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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微妙的一夜过去,虞祯率先起身,躲开了会和傅知麟对视的机会,自顾自在脸上做了伪装。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一前一后装成赶集的模样进了城,一入城便又换了一副装扮,装成年轻人投奔亲戚的模样,入了客栈。
一早上他都没有和傅知麟搭话,这会洗了把脸再抬头,她就坐在窗边,静静望着底下赶早市的行人。
他昨夜没休息好,他能看出她也没休息好,此刻微微眯眼,眼下也略有疲惫,但微风轻拂起她的碎发,阳光也淌在她脸上,忽然就是那么静谧。
昨夜的气就这么遗忘了。
“你待在客栈里,我出去一趟。”
回头,视线对上的一刹那,虞祯微抿着唇,眼神停留在她脸上静止不动。
他在凝视她。
“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在。”
“王爷放心。”
说完这句,他又盯着她看了很久却又一句不说。
片刻后,他出了门。
她知道,他是去查林中郡太守了。
他要怎么查,用谁去查,她不在乎,她只在乎那些刺客。
适才她盯着底下的人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的人,她不清楚那些刺客有没有跟上来,跟上来之后又要怎么躲过虞祯的眼。
他们谁都不知道,虞祯有没有布下天罗地网。
手指搭在唇上,她在脑中开始推演可能性,盘算着她接下来该怎么走。
另一边,虞祯脸上有伪装,他先去茶馆和街边小贩那打听了林中郡太守的事迹,而后又在太守府前转了一圈,认认路。
据百姓所说,林中郡太守万蒙平时出行皆是近百人护卫,经常出入酒楼等地,奢靡成风,一些心怀不满的小贩还告诉他,当地的赌坊也在万蒙名下。
赌坊鱼龙混杂,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但现在无法得知赌坊与万蒙究竟有何联系,他蹲守在这,就是想看看这位万太守平时出行是什么排场,心里也好有个数。
坐在卖凉茶的摊子上,轻抿一口,这茶入口微苦却在入喉之后反上来一股微甜,别有心意,他可以带一壶回去给傅知麟尝尝。
手一顿,他为自己这个念头发愣。
一口饮尽,他再次摇头,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太过上心。
“这位客官,可是小的茶不好喝?”
摊主人见他表情不对还摇着头,一时有些忐忑。
虞祯摆摆手:“非也,茶入口苦入喉清甜,很有新意,替本......替我装一壶带走。”
他丢了碎银在桌上,朝摊主人点了点头,摊主人立马喜笑颜开,奉承了几句后收了碎银高高兴兴去备茶。
笑意灿烂回应热烈,他想要的傅知麟的反应,不过如此。
即便不能做到热烈反应,和他心平静和说些话也好,每次都那么几个字,也没什么表情,喜也好怒也好,他又不会吃了她。
盯着木桌上的纹理,他重重叹了口气,他竟然又在想那个女人,他对自己很失望。
“让路!都一边去!”
想着念着,远处忽然传来喝声。
他抬起头,几个身形魁梧的护卫走在最前方,一边严肃喝人,一边推搡开行人,扫出一条专供后方轿撵的前路。
手背撑在下巴,他微微眯眼,观着那轿撵摇摇晃晃从路的尽头一路摇晃到眼前,而后又摇摇晃晃着落在地面,一名侍从上前掀开轿帘,肥硕的头率先伸出。
万蒙脸上的肉已经将他的双眼挤成了缝,他下了轿撵提了提腰封,那圆滚的肚子也随之晃动两分。
挑眉,虞祯竟不知,这万太守已经是这般“肥到流油”,他很难相信,这样的人有陷害他的能力。
一口饮尽凉茶,他提着一壶茶慢悠悠晃回了客栈。
推门而入,傅知麟还是早上那副打扮,还是坐在窗前静静望着底下的行人,阳光也依旧留在她发间。
静谧,美好。
她在等他回来吧?
虞祯轻咳一声,道:“过来尝尝。”
她不语,但顺从地滑下窗坐到桌前,接过他倒好的茶,抿了一口。
注视着她的眉眼,他心里隐隐升起期待:“好喝吗?”
可她还是平静,连眉都不皱一下:“好喝。”
不说苦,也不装模作样点评一番,他的期待有些落空。
“午后我要去调查记在万蒙名下的铺子,晚上去太守府后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傅知麟没有说好或者不好,虞祯在问出口时就已经替她回答了:“还是先来吃饭吧。”
客栈二楼,他向店小二问了几道招牌,他不确定点的这些是不是她喜欢的口味,转头想问,却见傅知麟手掌撑着下巴,无神盯着窗外看。
飞影略过,是几只刚扑腾着翅膀飞走的鸟。
他向店小二吩咐:“就这些,再来壶酒。”
“好嘞,客官您想喝什么酒?咱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便是一口女儿醉,醇香无比,是咱们这......”
他的眼睛却凝在了傅知麟侧脸,想也没想打断店小二:“就来女儿醉。”
白皙的手放在脸旁,这样一看,她的手果真是比脸要白上一些,他这个位置能明显看见她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脉络,她一动,这脉络便跳一下。
安静平和弥漫在二人之间,虞祯默默喝茶,既等着上菜又不自觉被她淡漠的神情吸引,他很想知道,很想了解,究竟给她什么,她才能有情绪?
