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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若说昨晚的谈话,沈知安对燕南之还半信半疑,那么此刻,他已经确信了,眼前这个人肯定撒谎了,至少,他没完全说实话。
沈知安不是傻子,有很多个瞬间,燕南之有时候看他的眼神,算不得干净,虽只是一瞬间,可他还是发现了,有时候他的视线,总是温柔又缠绵。
沈知安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那人,漆黑的眸子里思绪万千。
十四配合着大夫在处理燕南之身上的伤口。
他的伤并不像前些日子他说的那样。
除去腿伤,在他的肩头腹部还有两处重伤,腹部的伤是横向的,是被利刃划开的,兵器像是一把三尺长的刀。
肩头的贯穿伤跟腹部不一样,有一处大伤,周边围绕着些细小的伤痕似剑伤又似长矛,那是一种沈知安没有见过的武器。
两处伤口都还未完全愈合,有些发肿流脓,看上去有些狰狞。
至于腰腹部,更是布满了陈旧性的疤痕,以及一些未完全消散的青紫。
这些日子,他就是这样顶着一身伤在自己眼前若无其事的晃悠。
两人相识这么久,这还是沈知安第一次如此彻底的看清眼前这人。
燕南之比以往瘦了很多,眉间跟唇角多了几道新疤,在脸颊处有一道陈旧性的疤痕,不过以往被胡须遮挡,所以并不惹人瞩目,加上他肤色深,整个人晃眼一看,又凶又糙,很难让人细看他的脸。
如今,他原本凌乱的胡须修剪过,现在又冒出了短短的青茬附着在上边,看上去没有那幅不修边幅的样子,比以往年轻了不少。
赵二刀来的时候,大夫已经给伤口重新做了缝合上了药。
他问:“人怎么样?”
老大夫悠悠开口:“伤口裂开发脓了,现在烧糊涂了,等今晚过去,热散了,明天差不多就能醒来了。”
赵二刀上前看了眼他身上的伤,然后任由老大夫将人的伤口裹好。
沈知安转着轮椅往一旁侧了侧,给人空出了些位置,看着他们忙上忙下,等送走了老大夫,沈知安才开口问赵二刀:“他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他没同你提过?”赵二刀反问。
很显然的问题了,燕南之若是同沈知安提了,沈知安也不会问了。
赵二刀又问:“那他有没有同你说,这些天他去了哪里?”
“没有。”沈知安回答得干脆。
赵二刀冷笑了一声:“那我告诉你,他去了不夜城。”他盯着沈知安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不夜城的角斗场吗?”
不待沈知安回答,他继续开口:“他的伤就是在角斗场上受的。”
沈知安隐约猜到了点什么,没有开口继续追问。
赵二刀却是连续发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角斗场吗?”
“为了银子。”
“没错,每年三月角斗场开赛,胜利者将会有一大笔银子。”赵二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沈知安的眼神变得锋利了些,像刀子一样,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将他的脑袋剜开,要将他的灵魂挖出来一般。
他说:“但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不会再为了银子去角斗场了,他过往赚的银钱,早已足够他一人安稳的渡过余生。”
“他去角斗场是因为你,因为要救你,所以他同徐知恩做了交易,好不容易脱离了角斗场,结果又因为你将自己卷了进去。”
“这场交易赚的所有银子,他都花在了你的身上,你穿的衣服,用的药,燃的炭,吃的饭,摔的碗,一分一毫,都是他用命换来的。”
自从他坐上幽州城主之位后,他身边大多人都想操控他,想要利用他,想谋害他,像这样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人,为他担忧的人,倒是再未见过......
这世间的人,做事总是要有利所图的。
他图什么?
他图什么....沈知安看不透。
不过沈知安看出来了,燕南之很冷。
二月中,气温比寒冬回升了些,如今他就算不用炭,尚还能忍受,倒是平日里不怕冷的燕南之,此时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沈知安本想给他加一床被子,可惜行动不太方便,磕到了床沿,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十四。
十四点了蜡烛,看了眼燕南之,熟练的探了下额头,给人打水擦拭降温,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沈知安看着他忙上忙下,没有吭声。
倒是十四,忙完了问:“沈大哥,你怎么还不去睡,你去睡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燕南之这一躺,就躺了两三天。
最后一天白天的时候,寨子里临时有事,十四被叫了回去,回去之前又叫老大夫来看了一眼。
老大夫说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十四才离去。
当天,就剩沈知安守在燕南之床前。
燕南之醒来时,是被渴醒的。
他总觉得嗓子眼里是塞了一团炭,烤得他口干舌燥滋滋冒烟。
迷迷糊糊半撑起身子,眯着眼就要去摸床头方凳上放着的那杯水。
沈知安见状,端起床边放着的水杯送到了他唇边,水已经凉了,顺着喉头进去,倒是正好解了渴。
燕南之眯着眼缓了好一会儿,又砰的一声倒回了床上。
脑子一砸,反倒是给他自己砸清醒了些,过了好半响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
一睁眼,迷迷糊糊见着了光,惯性的将手搭在了额头上,挡住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彻底睁眼。
天早已大亮。
燕南之还当自己睡过了头,第一反应是现在还没给屋里那位祖宗做饭,估计人还饿着呢,他挣扎着就要下床。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胸前腹部绷带已经换了样了。
临睡时,他简单给自己上了药,手受伤了够不着,绷带只是虚虚垮垮的缠了两圈,如今显然已经是重新绑过的模样。
恰此时,沈知安出声了:“你要做什么?”
燕南之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原来沈知安正坐在床头一侧,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人的存在。
燕南之问:“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
“我睡过头了,你饿了么?我起床给你做饭。”说完他就准备下床。
沈知安幽幽开口:“你已经昏睡了三天,等你给我做饭,恐怕做好了我也没那个命吃。”这话实在是阴阳怪气尖酸刻薄。
自己竟然睡了三天了么。
燕南之方醒来,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乏力得很,听沈知安这么一说,反应过来身上的上应该是他让人帮忙瞧的。
果然,沈知安又开口问了:“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燕南之本是无意瞒他的,但是想着前些日子闹得不愉快的事,又怕说实话让他多想,索性扯了个慌,轻描淡写道:“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几个蹚将,打了一架,中了招。”
蹚将着实可怜,连燕南之的衣角边都没有碰到,就背上了这么大一个罪名。
“去哪里遇上的?”
“不夜城,喝花酒,回来就遇上了。”燕南之面不改色满口谎言,说话的时候跟他前几晚说话的神情一样真诚。
现在,沈知安对他的话是一句也不信了。
他不再问,看着燕南之穿鞋子下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他问:“你现在想要去哪里。”
燕南之测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撒尿。”
沈知安彻底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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