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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梦-13
萧鸣二人弹了几曲双双谢幕之后,便又是一轮学生演出,期间一些教授时不时提出一些改进建议,有时候甚至会让学生重新弹奏一遍,全当做学术交流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虽然这些同学弹的不如萧鸣、凌跃乃至于刘宇辉等人,但霍童还是从头到尾听得十分聚精会神,有时候还会拿备忘录把演出当中的错误和老师们的批评建议记录下来,要知道这种面对面的舞台表演&教学机会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当严玺说要先离席一会时,霍童压根没留意,挥挥手就让他退下了。
等过了一会,又一首曲子演奏完了,严玺还没回来。霍童心里犯嘀咕了,严尔玉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台上却突然传来了主持人报幕的声音,这位主持人也是隔壁的一位老师,霍童听见她说:
“接下来有请来自M市西区音乐学院的严玺同学为大家带来《爱之梦》!”
霍童惊了。
惊得都忘记鼓掌欢迎了。
严玺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搞了一出大的!难怪严玺会拿到邀请函,因为他自己就是本次演奏会的演奏者之一!他根本不是什么借花献佛而是处心积虑精心谋划!哼!严尔玉个心机男!
心机男的爱与梦,都在飞速弹动的钢琴键下化作音符流淌在这座音乐厅里,通过空气传播,透过霍童的耳膜,传递到他的大脑神经中枢,刺激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心脏好像也随着音乐的节奏而颤动。声音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人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人死时听见的最后一声悲泣,声音是我们与世界最初也是最后的连接。
霍童忽地有点脸红。他恍惚觉得,好像这里只有他和严玺两个人,好像严玺弹这首曲子,就是弹给他的。
他看见所有人脸上欣赏的表情,听见一曲终了后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也听见夹杂在这些声音里的老师们的种种褒奖和溢美之词,有不少人早就认识严玺,但今晚又好像重新将他认识了一遍,他们说严玺从前弹的好,但指下却没有对音乐的热情,今晚他们却真真切切地听见了爱的声音,那是技法与情感的完美结合,是他对《爱之梦》独特的二度创作。
他们夸他,却未必听懂了严玺做的什么梦。霍童却听出来了他二度创作的是个什么鬼东西:那是少年时懵懵懂懂未知爱情却已一往情深的青涩之梦,是多年来中心藏之不敢言之的苦涩之梦,也是在表白蓦然成功之后不敢置信如坠云里雾里的酸涩之梦。
严玺简直是要借着这首曲子,借着这个名为“我爱你”的夜晚,向他再一次告白。
霍童手撑着有点发烫的脸颊有点惆怅地想:好吧,不愧是男同,就是比他这个只知道吃吃喝喝压马路的直男浪漫多了。
梦已了,严玺却还留在台上,他站了起来,接过主持人的话筒,道:“接下来,我还要弹一首曲子。”
霍童耳朵顿时支了起来,还有一首曲子?他赶紧翻了下演奏会曲目单,这张从入场开始就被他弃置一旁的鎏金纸只提到严玺会弹两首,却并没有提到这第二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第二次演奏这首曲子,也是这首曲子第一次公开演奏。”
第一次公开演奏?新创作的曲子?一些不知内情的学生们已忍不住低头私语,这种业内演奏会上学生弹奏新曲的情况可谓极其罕见,毕竟一不小心就容易弹成翻车现场,而且新创作的曲子,没有经过检验,谁知道它适不适合现场演奏?
霍童的心跳忽地跳得飞快,他隐约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这首曲子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创作的,确切的说,是我最好的朋友。那年他高三,他在创作这首曲子之后,一直很想把它搬到舞台上演奏,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的作品能够公开出现在大家面前——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末路变奏曲》,作曲人霍童。谨奏此曲献给我终生的挚友。”
严玺敲下第一声琴键,这首整体以降b小调谱成,全篇充斥着黑暗、痛苦、绝望的嘶吼与毁灭的狂啸,倏忽把人冲上天堂又堕入地狱,给人以无限希望又将之一次次以摧枯拉朽的手段摔碎摧毁,如此回环往复,如此重复着生与死的轮回,好像命运之神在头顶化作乌鸦不祥的预兆,教堂里披着黑纱的修女肃穆而面无表情的祷告,成千上万的人群冲上街头,把印着问题与答案的书本撕成成千上万翻飞盘旋的碎片,把它们踏入泥泞,又一股脑怒嚎咆哮,放肆拥抱,野性、青春与狂傲不羁的生命力在死亡的威胁中得以迸发,迸发之后却又只剩一地烟花残迹,而青春的人们复又丢掉了头脑迷失了心智,迷狂又疯癫地奔向死胡同独木桥,高喊道:
“为了生活!”
