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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
季渺之出来了约莫一个时辰,回来刚更了衣,杏年便领着两个婆子进来。
“姑娘醒了?皇上赐了十匹上好的蜀锦,还有滋补的参药,元妈妈吩咐给姑娘量衣服尺寸。”
季渺之回京之后还未定做衣裳,原先备好的许多不合身,过阵子就要入秋了,也是时候多做几身衣服备着。
她此刻身着藕色寝衣,伸手配合裁缝婆子的动作。
量好了尺寸,杏年又道:“二姑娘派人传话,郭旗高价买回来几个背景清白,武功过关的死侍护卫家宅,晚膳后请姑娘到前厅选一两个护在身边。”
季庭兰果真动作快,一日就做好了,季渺之应道:“好。”
据季渺之观察,季府上下是没有暗卫这种东西的,大明律法禁止豢养私兵,季卿林是贯彻得彻底,哪怕其余每一家暗里都有自己的势力。
季庭兰身边也就郭旗一个能打的,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几个女子,是该多防着些。
晚膳后,季渺之依言到了前厅。
地上单膝跪着身形矫健的二十人,个个黑衣,神情肃穆,等待主子发落。
季庭兰负手立在前方,神闲气定,她不同于季卿林,张扬桀骜,此刻有几分大统领的气概。
季渺之也站到前方,大致扫了一圈,却在瞧见左边那个侍卫时愣了一瞬,微微蹙眉。
宿弥。
这小子又换了副模样,十五岁的少年易成二十五岁男人的样子,下颌还伪造了一道伤疤。
只是不管怎么变,那双看向季渺之就会带上笑意的眼睛都能立马认出来。
季渺之只能选了他。
“属下今后誓死效忠季姑娘,不离不弃,至死方休,请姑娘赐名!”
“……小六。”
宿弥站到季渺之身后,压着嘴角,一派尽职尽责。
接着这二十人都发了府牌,训了规矩,日后就看护季家宅子以及保障主子安全。
季渺之带人回了雁声阁。
雁声阁除了苏衣还有四个侍女,季渺之喜静,平日多是苏衣贴身伺候,再者就是杏年,其余在外边做事。
“主子,我睡哪啊,我既要护你周全,岂不是要与你同……”宿弥进屋就像回了自己家,左右观赏,还摸了一把架子上的青瓷花瓶。
“房梁。”
回过头,才看见季渺之冷漠的脸色。
“五姐姐,名单下一个是廖义,你要亲手杀的对不对?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刀了,对不对?我保证助你取他狗命。”
季渺之坐下,宿弥就单膝跪在她侧边,笑容亮晶晶的。
“宫里怎么办?”
宿弥心中有数:“姐姐放心,以我的能力进去多少次都行,顶多累些,我任姐姐差遣。”
季渺之却依旧蹙着眉。
宿弥越来越不规矩了,先是赏荷宴虚晃两枪劫持她,险些无法脱身,现在又先斩后奏来她这当暗卫,频繁出入皇宫不知多危险。
“下次再自作主张便不用唤我姐姐了。”
“是。”他答应得干脆。
入夜了。
下一个要杀的确实是廖义,季渺之三人在案边谋划着。
“宿弥,你确定他是樊国奸细吗?”
宿弥语气笃定:“宫里还有他们的暗桩,皆是与廖义联络,此人还与逐丘多有勾结。”
季渺之与苏衣几乎齐声:“军火?”
逐丘水陆交通便利,这几年因为打仗乱了些,不少外来人混入其中,未回京之时季渺之便发现逐丘有人私贩炮台武器。
“廖义依附谢家,看来谢家所做恶事远不止贪腐那么简单。”
宿弥又道:“谢家大公子乐善好施,每年秋冬都派人修缮城北危房,廖义不轻易露面,却数次以谢逐光的名义去城北,此处极可能是据点。”
烛火轻摇,季渺之凝望的眼中闪着火光,她很快想出对策。
“军火与通敌我们并无证据,我手上有一本当年旱灾贪墨的账本,可引蛇出洞,廖义是谢逐光最信任的幕僚,这些腌臜事必定由他经手。”
“城北危房偏僻,又是他熟悉之地,地点选在此处叫他放松警惕,我们也好脱身。”
宿弥重重点头:“行,到时候直接送他上路。”
近日事务繁多,季渺之受了伤,则过些天再去户部见萧鸦,此前又需去李晏公主那求药。
她开始当差后就会有许多人盯着,到时再杀廖义就难了。
季渺之又吩咐他:“你明日与二姐姐知会一声,此人三日内解决。”
“是。”
议完了,宿弥又恢复了期待的样子:“五姐姐,我住哪儿呢?我要护你周全是不是要与你同屋?”
