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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欢迎光临,您需要些什么?”金发蓝眼的漂亮外国女人热情的接待林莺歌,她今天一身雪白纱裙,看起来就是哪个富贵之家的小姐。
“三块栗子蛋糕,谢谢。”林莺歌手上没有带跟裙子配套的纱制手套,更显得她俏皮可爱。
“林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林莺歌的耳朵,她顺声看去一眼看到一身黑色丝质旗袍的白蝶。
白蝶身上有一种魔力,她只单单站在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男人眼里的是倾慕,女人眼里的是羡慕。她美的不似人,像魔鬼,惹人犯错的魔鬼。
“好巧啊!”白蝶戴了直到大臂的黑色手套,她走近林莺歌,“您也喜欢栗子蛋糕吗?他们家用的是德国进口的黄油和奶油,很是浓郁。德国的东西,就是会更实在一些。”
白蝶也要了一份栗子蛋糕,拉着林莺歌坐到了窗边的位置。王妈想要拦,被王五拉住了,他拽着王妈坐了旁边的餐桌。白蝶和林莺歌坐的是二人桌,他们若是站在身后太显眼了。
“白小姐很懂得享受美食啊!”林莺歌不觉得白蝶说这话是单纯的“崇洋媚外”,她一点也不准的第六感告诉她,白蝶绝对不是历史上说的,只是简简单单英年早逝的上海滩红玫瑰。
因为白蝶的眼神很伤悲,林莺歌从她眼尾的笑意看出无尽的殇。
林莺歌非常不会掩饰,白蝶在心底给她打下这个标签。白蝶是带着任务而来的,冈村孝直蹩脚的中文还在耳边回荡。
“樱子,大日本帝国的荣光照耀在你一尘不染的身上,你就是我们的‘帝国之花’。”冈村孝直的手抵在一边的玉兰花上,那是□□上海滩的花,是掩饰,是不入流的伪装。
“现在,帝国需要你再一次的奉献。”冈村孝直是日本扎在上海滩的毒蛇,他本是日本军官,现在的身份是国际商人。他主要的任务就是秘密斩杀上海的爱国势力,扶持亲日分子,为以后帝国的侵略蓄力。
冈村孝直的能力很强,步步高升,现在还得到了通过上海码头,中转来自德国人的军火和其他商品的事务。
“得到林惊鸿的信任,保证货物的中转,必要的时候杀了他。”毒蛇的信子是藏不住的,例行的洗脑之后,冈村孝直下达了白蝶接下来要“卖/身”的人。
冈村孝直摘下佛珠放在木几上,起身走到供像前,转动供奉着财神爷的神龛,露出后面隐藏的稻荷神像,将供奉的一整只鸡和红烧肉取下放在一边,摆上一碟油炸豆腐和一杯清酒,豆腐是他亲自炸的,酒也是他亲手倒的,足见诚心。
白蝶想着今天大概正是十五,她见他如此,不再出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然要虔诚拜神,是怎样的邪神才会瞎眼赐福于他!可她不敢说出口,连表情都是恭恭敬敬。
冈村孝直在装着清水的铜盆里洗手漱口,用手指轻叩两下铜盆,沉闷的金属声音响彻整个房间。紧接着,他鞠躬两次,拍手两次,默默祈祷伟大的神赐福他的“事业”顺利。
最后,冈村孝直深深鞠躬,拜神仪式才算结束。冈村孝直戴上佛珠,这才回头继续看向白蝶。
“我现在是徐明安的人,我没有办法去接近林惊鸿。”白蝶看着镜子里自己罩着白色和服的躯体,衣服遮得住伤痕,掩藏不住疼痛,而这一切都来自徐明安。
白蝶忘不掉自己是怎样歇斯底里的拒绝接近徐明安,她求,她闹,她愤恨,徐明安玩死的人能从上海滩排到北平城,她怕,她不想死,可她还是去了。
“徐明安没用了,让多田医生加大计量,我想,不久的上海滩会有一栋火红的房子。”冈村孝直贪婪的目光在白蝶身上流连,这是他一手打造的血樱。
白蝶早就习惯了自己商品的属性,可她,她还有心,一个商品还有心,实在是最大的悲哀。冈村孝直看出了白蝶的犹豫,他勾勾唇角,红的染血的唇在黑暗中竟在闪光。
“别紧张,樱子。”冈村孝直戴着的佛珠碰撞在茶杯上,发出闷声,他将倒好的茶递给白蝶,白蝶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果然还是该死的玄米茶。
“你立了大功也该休息的,刚好,香子在长崎的‘艺伎课程’快结束了,我接她过来跟我们一家团聚可好?”