“为了生存!”
而乌鸦仍在啼叫。
修女仍在祷告。
卡西莫多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上把钟声敲响,在末日来临的狂风骤雨之中狂笑。
“求求你,求求你……”
霍童的思绪随着严玺翻飞的手指飞快地在过去的时光里回溯!
“求我?”一声冷嘲热讽的轻笑。
“求你,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咽下一句未竟之言。
“活着”,多么嘶哑难听的话。
活着?
活着!
活着!!!
掌声雷动。
全场谢幕。
千百年来的诅咒亦或是祝福,在此刻化作漫天飞舞的金光闪烁的彩带和无尽的喝彩。
《末路变奏曲》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获得了全场业界师生的一致好评。
霍童作为作曲人,和严玺一块上台致辞谢幕,许多人围了过来,不吝送上鲜花与祝贺,霍童看见祝贺的人当中有几年前校考的隔壁老师,那时候他和其他几位评委一致在他的“器乐”这项考核划上了不合格的终止符。
一位四五十岁,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外国教授微笑着朝霍童走来,用颇为流利的中文道:“同学你好,我是冯特,我可以跟你交流一下你的曲子吗?”
冯特?等等,哪个冯特?不会是那个这学期外聘到隔壁,蜚声世界的德国作曲家冯特教授吧?!
霍童被这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有点懵,虽然这类演奏会确实也是老师们培养人才促进音乐交流的大好舞台,但是那可是冯特啊!要是能得到他的一两句点拨,那简直无异于菩提祖师半夜偷偷给孙悟空开小班上课啊!
严玺朝他点了点头,看样子早就知道今天冯特会来了。
好吧不愧是你严尔玉,果然是处心积虑!霍童都快为这个心机男深沉的心机而痛哭流涕了!
霍童跟冯特去一边交流创作心得了。
一些人仍围在严玺身边,这会功夫,老师们聊的也差不多了,他身边大多是一些前来讨教交流的同学,几乎把他团团包围了。刘宇辉站在包围圈边上,颇为不屑:“为他人做嫁衣裳!”
“叽叽歪歪什么呢!”萧鸣突然冒出来了,“回去多练练琴,下回你们凌教还要检查作业呢!”
刘宇辉只好把一肚子酸水咽了回去:“好的,萧老师。”
“好了好了,都收一收啊!”萧鸣径直走入包围圈,其他学生见他来了,打了下招呼,然后慢慢如潮水般退场了。萧鸣随意一伸手,笑着揽住严玺肩膀道:“好小子,有一手啊!”
严玺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背后。
萧鸣不知所以地回过头,看见一个一米九的大汉杵在那,阴森森地看着他搭在严玺肩上的那只手。
“凌跃?你啥时候飘过来的!”萧鸣吓了一跳。
凌跃道:“就在你骚扰学生的时候。”
“喂喂喂你至于吗!”
凌跃转头就走,萧鸣喊道:“什么人呐!刚复合就甩脸子!喂,喂!你再走?再走就分——分!”
凌跃猛地停下了。
萧鸣松了口气,上前几步追上凌跃,就要挽他手臂,凌跃顿了顿,手掌向后,被萧鸣一把握住,笑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啦,严玺是我学生我还能怎么样?”
“哼。”
“晚上回去我奖励你……”
萧鸣倾身耳语,凌跃脸色微妙。两人说着悄悄话越走越远了。
霍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场面,奇道:“……这是干什么?”不会又闹别扭了吧?这俩老师画风能不能不要这么做作啊喂!
严玺道:“少儿不宜。”
霍童一怔,怒道:“你才是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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