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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盖信侯
女公子扒拉着马车窗厚重的垂帘,不等奴仆的搀扶便咕噜跳下马车往不远处的十里亭奔去,吓得一众仆役忙急忙慌地跟在她身后跑大喊:“女公子莫跑,小心脚下。”
城东灞桥十里亭是时人离开长安,亲友为之送行的打卡必经点。此时,一个身披貉裘大氅的贵族男子与一名仆从立身在十里亭中默默兜风,正是盖信侯本尊。女公子向他奔去,欢喜地喊:“阿父,你这是要去往何地?”
盖信侯抱起她亲昵地贴了贴脸,女公子咯咯直笑。
“阿父要替你皇帝舅舅前往燕地视察。”
父女俩依依不舍地话别,李安平隐在仆从堆里尽量降低存在感,还暗想:燕地最是艰苦,又冷又远,这送行的人只有盖信侯他亲闺女,同行随从只有一队护卫一名仆从,怎么瞧着都像是官吏流放的标配。
“天冷,回去吧。”盖信侯跳上简朴的马车,“待我到了燕地再给我儿猎熊皮虎皮归来。”
李安平一点也不想盖信侯回来,但不得不承认他虽是个变态色胚,却是个极其疼爱女儿的父亲。
变态驸马一离京,李安平顿觉长安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他又开始热衷于敛财,只是常常陪在盖信女公子身边无法随意行走,便由昌宗才出面替他四处奔走采办布料裘毛,又将宫人缝制的衣饰成品送去金家质市铺变卖。
年末结算,还真有一小笔进账。李安平数钱数得眉眼弯弯,昌宗打趣他:“将来出宫娶妇生子可算是有着落了。”
李安平心中腹诽,古人这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思想简直是刻到了骨髓里头。昌宗这一身优良基因算是可惜了,李安平笑道:“昌宗,我将来若有孩子,你可得帮我照看。”
“净胡说,孩子有他阿父与阿母,何需我照看!”
“没胡说,孩子阿父忙于养家糊口,孩子阿娘要做家务活,孩子只得拜托你照看了。”
昌宗认真想了想:“不如雇一个妇人帮忙吧?我好歹会读书写字,帮乡绅里正看朝廷文书写收成上报总是一份有进账的差事,可以分担一下你养家的担子。”
李安平笑了,昌宗也笑了,两个人低声盘算着李安平长大离宫后的种种,岁末在二人的畅聊里翻篇。
元平二年新春,少府辖下的尚方令,居室令和左右司空令均收到翻新椒房殿的旨意,有传安阳侯的孙女公子即将入宫为后,就连掖庭也开始着手挑选宫女女官。大夏子民十六岁成婚很普遍,瞧元平帝这翻新后宫的架势,怕是要早婚了。后宫女子一旦搬进掖庭恐怕便是李安平出宫之日,兴许要开启倒数模式了。
夏初,元平帝重修生母刘太后陵。按照礼制,后陵当与元光帝的帝陵相对并立,元平帝却并未将刘太后迁往光帝陵旁,而是在旧址上以后陵之仪重修。臣民都可以理解,毕竟刘太后是被元光帝定罪赐死的。
可这样做直接引发了一起悬案,哪位先帝后妃可以后礼陪葬先帝?
先帝在世时曾有两任皇后,元后被废囚禁冷宫,元光帝在生时曾说过与她生死不复相见,所以废后不能入葬帝陵旁。
继后栗姬与栗太子起兵谋逆母子自裁,死后草草下葬长安城郊。栗后的后位虽未明旨废拙,可谁人敢提议让起兵造反的皇后葬在先帝的光陵旁?
众臣束手无策,不少人还在心里嘀咕:要是陛下将刘太后迁入光陵就不用愁了。
就在这时,大司马大将军提出:先帝赵夫人死后,先帝破格以后礼下葬赵夫人于光陵旁,赵夫人生前既为先帝所爱,死后也当追封为后配食先帝旁。
有朝臣腹诽:可赵夫人兄弟犯了大罪被夷族了,这样好吗?
身旁的同僚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关键是赵夫人本人生前没有犯罪……
本季度最大的瓜就此敲定,李安平听了也在心里点赞大司马大将军,这样的人才他不上位还有谁可以!只是委屈了葬身城郊的栗皇后,与乔孟是亲戚又怎样,世态炎凉素来如此。
秋降,元平帝下旨立安阳侯的孙女公子杨姝为后,少府正式着手筹办皇帝大婚与立后典礼。
一场初雪过后,盖信侯在燕地渔阳病薨的消息传回长安。安邑长公主的伤势早已痊愈,虽是盖信侯妇却因为身份尊贵不用为亡夫举节守灵。盖信女公子哭得死去活来,病体再度缠绵,却坚持为亡父受灵举哀。这一折腾,女公子身体更虚弱了。长公主向元平帝求恩典,特赏母女俩到骊山甘泉宫疗养。
李安平心情复杂,他很讨厌盖信侯,但乍闻他身死的消息也有些发懵。那个变态色男怎么瞧身体都健壮得不行,这才去燕地待了不到一年就病死,燕地的气候不至于如此恶劣吧?李安平忽然打了一个激灵,难道盖信侯的死……李安平马上截住纷乱的思绪,盖信侯的死与他无关,实不应过多揣测。
盖信女公子的外出养病给李安平空出了不少便利,今日下学替掖庭杂役宫女曹青青给城外的父母送钱,明儿帮大宫女绿玉从宫外带回来一瓶滋润肌肤的羊脂香膏。渐渐地,掖庭里寻李安平帮忙代购代销的宫人越来越多。宋靖得知此事后,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你出宫是为了求学,可不能因此失彼,切记树大招风。”
李安平低头答应,眼下出宫在望,确实需要低调行事。不想成心避事,事却找上门来。
这日沐休,李安平准备出宫探望外祖母舅舅一家,临近北阙忽听得宫外人声喧闹,心里奇怪着向相熟的门禁宫卫打听,宫卫善意提醒他们:“今日宫外堵满了人,小皇孙还是莫要出宫。”
昌宗望向宫门外,果然挤满了人,多是平头百姓,都在交头接耳,瞧着似遇见了不得的大事,便问:“何故大批百姓聚集北阙外?”
宫卫瞥了眼李安平,神色复杂,压低声音道:“今早宫外来了一辆挂有幡号的辎车,车中有人自称……自称……栗太子,要面见陛下。”
李安平以为听错了,栗太子?他爹?不是死了吗?当年栗太子兵败潜逃,被俘时跳河自尽,元光帝在他身死落葬之地修建了一座归来望思台。十年生死两茫茫,元光帝故去,身亡多年的栗太子反倒活着归来了?
李安平倒是过来人,重生这一事还真不好说。他躲在宫墙后远看辎车上跪立的中年男子,只能勉强看出个大概轮廓,当真是重生归来的栗太子么?又或者是换了芯片的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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