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过路人

　　自从段落和舒玉宁重逢之后，她就彻底甩不开这个家伙了，段落走到哪里舒玉宁就跟到哪里，段落也懒得管他，平时只当他不存在。

　　在破庙休整过后，还是连着好几日的风雪天，不便于赶路，段落干脆留在封州游玩了。

　　自从被祁江抓住之后，段落就开始重新整理一本新的蛊术秘籍，当年秘籍中记载的内容还牢牢记在脑海中，此次重制并不是完全复刻古籍中原来的内容，可以说是在重新编写一本全新的秘籍了。
　　段落只是在未雨绸缪，若是将来祁江或魔教因为这本秘籍找上她的麻烦，她至少可以拿出这本重制的秘籍先蒙骗一下。
　　苗疆蛊术大多残忍阴险，以折磨人为主，若不是段落烧秘籍这件事败露，她压根就不打算再让这害人的秘术重见天日，如今要重新编写一次也要花费不少功夫。

　　停在封州之后，段落居然一反常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了，这让舒玉宁很不适应。他每次站在门外，都看见段落埋头奋笔疾书，写得废寝忘食，也不好打断她，好不容易等段落愿意出来吃饭的时候，才忍不住问：“你在写什么呢？”

　　段落说：“我不是把蛊术秘籍烧了吗？”
　　舒玉宁点点头，段落接着说：“祁江现在已经盯上我了，我打算写本假秘籍，如果被抓了就干脆让他搜了去，省得他整天惦记着我。”

　　“原来如此，这东西还能造假吗？能骗过祁江吗？”

　　段落也不确定，道：“真假掺半吧，主要是删减掉了一些禁术，祁江虽然没见过原本，但他一向聪明，我已经尽量写得像那么回事了。”

　　舒玉宁又问：“那正确的秘籍你打算如何处置？也要记载下来吗？”
　　段落摇头，道：“不会，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舒玉宁当然知道，只是有些可惜：“那真正的苗疆蛊术岂不是失传了？”
　　段落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蛊术的确是个趁手的工具，只是养蛊炼蛊对于蛊师来说伤害极大，越是炼到高层，对身心的伤害就越大。”

　　这一点在秘籍中并无记载，这是段落长期观察得出的结论，五毒教教众包括贺之行这种蛊术登峰造极的人，无一不受到蛊术的反噬，养蛊人的精神若是不够强大，早晚会被耗尽精力，走火入魔。

　　“邪魔外道罢了，让它毁灭在我手中也算是功德一件。”

　　如何处置五毒教的秘籍自然是段落说了算，舒玉宁也左右不了她的想法，只是担忧地问：“那你的身体也会受到反噬吗？”毕竟段落也是个顶尖的蛊师。

　　“会，不过我早已金盆洗手，身体也已经调养过来了。上次在苗疆救你，是我时隔十年第一次重新捡起蛊术。”

　　“什么？”舒玉宁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情段落竟然现在才告诉他，提到五毒教与蛊术的事情她一向不愿意多说。
　　蛊术伤身，舒玉宁没想到他的出现竟然会害了段落，让她再一次破戒。

　　段落见舒玉宁一脸内疚担忧，想到他有这份心意就心中欢喜，笑着问道：“舒大少觉得我的蛊术如何啊？”
　　舒玉宁很诚实：“是我所见中最精湛的。”

　　段落心胆异于常人，说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因此从未受过反噬之苦，于是她安慰舒玉宁道:“真正的大师能自由掌握自己的身体，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必担心我。”

　　听她这么说舒玉宁松了一口气，段落已经在努力地改良养蛊术，企图将蛊术中反人性的环节弱化，只是相应的蛊术威力也会随之下降，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折中的办法，段落编写秘籍的时候也想破脑袋了，现在她特别庆幸自己冒死将这害人的秘籍烧了，如今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别人无论如何也学不坏了。

　　每当段落说起蛊术的时候，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就会消失不见，舒玉宁心中对她感到抱歉，但想来段落对于修炼成武林第一毫无兴趣，武林中走火入魔的向来是追求武学巅峰的人。
　　看着面前这个风卷残云一般打扫饭桌的人，舒玉宁突然觉得自己多虑了，这是个惜命的主，压根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他大可以可以放一百个心。

　　段落饭吃得很快，吃完之后舒玉宁还以为她又要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却没想到她终于出门了。

　　这天刚好赶上了元宵灯会，段落早就听说了封州元宵灯会的规模之盛大，她肯定是要去凑这个热闹的，这几日舒玉宁总是围在段落身边打转，也不提那一晚的事情了，跟个没事人一样与段落相处，段落心中毛毛的，她知道舒玉宁绝对没有原谅自己，只能尽量将舒玉宁支开，于是出门前特地交代了舒玉宁留下来做一些砍柴烧水的活，免得他又跟着。

