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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皮厚
我去了Rainbow Haven，就是上次哥带我去的那家酒吧。
哥有没有可能在这里？他明确告诉过我，他喜欢男人。大晚上的，应该不至于总是和女孩子鬼混。现在但凡有一点是哥常去的地方，都被我纳在怀疑范围内。
我哥真是学坏了。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以前可从来不这样。
下了车我直接在人群中寻找许沐阳身影，在这里除了他我也没有其他熟识的人。看见他时，他正在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怀里贴贴蹭蹭。我径直走过去，拎小鸡崽似的扯着他后领上衣服往外走。
“诶诶诶你干嘛啊，耽误我吃嘴子了。”许沐阳双手拽着自己领子上的衣服，嘴里大言不惭。
“过来，我有事找你。”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我诅咒你找不到你男人！”
“这话我不爱听！”我将他按在吧台前，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来直接问，“我哥最近来没来？”
“最近开学呀，你看我这生意惨淡的。”
“他一次都没有过来吗？”我再次询问，毕竟我哥夜不归宿好几天了。
好家伙！？
他如果不是来消遣，那不会真的去和漂亮boy开房去了吧，这个念头简直不要太糟糕！
许沐阳朝服务员要了一瓶旺仔递到我面前：“不对啊，你哥不见了找我干什么？你哥又不喜欢我这样的。”
那确实了。
“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我给面前的那瓶旺仔打开了又推给他。
“陆修漫你找打是不是？”
我堵他的嘴，嫌弃道：“赶紧喝，一股奶味。”
“奶香味怎么了，香香软软的Omega都是这样的。”
“少看点不良毒物吧，再说我就拿信息素攻击你。”
他嘁了一声，端着饮料仰头咕噜咕噜。看我要走，又拉住我问：“你哥不见啦？”
“嗯。”我懒散应付道。
“我帮你报警！”
我拍拍他：“真是喝奶喝傻了。”
“你怎么不接我话呢？”
“你看我现在像是有心情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我反问他。
他嗅到八卦的味道凑到我跟前来：“咋了嘛这是，你具体说说啊。”
“最近总是找不到我哥人，他也不怎么回我消息，冷淡得要死。”
许沐阳瞬间明白过来：“你这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一下子回到平民窟你接受不了，心里有落差。”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重点，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肯定是有原因的，目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哥肚子里的蛔虫。”
“算了，我走了。”
“诶你去哪？”
好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有一瞬间觉得我哥要是不要我了，那我好像就成了这世间的孤魂野鬼，下一站要飘向哪里，我也不知道。
有句话说得对，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我病怏怏在高脚凳上重新坐下来，要是有一面镜子，此时一定能照出我神情里的落寞失态。我长舒了口气，心里并不轻松，又活了一世，我心里装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跟谁也开不了口，哪怕是我哥。
“能给我点酒吗？”我飘忽的眼神落在后面的酒柜上，萎靡道。
“你哥上次来可没说给你酒喝啊，明天不上学了吗还喝？”
我攥着手机反复按下开机键，人脸识别自动进入手机页面，看着空无一条消息的页面机械般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那道没拨出去的电话，那一声声冰冷的抱歉女声，现在还在我的耳边隐隐约约重复回响。
“他的电话我刚才拨通了。”
许沐阳朝着服务员指了指，凑到我身边来：“然后呢？”
“然后被挂断了，我又重新拨过去，就打不通了。”我拿过服务员新调好的酒，一口气下去杯底就空了。
“你说他这是不是故意的？”我硬生生憋着眼角的泪花，突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哥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仔细想想，应该是更大的危机好像还没发生，在相安无事的境遇中我接受不了我哥的冷眼相待。
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吗？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看到的那个样子吗？
现在事情按照我期待的方向发展了，我又不满意了。
我真是个贪婪的小鬼……
“陆修漫，你想去找你哥就去找啊，瞧你现在这副落魄样。”许沐阳讽刺我，我知道他这是拿话激我。
