　"嗯。"

　　"多久？"

　　"两周。"沈砚礼的喉结动了动，"误差允许范围内...会尽快戴回来。"

　　乔野抓住他的手，把银戒轻轻转正："没关系。"

　　公交车驶过跨江大桥，江面倒映着破碎的月光。沈砚礼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绒布盒："备用方案。"

　　盒子里是条细细的银链，吊坠做成猎户座腰带的三星排列，中央嵌着粒会发光的蓝珀。

　　"光敏材料。"他低头给她戴项链，"吸收紫外线后能持续发光12小时。"

　　乔野摸着小吊坠："像不像我们的耳钉和戒指？"

　　"嗯。"沈砚礼的指尖停在她的锁骨处，"这样即使不戴戒指..."

　　他的声音低下去，乔野却懂了。项链坠子贴着她的皮肤，微微发烫，像一颗刚刚坠入大气层的流星。

　　"沈砚礼。"她拽了拽他的校服领子，"低头。"

　　他在摇晃的车厢里俯身，乔野迅速把项链的另一端套上他的脖子。银链瞬间变成两条，吊坠在黑暗中闪着同步的蓝光。

　　"现在扯平了。"乔野捏了捏他的耳垂。

　　沈砚礼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出奇。他握住她捣乱的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心口。隔着校服和皮肤，乔野感受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

　　"这里..."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永远是你的卫星。"

　　车到站时下起了小雨。沈砚礼把外套罩在两人头顶，奔跑时银链从衣领里滑出来，在雨夜里划出两道并行的蓝色轨迹。

　　宿舍楼下，乔野把项链塞回衣领。金属贴着她心口发烫，像藏了一小块会呼吸的星空。沈砚礼站在雨幕里看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镜片上的水珠不断滑落。

　　"明天见。"乔野说。

　　"嗯。"沈砚礼点头，却没动。

　　乔野转身跑上台阶，在拐角处回头。他还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无名指，银链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回到寝室，乔野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两条新消息：

　　沈砚礼：【项链光强值正常】
　　沈砚礼：【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乔野把吊坠举到台灯下，看着蓝珀渐渐亮起来。她回复：【糖霜面包圈，要撒星星糖针的那种。】

　　三秒后，手机又震：

　　【实验记录：糖针最佳分布密度为5g/dm?，已备案。】

　　乔野笑着关掉台灯。黑暗中，胸前的吊坠和耳钉一起闪烁，像两颗互相绕转的恒星。窗外，雨停了，云层间偶尔露出几点真实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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