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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教学楼的走廊里已经回荡着学生们的脚步声。尚筠之站在教室后门,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痒意。校服领口被他无意识地扯松了些,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脸色是那种久病初愈的苍白,只有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谢鎏拎着两个书包走在他身后,停在他身侧时,指尖自然地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烧着。”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没事。”尚筠之避开他的手,声音还有点发飘,却强撑着挺直脊背,“上课要紧。”
谢鎏没再说话,只是把他的书包往自己肩上挪了挪,腾出一只手虚虚护在他后腰,像怕他随时会晃倒。这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尚筠之起初还僵了一下,后来大概是没力气计较,就任由他扶着,慢吞吞地挪到座位上。
刚把凳子拉开,尚筠之就重重地趴了下去。胳膊肘撞到桌角时他闷哼了一声,却连抬头揉一揉的力气都没有,就势把脸埋进臂弯里。校服外套被他褪下来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衬衫,后颈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谢鎏放书包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桌洞里放着他提前备好的温水和退烧药,还有一小盒润喉糖——昨晚尚筠之咳了半宿,嗓子肯定不舒服。他把替尚筠之补好的作业码在桌角,三天的数学卷子上,那些需要画图的辅助线都用荧光笔标得清清楚楚,连语文摘抄本上的字迹,都刻意模仿了尚筠之的笔锋,只是比他的字更工整些。
前桌的韩镀刚转过来半个身子,准备跟尚筠之吐槽昨晚的球赛,视线扫过那团缩在座位上的人影,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卡成了:“他这是……通宵打游戏去了?”
尚筠之平时最是讲究,就算起得再晚,也会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哪像现在这样,额前的碎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连肩膀都透着股没力气的垮。
谢鎏正在给尚筠之掖外套的下摆,闻言抬了抬眼:“周五晚上烧起来了,还没好透。”
“哦……”韩镀点点头,刚想说“那得好好歇着”,脑子里突然“咯噔”一下。
周五晚上?他们周五下午就放学了啊。
谢鎏怎么会知道尚筠之晚上发了烧?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韩镀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瞥见尚筠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那袖口的磨损处,和谢鎏上周穿的那件校服一模一样。再想起周末班级群里,班长催作业时,谢鎏秒回的那句“尚筠之的我一起交”,几个零碎的片段突然在他脑子里拼出了清晰的形状。
他猛地凑近谢鎏,眼睛瞪得溜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你们俩……住一块儿了?”
谢鎏正在拧保温杯的盖子,闻言手顿了顿,热水的雾气漫上来,模糊了他耳尖的微红。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抬眼瞥了韩镀一眼:“早读要开始了。”
“别转移话题!”韩镀却来了劲,嘴角咧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我说他上周怎么突然搬出去住,原来是有人接手了啊?”他说着还冲谢鎏挤了挤眼睛,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个暧昧的圈,“行啊谢鎏,够能藏的。”
谢鎏把水杯塞进尚筠之手里能碰到的地方,杯壁的温度透过塑料传过来,刚好能暖手。“别瞎起哄。”他的声音有点沉,却没真的动气,只是伸手把韩镀的脑袋往回推了推,“他需要休息。”
韩镀被推得晃了晃,却笑得更欢了。韩镀刚转回去,谢鎏就看见尚筠之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地抓住了那只保温杯,像是找到了热源的小动物。而谢鎏看着那只手的眼神,软得像化开的蜜糖。
早读课的铃声划破了喧闹。谢鎏翻开语文书时,特意把书页翻得轻些。尚筠之的呼吸渐渐匀了,大概是睡得沉了,原本攥着保温杯的手松开来,垂在身侧,指尖还带着点烫。谢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掌心贴着他的脉搏,数着那比平时快些的跳动频率。
尚筠之像是被这温度安抚了,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哼唧,手指蜷缩了一下,反勾住了谢鎏的手指。他的指尖很烫,带着未退的低烧,却勾得很轻,像怕被甩开似的。
谢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尚筠之掌心的汗湿,还有那透过皮肤渗过来的热度,沿着指尖一路烧到心口。他没抽回手,只是任由那只滚烫的手勾着自己,另一只手翻书时,指腹都带着点微颤。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尚筠之的睫毛颤了颤。谢鎏刚想抽回手,就被他更紧地勾住了。“谢鎏……”他的声音从臂弯里钻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没睡醒的黏人,“水……”
谢鎏赶紧把水杯递过去,看着他坐直身子,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却比刚才多了点生气。
“醒了?”韩镀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带着点揶揄,“某人这觉睡得,可比自己一个人睡香多了。”
尚筠之刚喝完水,脑子还有点懵,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揉着太阳穴“嗯”了一声,眼角眉梢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大概是想到了这两天被人照顾的日子。
谢鎏瞪了韩镀一眼,眼神冷得能冻冰。韩镀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飞快地转了回去,假装认真看黑板,肩膀却抖得厉害。他才不怕谢鎏的冷脸呢,刚才尚筠之睁眼时,那点藏不住的笑意,比窗外的阳光还晃眼。
尚筠之把空水杯递还给谢鎏,指尖擦过他的掌心,突然意识到什么,耳尖腾地红了。“作业……”他想说自己补,却被谢鎏打断。
“我帮你写了。”谢鎏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递过来的手,指尖还带着刚才被攥热的温度。
尚筠之低头翻开数学书,看见扉页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谢鎏的字迹:“例题3的辅助线解法画在最后一页了,看不懂的话……等你好点再说。”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大概是想让他开心点。
他捏着那张便利贴,指尖微微发颤。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韩镀在前排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尚筠之把脸埋进课本里,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而谢鎏正低头看着他,嘴角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韩镀无声地转回去,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尚筠之从小就活得像根紧绷的弦,总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有个人能让他卸下点防备,能让他发烧时有人递水,睡觉时有人守着,好像……也挺好的。
上课铃响起来时,尚筠之悄悄往谢鎏那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谢鎏感觉到了,却没动,只是把自己的数学笔记往中间推了推,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轻轻落在了两人中间的空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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