可那又怎样呢……我已经不想动了，我有点累，心里的苦水在喝下去的酒渍里乱窜，要涌上来似的，让我反胃恶心。
“不去了。”我说，“这样挺好的。”
“不是陆修漫你有病吧，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不是？”
“那我还能怎么样！”我捏着杯子的手青筋泛起，用了不少绝望颓然的力气。不是问句，却充斥着无奈般的暴力。这股力都朝向着自己，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情绪多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许沐阳冲着我一顿数落：“怎么样？你去找他啊！你不找他怎么知道怎么样！”
“他根本不想见我，还不够明显吗？”我抽抽鼻子，“难道要自取其辱嘛？”
许沐阳转身坐直：“我可不这么想。”
他拧了杯果汁递到我面前：“人啊，就要脸皮厚一点。你哥说讨厌你，不喜欢你，让你滚得远远的，赶紧从他世界里消失了吗？”
他从我微缩的瞳孔里已经看出了答案，轻笑着又说：“既然没有，你在这瞎想什么呢？”
我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是我哥，这一辈子都会是。”
这听上去像是倔强，许沐阳也不是这么理解的。
他说：“这恰恰也是你的优势啊，你们比起别人总多一层关系。你要知道有些人在这世上，说断联就断联了，成年人的世界甚至是都不用多说一句多余的解释。”
“我和我哥不就是这样，况且……那是我哥。”我说的已经够明显了。
“那肯定不一样，”许沐阳冲着我笑，“陆修漫你根本就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你们根本就没有走到穷途末路那个份上。”
“到时候就晚了。”我辩驳。
“事在人为，永远都是对的，你是人。你什么时候都会有选择的余地，只不过你的认知你的境遇永远都跟随你，左右着你去选择。”
光影来回交错打在他脸上，衬得他圆润的脸庞都棱角分明起来。事在人为，到底是我这个局中人避重就轻了。谈不上混淆视听，不过是我给自己套上的一层枷锁。
“真想不到，这些话是从你嘴里面说出来的。”我喝完果汁依旧感觉口干舌燥。
“瞧不上谁呢，叫哥。”
倒反天罡，看脸，他得叫我一声哥。
“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吧，不然等你哥下次来我这的时候我就告你的状了。”
我笑了一下，心里想的是我哥来不来还不好说呢。
“走了，酒水钱记我哥的账上。”按我期望的那样，希望我哥跟以前没什么变。见过的人常见，去过的地方常去。
正往外走，一个醉鬼撞过来，眼眶猩红，喝得烂醉如泥。
“我是不是撞着你了？”他醉醺醺朝我说，脚步都站不稳。
“你没事吧。”我上前扶了一把，才发现他脸上好多泪痕，一脸借酒浇愁样。
“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他忽然魔怔了似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一把推开我，大吼着咆哮：“我爱的人死了，他永远离开我了！”
忽而他声音又小下去：“他上个月还说跟我飞国外领证……他……”
飞国外……
我转身看了一眼身后Rainbow Haven的招牌，五彩缤纷的光在霓虹夜色中循环闪烁着。两个男人相约着最后能走到一起，真是很不容易，况且都要到了领证的地步，明明离幸福就差一步之遥。
造化弄人，生命带给我们的总是千般莫测和不可预知。
他歪倒在酒吧门口继续撞到了下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一遍遍重复着在说他的爱人死了，这一次没有人主动开口问，他还是向对我那样宣泄痛苦。
男人的咆哮，闪烁的灯光，还有他倒下的身影，与我脑海中某处渐渐重叠。来自死亡字眼忌讳在我生命里反复跳跃，那张脸越来越清晰，竟然是我哥的面容，心里顿了一下，拿石头砸一样。
我撒腿就跑，离开这个可怖的地方，远离那声撕心裂肺的喧嚣，将潮水般的苦难记忆从脑子里删去。
等我停脚时，正站在我哥校园门外，栅栏往里走了两步就是他的宿舍，我找了个裂缝毫不犹豫钻进去。想见我哥的念头，催生我轻车熟路像个盗贼。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平安安的，是不是有在好好生活，是不是真的不想见我……
我在哥宿舍门前蹲了一宿，树下不远处就是一排排整齐排放的垃圾桶。夜风一吹，有不少都吹进我鼻子里。难闻我一点都不嫌弃，时不时还能嗅两下，看能不能闻见我哥回来的气味。
天越亮我越不敢睡，生怕一不小心错过我哥。偶尔也能看见几个翻墙进的，我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是来找我哥的。
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哥是挂着彩回来的，右额角上一道鲜红的口子。尽管天色不明，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哥的脚，也不对劲。
“哥你这是怎么了？”我着急得要死，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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