“我会完成任务的。”白蝶的脸上未施半点粉黛,她是最天然的美,她的唇因为干涩裂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血。父母因“意外”一齐离世,妹妹,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白蝶是如何脱下旗袍换上和服的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最后脱掉和服一点一点穿回旗袍时的恨。
林莺歌的银勺子反光,无意晃了白蝶一下,她这才回神,不过在林莺歌眼里白蝶只不过停顿了一瞬而已。
“没有,只是喜欢吃。”白蝶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咖啡,她看到窗外蹲在路边喝豆浆的男人。
那男人跟了她好几天了,跟踪手段很是精明。他时常换伪装,昨天竟然装成怀孕妇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白蝶笑了,正好栗子蛋糕送了上来。她带着微笑跟服务生道谢,那年龄不大的男生红了耳朵。
“白小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林莺歌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白蝶了,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手边一时没有合适的,我回去签了海报给林小姐送去可好?”白蝶莞尔一笑,她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
林莺歌自然应允,也吃了一口栗子蛋糕。今天的栗子蛋糕确实更好吃,她说不好,只是觉得更醇更香甜。
“林小姐之前是已经吃过这的栗子蛋糕了?”白蝶看出林莺歌的迟疑,她用勺子蘸了一些奶油放进口中,“前些日子他们原料告紧,若是来的晚,只能吃到法国货啦。”白蝶说完,正式开始吃蛋糕。她吃东西时完全没有作为歌影双料大明星的文雅,她三指捏住银勺,一勺下去挖了一大半送进口中,一脸满足的样子。
“是这样,怪不得呢。”林莺歌又吃了一口,她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只是闲聊吧。
“有时连法国奶油都吃不到,他们用荷兰的充数呢。”白蝶将嘴角的奶油舔舐到嘴中,她这时像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俯身低声说着。
白蝶先吃完了,她看了一眼白皙手腕上的石英表。“林小姐,我还有事,有时间我去给你送海报,你住林公馆吗?”
“我……对,我住林公馆,你最好晚些来,不然林先生在,我们不自在。”林莺歌看着白蝶婀娜的身姿,她美的让林莺歌难以拒绝。
“我若是早去了,林小姐会生气我煞风景吧。”白蝶甫一贴近,林莺歌都看得到她胸前潋滟。
“不会,白小姐若是来早了,我请您吃早茶。”林莺歌不知这个邀约是福是祸,也许潘多拉魔盒被她打开了。
“林小姐真可爱,别叫我白小姐了,唤我名字吧,不嫌弃的话,就叫我白蝶姐吧。”白蝶红色的指甲掩住了嘴巴,她笑得眉眼都缠绵,别人如此,林莺歌怕是要恶寒,但是因为是白蝶,她只觉得心跳加速。
“那白蝶姐,你也叫我莺歌吧。”
“莺歌,”白蝶叫了一声,随即笑了,“我今天得了个你这么个好妹子,特别的开心。”白蝶吃下了最后一口蛋糕,像是喝醉了一般,走到柜台前,软软倚着。
“服务生,帮我一样打包一份。”白蝶秀指指在玻璃柜门,然后转头看向林莺歌,“莺歌,你拿走,好好享用。”
林莺歌没来得及拒绝,白蝶已经付了钱,跟她告别了,她走时还说着下次去找她玩。
林莺歌看着那摆了一柜台的打包盒,尴尬一笑,这也太热情了。她没在凯司令逗留太久,很快带着王五和王妈去了百草堂。
“不是,阿五啊,你没开错吧,这怎么越走越偏僻了。”王妈坐在副驾驶看着眼前越来越荒凉,一个人影不见的巷子,大白天里打了个寒战。
“没错。”王五是个话极其少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主。
“小姐呀,您做什么偏要来见那么个怪人!”王妈被车子颠簸的想吐,她闭着眼睛缓解不适。
“王妈,有本事的都脾气怪,我们这是来访贤的。”林莺歌本是不晕车的,许是现在这个身子骨太弱,她也想吐。
“王五,还有多久能到啊?”林莺歌忍了一阵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半闭着眼睛看到车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到了,”王五将车停靠在路边,“得走进去了。”
林莺歌率先下了车,只要是能停车,别说走进去,就是从这走回林公馆她都愿意,她腹内现在翻江倒海的快不行了。
王妈扶着车门颤颤巍巍的也下了车,感觉眼前直冒金星。
“王五,帮我拿一下栗子蛋糕。”
王五闻言在车后座拿了个小盒子,在前面给林莺歌引路。
百草堂在杏园弄最里面,本来弄堂里就潮湿,百草堂被前面的几户挡的是严严实实,王五带着林莺歌走到近前他们才分辨出来。
百草堂三个字写在一块破木板上,立在长了苔藓的门边。门楣上倒是悬了一块看着就古老的红木牌匾,上面写了“活人不医”四个狂草大字。
林莺歌看着那四个字,不禁苦笑,这大爷太有个性了。
林莺歌朝王五点点头,他拿着蛋糕盒率先进去了,王妈和林莺歌跟在后面。
“出去,我这不治黑的,”秦九针头都没抬,王五一进来他就闻到了刻在骨子里的血腥味,“麻烦死远点,别脏了我的地方,不好擦!”
