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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南边某座山上有一家小福利院。
这一次何溱游走进去,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一切。
打从何溱游有记忆开始,包括他在内,福利院有十七个小孩。
院长一人支棱起整个福利院,因为自己也是孤儿,所以执意要给镇里的孤儿一个家。为了养活一大家,院长大多时候在外忙活,还有三个长辈在,一般带着年纪比较小的。
大家不是被弃养就是双亲不在的,而他是被弃养的,哥则是因为双亲不在了。
他几个月大被遗弃,对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却能清清楚楚看到父母面庞。
虽然直观能看到自己更像父亲还是母亲,但对他来说只是在看陌生人,无足轻重。
继续走下去,原来福利院又小又破,可能是他长大了,看着缩小版的自己可真是迷你可爱。
三个房间一个大厅,生锈的铁栅栏围成的小院,好像风稍微一大就带走整个福利院。
初来时,院长抱着他,留出个小脑袋,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哥。
现在俩人都不记事,哥三岁时也好可爱,恨不得上去捏一把。
可凑上去,蹲下看清哥的脸,眼睛红肿着。
听说,哥的父母在他三岁生日那天因车祸离世,大货车直接碾压父母所开的小车,完整的尸身都没有,只能火化。
这辈子哥都没再过生日。
想到这,何溱游准备抱上去,场景与人立马随风消逝,留下空白。
他转身张望,远处缓缓走来一个小男孩。
这时候何溱游已经能走路了,哥便带他一起上下山,跑去集市玩。
有一次很印象深刻,哥第一天去上学,他哭的很惨,一整天都不能见到哥,简直难以接受,饭也不吃。
不过那晚吃到一串特别大的糖葫芦,他咬不开坚硬的糖壳,
六七岁时自己超级任性,不好好吃饭,哥在的时候会追着喂给他吃。后来被群嘲这么大还要人喂,脸皮薄受不住就自己吃饭了,自己吃还被打翻饭碗,那些小孩就会趁哥不在欺负他。
总是遭受冷嘲热讽,也倒是成他能委屈便抱着哥哭的借口。
大家就是看不惯哥疼他吧。
小时候会闷闷不乐,思考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对他,看到哥似乎很多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只要哥不这样对他,全都无所谓。
等到他也要上小学,入学那一天他一路蹦哒下山,可以和哥一起上下学,相处时间又回来一点。可真正进入校园,他才发现和想象的不一样,形影不离很难。哥在三楼,有自己要好的朋友,偶尔课间或者体育课才来一楼看看他。不允许低年级去高年级,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交到朋友了。
好在上下学还是一起回去的,只是从两个人的全程,变成三四五个人的短程。
——
故事是一味地走下去,何溱游坐下歇息了。
画面中的哥总是会在告别后反复回看他,那眼神掺杂很多不舍。他没心没肺的,貌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
瞬间闪过念头,何溱游多希望所有真是梦,但那么真实的情感不断提醒他,怎么可能?
九岁生日拥有一只毛绒小狗,是哥为了弥补他不能撸狗的遗憾送的。
十岁差点淹死的场景,何溱游清清楚楚记得摔下去的位置,在溪边努力眺望曾经那个不会游泳的自己,好一会都没看见。
前方突然水花四溅,他都不知道旁边掠过一道人影。
接着两个头一前一后交替从水面浮出,见曾经的自己把哥紧拽入水里,何溱游气得牙痒痒。
甩上岸的那刻,哥也连滚带爬,膝盖和小腿遍布伤痕……
好痛,何溱游不忍直视,手却不听使唤伸向石粒上的血迹。
抹不去的血迹,结痂在心头上。
相处的时光日复一日消磨殆尽,夏天绵长,许多情节早就在其中忘得一干二净了。
首处拐角,哥上初中,他还在小学,幸运的上初中和哥的高中在同一个学校。
平时成绩平平,他课间不是玩就是睡觉,差点就考不上高中。
再次面对岔路口,哥高考成绩很好,可以去北方好的大学,却报考附近城市的大学。说是为了省路费,实则是放心不下他。
离开时间越来越长,离别次数越来越多,何溱游感到惆怅,虽然住宿舍很方便,不用老是长途爬涉回去,上高中皮了和同学舍友都相处很好,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只是回去福利院,有孩子说哥抛弃他。
早就不是当初无力反抗的他了,丝毫不给别人脸面“狗屁,你自己被父母抛弃,不代表我会被哥抛弃。”
其实要不是每天都可以和哥打电话,真害怕抛弃变成现实。
挂在嘴边的想念,当接通电话时却总说不出口,期盼见面又太过于无力。
时常因为没有多余的钱去找哥感到烦恼,又不想哥有负担,所以他才瞒着哥找兼职。
趁着元旦,烟花四起,本来哥见到他先震惊,相拥时又放声大笑“你怎么来了?”
结果败露后收获是第一次对他生气的哥。
一年过去,高二篮球校赛拿奖,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哥。
这次换哥偷偷来找他。
十八岁终于结束久久见一次的局面。
一线城市很繁华,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不慌张,因为有自己的去处。
从福利院出来后,除了过年回去一两天看看院长,就几乎住在三十平的出租屋里。
何溱游来不及去拦住时间,画面使劲化成沙粒,来了去,去了来。
哥每天都很晚回来,要顾学业,又要打工赚钱养活他和自己。
感觉那段时光是最幸福的,每天不用在嘈杂下闷闷不乐的醒来,一觉起来,就可以看到哥,一起吃素面,再一起出发去上学。
即使房间潮湿,等小束阳光照射进来,所有东西焕然一新,人生没有大事阻扰,一直这样下去太好了。
脑海里深潜的记忆,不断在眼前重现,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像电影一样。
何溱游依旧身临其境,以往的感受如今还在,有些话语稀松平常,却卷起海浪,将深潜的记忆一一翻滚起。
不可否认,他从小到大都离不开哥,甚至不敢想象没有哥该怎么办,以及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哥。
决心做鬼都要缠着哥,至少每天都见得到。
长辈告诉他要自食其力,给哥介绍对象的阿姨都说他,哥有了对象要怎么办?他要看着哥娶妻生子,自己同样,两个人渐渐不再需要对方,偶尔维系一下关系,有关系但不是最重要。
何溱游不敢问,也不想问,好在没有面对这些情况的机会,坏在没有哥该怎么办。
大火没有来临,看不清天,晦暗的云层含吐明媚的烈日,迎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哭丧着,强行屏蔽掉惨状,留下失魂落魄的他。
……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他穿过人行道,脑子回响倒计时,三秒,两秒,一秒。汽车鸣笛,他终究还是抵达红灯处。
难以置信,何溱游慌了神,狂揉眼睛,当时竟是前头有一双手将他拉向前。
那个他根本不知道,一点印象都没有。怀揣着疑问,何溱游提起万分精神。
那个愣在原地低头的他,被此刻疯狂奔向去的他刺破,就刹那,狠狠抓住前方,手再猛张开。
无声无息一滴泪落下,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何溱游全身心都在痛,这不是他的反应,倒是揪着他的心脏,扎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试图让其接受严刑。
周围又突然扭曲成线圈,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夜,特地做了份素面,不管滚烫的水溢满整个台面,反而大力扭动气瓶阀。
自从哥走后,那晚是睡得最香的时候了。
在这场梦里,事无巨细,全部从脑海里浮动拼读,一一道来。
惶然醒来,是回忆或者梦都不重要了,以前难过,过到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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