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长生

　　初阳将升，金銮殿上，众臣窃窃私语，讨论昨晚的事情。更有怕事的，借口醉酒受寒，告了病假。

　　“众卿可有头绪。”众人头顶响起一道极具压迫的声音，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容潭短短六字。没有前因后果，众人却清楚知道皇帝在说设宴那日贵妃失踪一事，众卿哑口无言只有殿外的滴漏还在发声，一下一下，迫人心鼓。烧着龙涎香的饕餮青铜神兽香炉吐着持续不断的吐着缭绕的烟气。一道道无形的手缠绕上殿中众人的喉咙。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低头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心中所想之人没在，顿时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往左一迈，弯腰双手行礼，出声道：“臣有一人举荐，顾左相。西巡未始，贵妃尚未出宫，想必是在仙藻宫失踪。贵妃爱民如子，又对陛下忠爱两不疑，这般无故失踪，定是被奸人所害，被贼人所掳。而这仙藻宫又是顾相亲自监制，想必顾相定能发现那奸人贼子的蛛丝马迹。定能为陛下分忧。臣才疏学浅，既不懂工式建筑，也没有神通消息。但臣愿为陛下分忧，接下西巡一事。好让顾相能专心调查此事。”

　　明黄身影略思索片刻：“允了，准奏。”

　　此时又有一老臣脱离队列站了出来，行礼后方道：“刚才礼部尚书所言提醒了臣一件事情，听闻西巡路经昆清山脉，那山脉中留存有上谷鲛人一族。这鲛人一族虽然已经没落，却有奇效，此族人之歌声，可以寻物寻人。这其中之玄妙，臣已详细罗列，还请陛下过目。”

　　只见大梁皇帝容潭翻开那卷小巧的手书，徐徐展开速速看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老臣以为自己所书过于离奇荒诞，惹恼陛下，战战兢兢几欲跪地。

　　容潭悠悠然开口道：“这方法你从何而知，朕怎么从未听过。”

　　那老臣吓地跌坐在地上，惶惶开口道：“臣自知道万贵妃失踪后，陛下伤心，夜不能寐，臣也辗转忧虑，这几日索性在市井酒楼和说书处闲逛。甚有奇效，臣能在听书的时候小憩一会。就在昨日，臣听了一曲《归人涧》，打盹途中，忽然听得一声炸雷响起。迷糊间听见台上唱到什么独上高楼觅泪魂，独独不见，紫薇垣。星君现，太白所指，鲛人怜，楚天一笑，归人涧。”

　　“哦，有意思，那这几日来，你又是如何将一首民歌中写成这般文章的。”容潭拍了拍手边的手卷。

　　那老臣双手行礼道：“真真是天意，要不是那声青天白日的炸雷。臣今日还真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那日，我就知天意至，冲到台前，发现那唱歌的女子倒地不起，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异族女子。问过酒楼老板，才知此名异族女子为找外出做生意的弟弟。一路以唱歌为营生这才来我大梁，却知弟弟已死，气急攻心之下血涌气崩。我将她接到府上，找人替她医治。可奈何她家人尽失，早已没了念想，感恩臣这几日的照顾，死前将那寻人的方法给了我。我这才能完成这一手卷。”

　　容潭：“可信度高吗？”

　　老臣：“臣不知，这姑娘给我说这是她们家乡世代流传的歌谣。但是路途遥远，山势险峻，她去试了多次，都没爬上去，还险些淹死。这才大费周章来了我大梁。想我大梁钟鸣鼎食、万国来朝。定有那信息通达的地方，说不定有一线希望。陛下，我大梁国力强盛、大平盛世、礼乐昌明，能人武将更是不计其数，这等这天下英雄之都所行之事必是光明磊落。而这异族他乡之异法口耳相传，虽说是异闻秘录，旁门左道，但是陛下！不妨一试呀！”

　　容潭：“众卿，可有人选。”

　　“我举荐林清远。林侍郎武功高强，年少有为。更有一点，我听闻林侍郎的母亲就来自那山涧不远处的城中。侍郎想也必想重回此地，慈母之乡，想必熟悉起来也更加快些。更何况，侍郎小时候说不定也听说过传言，说不定还有一些更隐秘更重要的信息。此去派他，岂不是最合适。”殿中有人开口道。

　　“林侍郎还太年轻，此去危险重重，怕是不合适吧。”

　　“林侍郎自幼养在京都城内，又是顾相唯一子侄。还是应该询问一番顾相的意愿。”

　　…………

　　殿内一阵七嘴八舌的吵闹声音响起。

　　这一通喧闹声中，不知掺了几分真意，也不知包藏了几分祸心。

　　“臣愿领旨。”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林清远迈着坚定的步伐缓步走来。他半跪在地，双手抱拳，目光直视毫不畏惧。