王五的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一看就是早有意料。
“呀,聋子还是哑巴?”秦九针又往稻草人胸口扎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正要骂人,一眼看到一脸微笑的林莺歌。
“丫头,你来了啊!”秦九针放了针,起身换了个姿势,他低头太久,眼前都花了。
“我带栗子蛋糕应您的约了!”林莺歌一点不怯场,径直走到秦九针身后一张泛黄的经络图前,没有再说话。
王五给秦九针递了蛋糕,候在一边,王妈眼睛母狼一般死死盯着秦九针,就怕他对自己小姐不利。
秦九针也没动,扳着脚盘腿坐在木头凳子上,自己拆开了蛋糕,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吧唧嘴。
“爷爷?”
秦九针甫一听到这个称呼,吊捎眼一立,两条白眉一横,还没说话,被林莺歌一句给惊的活跳起来。
林莺歌说:“这图缺了手厥阴心包经的支脉吧!”
秦九针那嘴上还蘸着奶油,甚是不得体,他也不在意,走近林莺歌,王妈更快挡在他们之间。
“你,你干什么!”王妈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秦九针。
秦九针隔着王妈看林莺歌,这是他特意留的考题,二十多年了,没有一人看出。他盯着林莺歌,给王妈都看毛了。
秦九针转过身,仰天大笑,“丫头,懂得够多啊!”
林莺歌放松下来,坐到秦九针边上的紫藤椅上,“我以为您刚要咬我呢!”
“呸,”秦九针一口茶喷出来,“哪有上来就叫爷爷的!我哪有那个老!”
“那我叫您什么?”林莺歌一愣,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无所谓,以后随你叫,叫我老乌龟都成!”秦九针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觉得什么叫奔头。
“那哪成啊!我以后叫您秦伯吧,”林莺歌在躺椅上转个身,觉得头晕,“秦伯伯,您是不是消停会,我想睡觉。”
“劳驾,伸个手,我给你看看。”碾药的声停了,秦九针给林莺歌诊脉。
“你这是内虚遇外邪导致的湿热瘀阻,我给你开个方子,回去喝个十天就能好不少了。”秦九针拿了黄纸,啪啪啪拿了药递给一边虎视眈眈的王妈。
“我说你是不是多吃点,瘦的一把骨头了。”秦九针上次就看出林莺歌是胎里不足,许是从小到大就没调养好。
“我这不是找您看来了!”林莺歌身上乏累,还闭着眼睛。
“你少来!以后蛋糕忌了吧,辛辣油腻也碰都不能碰。”秦九针不再说话,林莺歌呼吸平稳起来,她睡着了。
林莺歌这一觉睡的好极了,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在草药味中渐渐放松下来,她在这个最是陌生的地方偏是安心了一点。
“醒了?来给华老爷子上支香烟?”
林莺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起腰才看清秦九针真拿着一支香烟供到了华佗像前。
林莺歌揉揉眼睛,把身上盖的衣服放到了藤椅上。
“民间传说麻沸散就是融草药以烟熏灼患处,老爷子若在世,必嫌焚香矫揉造作,确实不如递支烟实在。”林莺歌抻抻胳膊,转了转腰,走到秦九针身边拿了支烟点了对着画像拜了三拜。
秦九针听林莺歌如是说,更是欣赏,竟是又给林莺歌递了一支香烟。
“请了还要送,再给老爷子上一支。”
林莺歌点了烟也插到了香炉上,“你怎么不上了?不是请神还要送神吗?”
“神三鬼四,不能再上了。”
林莺歌点点头,看着天色渐晚了,倒是有些舍不得。
“小姐,很晚了,我们回去啦?”王妈在一边轻轻搭话,心里说自家小姐跟这怪老头还真投缘。
“我下次再带蛋糕来找你,秦伯。”林莺歌站在门口的门槛上回头跟秦九针摆手,夕阳正西下,晚风初现。
“踩门槛可长不高!”秦九针送林莺歌到了门口,见她样子不禁好笑。
“我又不是孩子了!我走啦!”林莺歌坐到了车上,还摇下车窗,依依不舍的招手。
“好,老头子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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