　　白天城里刚扫过雪，又晴朗了一整天，街上都干净了不少，段落兴致勃勃地走在街上，欣赏各种样式奇异的花灯，如今恰逢夜幕降临，原来简单寻常的灯笼也被夜色趁得绚烂。

　　灯会上不仅有各式灯笼，还有吃食和各种游戏摊贩，段落刚吃完一串冰糖葫芦，又看到一家卖首饰面具的小铺子，她挑了半天买了好几根发簪，又觉得这面具颇有节日气氛，便买了一个狐狸面具，直接戴在脸上。

　　她正要去方才那个热闹的游戏摊子那里排队，回头竟然迎面撞上了舒玉宁。
　　段落心想真是阴魂不散，好在她的狐狸面具此时恰好戴在脸上，心虽然是一阵慌乱，但没有暴露。

　　舒玉宁手中提了个精致的小灯笼，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灭，虽然褪去了华服，但他是习武之人，身姿挺拔，光是站立不动就已经鹤立鸡群，走起路来更是步履从容，仿佛周身散发着一股光辉，让段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舒玉宁还在四处张望，似乎还没有发现段落，现在转身离开反而很显眼，于是段落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地迎面朝他走过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舒玉宁突然抓住了段落的手腕。
　　他从段落出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了，看着她在这成双成对的灯会上一个人也自得其乐，就上前没有打扰她。

　　还是被认出来了！段落只能把面具摘了下来，说：“舒大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您跟着我留在封州就算了，怎么我走到哪都有你啊，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舒玉宁为什么能这么闲。
　　舒玉宁淡淡地说:“怕你跑了。”
　　段落无奈地说：“我真的错了，是我不该招惹舒公子，你怎样才可以原谅我？”
　　舒玉宁却不理会她，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元宵佳节我们还是好好逛灯会吧。”
　　说罢，他推着段落去到一个热闹的小摊子面前，说：“我看你刚才在这里围观许久了，想玩就玩吧。”

　　这是个小摊子，有投壶、射箭、套圈之类的游戏可以游玩，因为这游戏简单又有挑战性，从灯会一开始就是最受来客欢迎的地方，赢了还能获得一些书画木雕之类的小奖品，很受小孩儿欢迎。

　　段落对这些奖品没兴趣，所以就只是看着别人玩，舒玉宁现在直接把她推到最前面，买了五个套圈递到了段落的手里。
　　段落见他意兴盎然，鼓励她放开了玩，便也不扫兴了，接过套圈站在地上画的线的最边缘，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既然玩了，就一定要赢下奖品。
　　段落的目标是一个小拨浪鼓，她瞄准了半天，抛了五个圈全都没套中。
　　旁边看的人也在替她揪心，全程都在唉声叹气地为她可惜，气氛热闹极了，本来段落没多喜欢那个小玩意的，现在也有些遗憾了。
　　正要退场，段落突然想到了身后的舒玉宁，她把舒玉宁拉到自己身前，说：“舒玉宁，你给他们露一手。”

　　舒玉宁莫名其妙：“露什么？”

　　“老板，再来五个圈。”段落又要了五个圈，对舒玉宁说：“你套这些东西肯定不在话下啊！”

　　段落竟然把他唐门投暗器的手法用在这种地方，舒玉宁哭笑不得，但是既然段落都这么说了，就权当是哄她高兴了。

　　舒玉宁看好了目标一个接一个地将套圈抛出去，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
　　第一个套圈落地，精准地套在了段落刚才想要的那个拨浪鼓上，接着第二三四五个套圈也按着顺序一个一个落地，全都套中了不同的物件。

　　段落带头一阵起哄，旁边围观的人也连连叫好，都把舒玉宁弄得不好意思了。
　　段落还没看过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买了五个套圈递到他手里，这次他五个套圈同时抛出，那套圈在空中漂亮地分开来，准确地落到了最后一排的五个木制雕塑上。
　　场上顿时一阵惊呼，那摊主也看呆了比了个大拇指，佩服地说：“高手！”

　　段落还想要他表演其他花活，舒玉宁赶紧把她拉走，说：“不玩了，你把我当成是街头卖艺的是吧？而且我玩这个太赖了，老板还要赚钱呢。”
　　段落心道也是，再玩下去就砸场子了，只能依依不舍地抱着一堆木雕离开了摊子。

　　他们沿路继续逛下去，猜灯谜、吹糖人、小吃一条龙全都体验了一遍。
　　走到河边有人在放天灯，段落拉着舒玉宁买了两个纸灯，道:“我要玩这个，写个愿望吧。”

　　舒玉宁接过纸灯之后执笔沉思，久久不能下笔。
　　段落却三两下就写完了，她吹干了字迹，不等舒玉宁写完就自己先点着天灯，把它放飞到天上去了。
　　舒玉宁抬头的时候，段落的天灯已经飘到高空，看不清楚写了什么愿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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