　　容潭半眯双眼，似是感兴趣身体前倾看着眼前坚定的少年，抱着好整以暇的态度开口道：“林氏小儿，此去千里迢迢，险象环生。瘴乡恶土，绝域殊方，恐伤我大梁之栋梁。”

　　林清远坚定不移开口道：“臣十年磨一剑，终日习武，寒暑不辍，只为一日能够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就算是刀山火海，臣也在所不辞。”

　　容潭一拍龙椅手背：“好一个我中华儿郎，铮铮铁骨，勇气可嘉。说罢，此去归来，可要何奖赏。”

　　林清远：“此去虽难，却是臣之本分。只是有一事，还需陛下成全。”

　　容潭：“尽管开口。”

　　林清远握紧拳头，忐忑开口道：“顾氏琳琅，叔父之女，虽多年未见，奈何血缘之玄妙早与臣形同手足。此去之路，为求成功，还请陛下允准臣妹与臣一同前往。”

　　容潭：“此时为何。”

　　林清远：“臣妹自幼在山野长大，虽不拘礼节。却师法自然是位山林博士。而臣武艺虽熟，却无半点山野通才之样……”

　　林清远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容潭打断，“爱卿不必多说，朕已知晓你意。只是女子不及你们粗糙，此去多险阻。这宫中侍卫，你可尽数挑选。”

　　林清远：“宫中统领和高级武官，能力学识均在臣之上。臣不敢随意挑选，全凭皇上做主。”

　　容潭只是思索片刻就答应了林清远的请求，在他看来，将顾琳琅带进宫中只是起到威胁顾长风的作用，防止顾长风在仙藻宫上做文章。而此次寻找鲛人，这兄妹两人都算是人质，并且在人选上事出有因，若一方有异心，借此除掉这三人，也不会落人口舌。这三人此番互为人质，实乃妙哉。

　　至于鲛人，一个神话传说中的物种，自己并不期待两个小孩能找到。但是异族传说，却有必要探寻一番。再者，异族异心，也可借此机会摸清。此去方向，有与西巡之行更好重合，若有对自己不利之事，更好借节俭之名免了此行。而国师此次前去，一为探穴寻宝。二则是潜入西夜国，看看孕育万珠贵妃这等妙人的地方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真真一箭多雕是也。当即拍板。

　　此时顾琳琅正被软禁在宫中，严加看管。不知外界如何，以为是父亲因为西巡一事触怒了皇帝。但接连几日，好酒好菜，并无任何怠慢，想来应该无事，自己约摸是被当做人质了。这样想来，索性过几日奢侈的皇宫生活，宫内食物珍馐不断，美酒又添，倒是比原先更胖了一些。更显得珠圆玉润。

　　待到今日，顾琳琅瞧着所住之处的侍卫人数骤减，看管也越加敷衍。装模作样在门口溜达几圈，那门口看管的太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更别说出声制止了。

　　“就是今夜，行动。”

　　晚餐时分，顾琳琅故意逗年龄最小的宫女。那宫女年岁又小，正是活泼好玩的时候，再也经不住顾琳琅的逗玩。索性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皇宫秘辛”索性说了个干净。顾琳琅还未开口，那宫女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番仙藻宫。说宫殿的豪华，说万珠贵妃的绝世容颜。

　　顾琳琅：“听说万珠贵妃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又如何知道容颜绝世呢。嗯？”

　　那小宫女自知有夸张炫耀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喃喃开口道：“好姐姐，其实我并未见过万珠贵妃的脸。贵妃从来都是薄纱覆面，我也只是远远见过，她身姿极美，又得皇帝如此宠爱。想来应该是极美的。我不是故意吹牛的。但我发誓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是皇后，下来就是姐姐你了。只是姐姐肤色暗沉，要发现姐姐的美，需要细细地看。你初来第一天，我都未曾记起你的模样。”

　　顾琳琅摸了摸脸，这几日在宫中，金针又未在身边，易容术难以维持，这样看来，需要动作一番了。又将头上一颗最小的玉簪拔下，递到那宫女手中，开心道：“我自幼黢黑，自卑极了，今日妹妹夸我，高兴极了，这不值钱的小玩意便送给妹妹吧。”

　　小宫女惶恐极了，哪敢接下手中簪子。急得快哭出来了。

　　顾琳琅佯装生气，那小宫女才收下簪子，不敢说话，呆立一旁。突然想起什么，喜极而泣。跑向厨房，一通翻找过后，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端着一个葫芦小酒盅慢慢走来。献宝似的递到顾琳琅跟前，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姐姐，快尝尝，这是那日陛下摆宴剩下的银月酿。听闻价值千金，是我姐姐收拾残羹时在一个酒杯中发现的，她觉得倒掉可惜就偷偷留下来，不舍得喝留给我。不想那日被这里的管事嬷嬷发现，她威胁我偷东西，将酒全拿走了，我只剩下这么一点。给姐姐尝尝。”

　　顾琳琅看着眼前眸中带泪的可爱小脸，计上心头。嘿嘿嘿，有好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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