身上藏着的傅知靖的画像?
还不行,时机未到,他还要再验证傅知麟的心意。
思量着,店小二端上了菜。
一碗粗面他推到了她面前,道:“尝尝。”
她一言不发,眼神也始终垂着,面推过去她便又开始低头吃面。
虞祯还记得她那次暴食,温声提醒:“面食容易涨,你不用急。”
她微微抬眼,点了个头:“是。”
这算是回应了,他默默欣喜,乘胜追击:“这面是什么味道?”
“甜的。”
“你喜欢吃甜的吗?”
她又吃了两口,默了片刻:“有什么就吃什么。”
这也算回应吧?
虞祯斟酒,他抿了抿酒,觉着她的语气算是温和一些了。
心中有些许窃喜,他们还是可以好好说话的。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
她手一顿,抬头,双眼正正注视他的眼,似乎在等他回答。
心里又悄然升起一丝得意,他看着她的双眼,道:“你的交易,是与我做的,只有在我面前你才能站起来,不跟着我,难道你又想回那个狭窄的笼子了吗?府内除了我,还有谁会对你好?”
他想,他这样说傅知麟定然会感激他,毕竟是被关进狗笼,还是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不用想她都会选择后者,不然她也不会提出那个交易。
酒已经替她斟好了,只要她端起来,虞祯便接下她的酒,并将她的行动视作一种心意,待他解决完林中郡的事以后,回王府他定会好好待她,给她王妃应有的待遇。
定定注视了片刻,傅知麟低下了头,筷子继续搅动粗面,却没夹起来一根。
“知道了。”
说完这三个字,她垂下头,继续吃面。
没有提一个“谢”字,没有向他敬酒,更没有任何光影投入进她眼中,她只是在吃面。
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僵硬,虞祯忽然滞涩了呼吸。
她夹了些小菜,又往嘴里塞了些糕点,还喝了面汤,她只是在吃面。
动了动唇,他想问她,为何无动于衷?为何总是如此淡漠?为何不愿多说几句话?
他已经给她足够多的自由了,她可以喜,可以怒,甚至可以向他提要求,他们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何故她要如此冷漠呢?
她在和他怄气吗?可她有什么资格和他怄气呢?
过往种种,倘若她乖顺不生异心,他会考虑弥补她的,他会让大夫好好调养她的身体,让她康健起来,红润起来,他会好好对她的,只要她肯走出这一步。
名义上,他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不是吗?
“你......”
傅知鳞抬头看他,她的眼中没有疑惑或是好奇,就和适才无神盯着外界的眼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在看他。
她停顿下的脸颊微微鼓起,他盯着她的脸不想她又因为口欲而暴食,最后吃得自己涨肚又全吐出来。
“你......不要吃多了......吃完这碗就够了。”
听完他的话,傅知麟淡淡回了一句“是”,然后继续低头。
滞涩让人难受,虞祯的气堵在胸口,他很难受,难受又憋屈,只能默默喝酒。
这顿饭吃得不算舒心,午后,虞祯没让傅知麟单独待在客栈,他带上了她一起调查。
虽说是调查,但虞祯留了个心眼,每每与人交谈他只让傅知麟待在他能看见的位置,没让她与外人接触。
而深夜,他带着傅知麟躲藏在小巷中,斜对面是一间油坊,先前红鲤查出来的万蒙的产业中,就有这间油坊。
这间油坊是过了两手才与万蒙扯上关系,在他所有的财路中最是低调不惹眼。
在京城时,他对这油坊并未在意,但今日,他打探到这间油坊已经关闭了将近半月,算算时间,油坊开始关闭和那些刺客掳走傅知麟的日子就在前后脚。
他不认为这是巧合。
转头,傅知麟背靠在墙上,抱着双臂仰头注视着高墙上悄声路过的野猫,对他的行动不好奇也不在意。
其实,将她带在身边,虞祯并非全然放心,若是她真的与那些刺客勾结,此番让她外出便是给了她害自己的机会,但将她完全丢给红鲤他更不放心。
他不想再看见傅知麟被拖链拖拽在地的模样。
“以后养一只,要吗?”
猫刚刚跳下高墙,傅知麟转头看着虞祯,有些不相信他说的真的是猫。
夜虽沉,但她眼里的疑问和迷茫却是显眼,显眼得有些鲜艳。
虞祯就想看见她生动的模样,对上她的目光不禁一笑:“是猫,你喜欢猫吗?若是喜欢,我去寻几只品相好的养在府,就交给你养,如何?”
疑惑寻求答案的目光在他双眼中流连,他知道,傅知麟在寻找真话。
没有戏弄,没有阴谋,他是真心实意的,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用意,希望她能尝试放下芥蒂,好好和他相处。
不知算不算好,她敛下目光扭回了头,低声答:“但凭王爷吩咐。”
算是好的讯号吧,他抿抿唇,悄悄弯起。
他们蹲守了大半夜,油坊并无任何不妥,可他直觉不会那么简单。
悄然回了客栈,他坐在桌旁捻着指腹默默盘算这林中太守,全然没注意身后傅知麟擦着头发,眼神踌躇着,一会看床榻一会看烛光。
小风晃了烛火,也晃了他的眼,他这才发觉她在等,站在一旁擦着湿发却不出声,想必是在等他发话。
心中忽然有些暖意,他招了招手:“来,坐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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