季渺之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
“你先把不该动的东西交出来。”
宿弥笑容一下消失,扭扭捏捏了一阵,直到苏衣在旁提示二姑娘说侍卫不满意可退,他才不情不愿地把信封拿出来。
他好不容易偷摸截下来的。
“苏衣,带他去休息。”
宿弥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
烛光轻轻摇曳,季渺之端详信封。
“季姑娘亲启。”
上面的字迹秀气含蓄,像魏驰,却又不像魏驰。
“展信安。
今日又遇季姑娘,细细数来,此为我与你第四次相见,心中心事再不愿埋藏。此事本该亲口倾诉,不想唐突佳人,奈何缺少良机,以笔墨为传,望季姑娘见谅。
我一介莽夫,从前只知练兵打仗、秉公办案,直到龙须山惊鸿一瞥,我心如古井生澜,从此映着季姑娘的影子,魂牵梦绕再不能忘,见你时欢喜,不见时想见你……起初我不知此般心绪为何,但如今我确定了,季姑娘,我心悦于你……”
两页纸,翻动间是少年说不尽的情思,暖黄的烛光照着字迹,让人想到少年端坐案前,神情认真,红着耳朵,一字一句诉说爱慕。
季渺之只读了一半便放下来,眼睛盯着烛台有几分愣怔,她知魏驰对她有些异样心思,却不曾想是这样的——情根深种?
字句滚烫,季渺之缓了会才继续读。
“……今日相遇寻寻常常,却是我日思夜想的会面,我从未对一位女子心动至此,然自知粗莽笨拙,摩拳擦掌不敢轻易肖想,若能得心上人一瞬垂怜,魏驰愿一生相随,一世爱护,护卿庭前看雪,檐下听雨,四季安稳……
所言句句真心,绝无轻浮之意,季姑娘可随时予以考验,但不必为此所扰,不必即刻作答,来日方长,无论何时,魏驰愿静候玉音。”
纸张铺在案桌上,少女的指尖按在尾部,将最后一行“天暑,保重身体,魏驰沐手谨书。”阅完,季渺之再度抬眼望向烛台。
烛芯沉了些,光线更暗了,长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许久,她将纸张一推,一声自嘲的嗤笑自唇边泄出。
不想唐突,不敢肖想。
她父母抛弃,表亲厌弃,身负仇恨一无所有,到了这见面不过四次的小将军这竟成了稀世珍宝了?
“姑娘,将他带去厢房了。”
苏衣回来,拿剪子挑了挑火苗,又旺盛起来,照亮半室昏暗。
季渺之将信纸叠好塞回去,一整个放到小木盒子里收好,随后任意铺开纸笺,点墨执笔。
不出一刻钟,便写好了回信。
“隔两日再送去。”
-
有藏宝图轩然大波在前,唐天香这次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一桩暗箭单给谢家透了消息。
——宣敬元年四月初九,赈灾车马费二百二十两,路宿费一百三十两,修建房屋三百五十两,集水放粮,寻医制药……
“欲换此账本,两日后午时携五十两黄金至城北漏沟旧茶楼。”
谢云徵睡足了觉,但一踏入大哥的书房还是止不住犯困,只不过刚坐上竹榻就被扔了一纸卷轴。
半页黄旧碎纸,一句要挟话语。
谢云徵眯眼,清醒了许多。
“有意思,何人竟能弄到这些陈年旧账。”但也只够认真读完上边的字,谢云徵东西一丢躺了下去。
谢逐光负手而立,见状皱眉:“你打算如何处理?”
前者视而不见,闭着眼睛:“爹不是说了吗,不必管,李维清还没能耐动我们。”
谢逐光拳头一点一点握紧。
“账本不同于藏宝图,这是实打实的证据。如若公之于众,谢家这些年积攒的盛名,打下的家业就不复存在!”
书房只他们二人,大哥的声音是少有的愤怒,谢云徵顿了一下,缓缓坐起来。
“哥,爹做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份,你不会觉得还能金盆洗手吧?你让步一寸,他们便一拥而上,啖肉饮血,至死方休。”
他冷笑一声。
“比起布施,设学堂,修危房这些狗屁,哥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他们都弄死,扫清障碍。”
“毕竟,爹最看重你了。”
谢云徵站起身,咧嘴笑了,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底却翻涌着嗜血的狠戾,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谢逐光微愣,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恢复了冷静。
不等他说什么应对之策,谢云徵又开口了:“此事真假不定,不必紧张,我打算过几日去冯家提亲,冯侍郎以前……也是赈灾官员啊。”
“贪墨事小,别扯出其他东西就行,有人要玩,那我们奉陪到底。”
谢云徵慢慢踱步,转起大哥的书房,声音沉冷犹如游走的毒蛇,突然书架上一个干草编的蚂蚱入了眼,手如锁定猎物般猛地一抓。
随后轻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谢逐光此时才开口:“真与假都探一探,我吩咐廖义去,其余的你自己收拾干净。”
“那便多谢大哥替我善后了,”那声音已经走出门外,带着笑意,“城北也算是大哥的地盘,叫廖义多带几个人,把他们都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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