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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雨丝斜斜掠过教室玻璃,在窗棂上蜿蜒出蛛网状的水痕。许知鸢将校服外套裹紧些,试图隔绝走廊穿堂风里裹挟的潮湿茉莉香。自从那日林执捡起她的草稿纸,这份若有似无的气息便总在记忆里反复发酵,如同解到一半的物理题,卡在某个微妙的平衡点。
“许同学?”新转来的竞赛生江砚之将笔记本推过来,钢笔尖悬在电磁感应例题上方,“这个受力分析你是不是少考虑了洛伦兹力的方向?”他袖口的硫酸铜蓝已经洗得发淡,却依然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冽气息。
许知鸢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上。江砚之的解题思路确实跳脱,总能用非常规的视角拆解难题,这让她想起竞赛班墙上那行标语——科学容不得半点感性偏差。她忽然用力擦掉错误的步骤,橡皮屑簌簌落在课本里夹着的便签上,那行“解题如此,人生亦然”的字迹被擦得模糊。
午休时分,许知鸢抱着竞赛资料走向图书馆。转过楼梯拐角时,正撞见林执倚在窗边批改作业。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链,那是他常年佩戴的指南针吊坠。记忆突然闪回高一那年,她第一次在物理实验室见到这个吊坠,阳光穿过玻璃器皿折射在金属表面,晃得她险些打翻手中的烧杯。
“许同学。”林执的声音惊散了回忆,他放下红笔,“上次你问的那道电路题,其实还有另一种解法。”他抬手比划时,袖口的茉莉香混着雨水味漫过来,许知鸢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不用了。”她听见自己生硬的回答,“江砚之已经教过我更简洁的方法。”这句话出口时,她看见林执的手指微微蜷起,像是被突然掐断的电流。走廊尽头传来学生们的说笑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图书馆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许知鸢翻开竞赛真题集,却发现自己反复盯着同一道题出神。江砚之不知何时在她对面坐下,推来一杯温热的拿铁:“解题卡壳的时候,不妨换个角度。”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就像你作文里写的‘光在棱镜中折射出彩虹,恰恰是因为偏离了直线’。”
许知鸢猛地抬头。她从未和江砚之提过那篇被林执打低分的作文,更没想到他会认真阅读。男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坦诚:“我看过你所有的竞赛笔记,逻辑严谨得近乎偏执,但偶尔……”他顿了顿,“偶尔允许自己偏离预设轨迹,说不定会发现新的风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许知鸢望着江砚之演算时垂落的睫毛,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他。不同于林执身上温柔又危险的吸引力,江砚之更像实验室里精准的天平,每一个举动都带着可预测的理性。
放学时雨势稍歇,许知鸢背着书包走向公交站。路过物理实验室时,她下意识往窗内瞥了一眼。林执独自站在实验台前,正在调试示波器,蓝色的电流在黑暗中划出幽光。他的侧脸被仪器的冷光照亮,显出几分疏离的俊美。
“在看什么?”江砚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着黑色雨伞,伞面还在往下滴水,“要一起走吗?我家顺路。”许知鸢犹豫片刻,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
“林老师以前也是物理竞赛生。”江砚之突然开口,“听说他当年解题时,总喜欢在最后一步故意绕远路,就为了验证其他可能性。”他转头看向许知鸢,“你和他很像,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答案。”
许知鸢的脚步顿了顿。街灯在水洼里碎成点点光斑,她想起林执批改作文时那句“情感泛滥导致逻辑失焦”,想起他捡起草稿纸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有些偏差,从一开始就写进了方程式。
“江砚之。”她停住脚步,“你说,如果解题过程中发现了更优解,之前所有的推导还有意义吗?”男生望着她,镜片后的目光像是看透了什么:“当然有意义,每一条辅助线都是通往答案的必经之路。”
雨又开始下,细密的水珠沾湿了许知鸢的发梢。她忽然释然地笑了,伸手接住坠落的雨滴。或许就像物理课上学的抛物线,看似偏离直线,实则早已被重力和初速度精确计算。有些心动,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解题过程里。
回到家时,许知鸢翻开竞赛笔记,在扉页写下新的批注:「所有轨迹都有其必然性,包括那些看似偏离的弧线。」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她打开台灯,开始重新推演白天未解完的物理题。这次,她不再刻意避开那些可能的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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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