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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明蓁自己都觉得自己便娇气了,以前生病熬过去便好了,如今却不一样了。
红酒听她说饿,立马让人准备吃食。
明蓁坐在餐桌上,见红酒站在一旁,很不适应,对她说道:“你先下去吧。”
红酒应声下去。
看着桌子上的菜,明蓁却没了食欲,都不合她的胃口,明蓁用完膳头更疼了,她回了榻上,让红酒去熬药。
明蓁心想,今日诸事不顺。
明蓁再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梦见了很多零零散散的画面,一会是爹娘,一会儿是闻祈。
各种画面如天马行空一般,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明蓁感觉到额头上湿意,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苏鸢带着愁容的脸。
明蓁喊道:“阿娘。”
声音沙哑得不像她的。
苏鸢让红酒将她扶起来,明蓁这才看见屋子里的其他人,坐在桌子上的男人,年纪不到不惑之年,周身气质冷冽,应当是她的父亲。
明蓁对明远谈不上喜欢。
从幼时开始,明蓁便不太喜欢冷漠的父亲,他不会对她笑,总是冷冰冰的,直到离开他们,她又很想见到他。
可如今回家了,才发现,他还是这般模样。
明源站在下面,没了早前的嚣张跋扈,看着她眼里有愧意,还有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看着她一脸平静,果然,明家没有相貌不出色的。
苏鸢端着碗,“挽挽,先喝药,怎么会一来就病了?”
明蓁没说话,醒来的那一瞬,她竟下意识的去寻找闻祈的身影。
明蓁迷迷糊糊地听苏鸢给她介绍家里的人,人不多,就那么几个。
苏鸢用勺子喂明蓁喝药,待碗里见底了,明远才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眉目冷冽,能看出不像文臣。
他挽住苏鸢的胳膊,“夫人,天色不早了,还歇息了。”
明蓁挨着苏鸢,能明显感觉到苏鸢身子僵硬了一瞬,她抿唇,苏鸢替她理了理被子,交代红酒好好照顾明蓁,由明远扶着离开了。
明蓁目送两人背影出了屋子。
屋子里便只留下明源和明棠。
明源看着明蓁,有些别扭,他早先气明蓁不理他,可明蓁却病倒了,他走到明蓁前面,面色不自然,“对不起。”
明蓁这才看向他,他年纪小,又被全家人宠着,性子娇纵,让他给她道谢,也是难为他了。
明蓁随便嗯了一声,语气淡淡。
明源心里不服,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走到下首,圆溜溜的眼睛又盯着她看。
明蓁看向明棠,如今就她还没说过话,明蓁想早些歇息。她穿着绿色衣裙,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温和的笑。
似是看出了明蓁的不耐,她温声道:“妹妹生病了,可要好好歇息,便不打扰你了。”
说完看了一眼明源,明源便跟着她乖乖离开了。
几人走后,明蓁明显听见红酒松了一口气。
明蓁这一病足足病了三日,期间苏鸢和明棠来得最多。
明蓁病好第一个见到的人却是明父,红酒禀告明蓁让她去书房时还有些懵。
明蓁在庄子上时见到明父的时候并不多,况且他长长冷着脸,明蓁自然更喜欢苏鸢。
红酒禀告后还满是担忧,“大人可凶了,姑娘可要注意点。”
明蓁点头,心想明远找她会是什么事,她心里忍不住酸涩,她能看得出,明远并没有多喜欢她。
明源话多,在她生病时常常来找她,虽心里厌烦,但还是絮絮叨叨地听了很多。
她不知明远待他如何,他总抱怨明远。
她想起她告诉明远夫妇二人她被一个男人带离庄子时,苏鸢表情很不好看,明远却很平静。
明远才是不显山不露水。
她敛神,穿好衣裳,便往明远的书房走去。
今日休沐,明远在书房,明蓁过去时他正在看折子,见她来了才放下手中动作。
“见过父亲。”
明远这才端详起明蓁,有些恍惚,明蓁鹅蛋脸,眉眼柔和,看着便很乖巧,和苏鸢年轻时七八分像,那时他刚遇到苏鸢,苏鸢也就这般年纪。
两人最相同的一点,都是对他不甚亲近,甚至还有些惧怕。
不同的是,苏鸢梳的是夫人发髻。
明远沉浮官场多年,一双眸子锐利,看人时会让人感到害怕,明蓁低下头。
明远见她低下头,看不见相似的眉眼,眉头轻皱,他从座位上站起身,递给她一张纸,明蓁抬头,就听他说:“看看吧。”
声音里没有温度。
明蓁接过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她眼睫颤了颤,是南溯的。
上面写着裴月嫁去裴家没多久便流产了,差点一尸两命,是陪嫁首饰上沾染了滑胎药。
裴立调戏良家妇女被抓入衙役,后又牵扯出以前的旧事,情形恶劣,被处于死刑。
就连秋水这种侍女都被记录在其中,明蓁的手指摩挲着信纸,这纸张已然不新,有一段时日了。
南溯发生的种种事迹都被记录在上面。
明蓁低下头没看明远,只是身体忍不住颤抖,她面色煞白,“怎么会?怎么都出事了?”
明蓁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眼里还有泪渗出。
滴落在信纸上,晕染了字迹。
明远看着明蓁颤抖的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辨不出情绪,“我知你难过,但这些并不是意外。”
明蓁抬头,撞进他的眸子里,她面色煞白,忍不住惊慌,“是谁,为什么这么对他们?”
明蓁眼里满是哀痛。
“这会不会是假的,我姐姐他们怎么会这样?”
明远轻笑一声,“吓到挽挽了,这些都是咎由自取,哪有什么人害他们。”
这是明蓁第一次见他笑。
明蓁摇头,眼里的泪流出,“他们不会的。”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明蓁的哭声,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扰人心弦。
明蓁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信纸,身子忍不住颤抖。
明远见此,不再多说,“挽挽受不了也正常,先回院子吧,休息好了多去看看你的母亲。”
明蓁点头应下,浑浑噩噩的走出了书房,明远见她走了出去,摇头苦笑。
不像她。
温室里的花朵和荆棘里的玫瑰终究不一样。
明蓁待回到院子里,眼里的哀痛荡然无存,明蓁回忆着信纸上的内容,明蓁肯定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可明远心里对她已经怀疑了。
或者说是他已经认定了,但是他不打算挑破。
明蓁不后悔,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可惜,裴月没死。
红酒一路上见明蓁都不高兴,心想她定是遇到伤心事了。
她扯了扯明蓁的袖子,轻声唤道:“姑娘,你没事吧。”
明蓁侧过头,明蓁比她大了将近两岁,身量自然比她高,他看着红酒这模样,总觉得像是在看同样扯着闻祈袖子的她。
心里的郁闷散了些许,明蓁摇头,表示无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明蓁梦到了裴家的人,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过了。
但又不是梦,是回忆。
她看到年纪不大的裴月将她推进水里,秋水在岸上冷眼旁观。
冬日的水冰凉无比,明蓁在水里忍不住扑腾,她想不明白,为何裴月要推她下去,秋水为了不拉她上岸。
明蓁嘴里呛了几口水,逐渐没了力气,渐渐往水底沉下去,裴月到底年幼,见水面没了动静,又忍不住心慌,她蹲在岸边,面色惊慌,努力寻找明蓁的身影。
她怕杀人。
明蓁察觉到裴月在岸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游到岸上,将岸上的裴月拽了下来。
两人一起掉到水里,明蓁放弃了挣扎,岸上满是慌乱,明蓁身子不断下沉,她觉得自己恐怕活不了了。
可她还没有回家。
可她又不想活着。
在南溯的这一年,她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她整日坐在窗前,等着有人接她回家,可她根本等不到。
外祖母只是偶尔来看她,其他人根本就不喜欢她。
他们说,明蓁没爹没娘,是个可怜鬼。
明蓁哭着反驳,她不是,他们会来接她的。
可他们没有来。
一直没有。
画面翻转,来到了她及笄那日,府里没人记得,除了裴立。
他说要带她出去过生辰,明蓁以前从未答应过,可那天她答应了,她知道没人会给她过生辰。
也许,她心里还是期待的。
裴立带着她悄悄离了府,朝街上走去,明蓁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期待的。
直到要下马车时裴立说要蒙着她的眼睛,明蓁不依,她那时很怕黑。
裴立顿时变了脸色,将她从马车上拖拽下来,往一个巷子里拉去。
明蓁顿时慌了,拼命睁开他的控制,可明蓁瘦弱,什么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裴立将她拉走。
明蓁被捂着嘴,裴立将她从一个巷子里里带进了一个宅院。
裴立将明蓁放到地上,明蓁这才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男女成对行苟且之事,明蓁忍不住吐出来。
周围都是打趣声,露骨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裴立挑起她的下巴,笑了笑,“这是我妹妹,够漂亮吧。”
有人不厚道的笑了,“妹妹你也舍得带出来。”
裴立没说话,只是看着明蓁。
明蓁衣服被拖拽得有些松散,隐隐可见有些春光,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勾得人心痒。
明蓁还被捂着嘴,她拼命摇头,眼里不断有泪渗出,是她大意了,她不该相信裴立的。
她那时只知道,除了裴立没人会给她过生辰。
她说不了话,只是朝裴立摇头,她不喜欢待在这儿,她要回家。
裴立怎么会听她的,她将她抱进里面的房间,明蓁能听见外间屋子里的起哄声,她拼命捂着自己的衣裳。
裴立要扯她的衣服,贴身小厮便赶到了,裴立的动作停了。
裴老夫人死了。
不只是裴立,明蓁也愣住了。
裴老夫人对明蓁不算太好,但她有些时候会护着她。
明蓁不想她出事。
裴立看了一眼明蓁,心情烦躁,将脱了一半的裤子提了起来。
裴立回了裴府,明蓁却不敢回,裴立也没打算将她放走,她被他关进这个房间里,怎么也出不去。
后来,是一个姑娘把她救了出去,或许不是姑娘,而是妇人。
她告诉明蓁,她要去找她的夫君了,那时两人都逃了出来,她告诉明蓁,她计划很久了,她不想让明蓁和她一样。
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晚,她笑着与明蓁道别,她让她快回家,明蓁当时没看出来,她眼里的是悲凉。
明蓁以为她很高兴,因为她要见着她的夫君了。
明蓁没有回裴府,她不敢,直到两天后,西梧巷的一个妇女上吊,状告裴立等人杀人夫夺人妻。
可这件事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裴老爷担心节外生枝,将裴立带出门跟着做生意。
后来明蓁才知道,那位上吊的妇女便是救她出去的那人。
她去找她的夫君,是下去陪他。
人死如灯灭,作恶者却逍遥法外,明蓁回了裴府,她要报仇。
不只是为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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