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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君和还在睡梦中,忽得被外面的噪音吵到。
其实那点嘈杂声音并不大,但她一直浅眠,很容易就能被杂碎声音吵醒。
“圣上。”秋梨掀开帷帐走进来,步子里带着轻松快意,她见李君和已经醒了,便直接蹲在床前,眼里闪着亮光,“赵祺瑞意图无召进入您的帷帐,被麟羽卫给抓住了。”
李君和立刻清醒了大半,披着被子坐起来。
她看了眼外面的光影交错出的人群,言语带着冷意,“朕以为这家伙还要再磨叽两天才能出幺蛾子,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了朕一个惊喜。”
“圣上,接下来该怎么办?”秋梨满眼压抑不住的欢喜,“要去传宁国公吗?”
李君和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笑了下,略眯起眼睛,语气凉凉道:“无召擅闯皇帝帷帐,先打个三十板子再说吧。”
秋梨立刻站起来,“明白。”
外面,赵祺瑞整个人被麟羽卫压在地上,十几根粗壮的军棍交错抵在他身上,牢牢锁住每一处能用来发力的肌肉,像一只逃脱不得的猎物一样被倒扣在地面。
前方安静的帷帐传来动静,赵祺瑞吃力地抬头,想去看是不是梦中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然而出来的只有秋梨一个,她步履匆匆走到他面前,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淡,“圣上说了,擅闯皇帝营帐乃是大罪,更何况赵公子又是醉酒之后如此行径,实在犯上!”
她看了眼渐渐发抖的赵祺瑞,冷哼了一声,“念在国公大人为前朝卖力有功,圣上暂且不治罪。”
“来人。”她扬声,“拖下去,杖责三十。”
赵祺瑞昏沉的头被人揪起,脚后跟拖着地面被人拽走,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他清楚自己闯祸了,但望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帷帐,他仍是眼睛眼睛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仿佛能从那厚重的帘幕后望见那个身影。
“圣上!”他已经沙哑的声音狂吼,“您出来看我一眼,求您——!”
庄超逸眼疾手快堵住他的嘴,将人带下去了。
帷帐里已经重新点起了灯,李君和披着外袍坐在榻上,丝绸般顺滑的头发散落肩头,她垂眸,神色淡淡听着庄超逸的汇报。
“体质不错嘛。”李君和笑笑,“三十军棍打下去还能喊得这么有力。”
她将书一甩,“那就让他喊,看看他能不能喊一晚上。”
“宁国公那边也说一声,让他今晚好好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另外今晚这件事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朕不希望在明日见宁国公之前有第二个人因为此事来找朕。”
庄超逸颔首,“是,属下遵命!”
-
赵译被麟羽卫传召离开的时候,整个人心里都带着不安的惴惴,结果在一个阴冷的营帐里看见爬在地上满身血污的赵祺瑞时,整个人先是勃然大怒。
“我儿犯什么错了,圣上要这么罚他,你们是不是在滥用私刑!”
麟羽卫目光阴冷地看着他,“贵公子酒醉擅闯龙帐,圣上大怒,故杖责。”
赵译愣住,脸白了又黑,“擅闯龙帐?”
他看向地上那个精疲力竭嘴唇发白的人,完全想不到他闯皇帝帷帐意图何存。
蠢啊,蠢啊!
“你给老子说清楚!”他蹲下来,揪起赵祺瑞的头,蓦然闻到一脸酒气。
他皱眉,压低了声音,“我儿,你怕不是一时糊涂,哪能这样冲动啊!”
皇帝体弱无能,他身为一品军侯手握京都禁军,这么多年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享够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意图膨胀而出。
虽说他年纪大了,但他可以为他儿子铺路!
结果现在,赵祺瑞这样一冲动搅合,几乎是要扰乱他的全局!
赵祺瑞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他无力张开眼,说出的话更是声如蚊蚋,赵译低了头贴上去听,只模糊听到一两句——
“圣上,我要见……圣上。”
“圣上……我……要圣上。”
赵译瞪大了眼,几乎是立刻甩开了手站起来,盯着地上浑身疼到颤抖的儿子,完全是怒不可言,“荒唐!”
他当然知道赵祺瑞一直都是个滥欲的人,男男女女,荤素不忌,但因为他也没有因此忘了差事,他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他这么放纵了。
结果现在,这个逆子竟然行如此大不敬的行径,真是无可救药,蠢到极致!
“老子怎么就养出个你这样不争气的东西!”赵译没忍住上去踹了一脚。
他看了不看挨踢闷哼的儿子,转身就对门口守着的麟羽卫道:“犬子无状,以下犯上,还请圣上能够原谅,允许我去给圣上请罪。”
有些话必须要说得仔细明白,这些人都是皇帝的人,他今日在他们眼底下所作所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圣上知晓得无微不至。
然而麟羽卫脸色冷冰冰的,“圣上已经歇了,国公大人可以明早请安。”
赵译脸色顿时发青,双腿一弯便跪在地上,朝着皇帝帷帐的方向磕了个响头。
“臣管教无能、教子无方,才让小儿犯下这滔天大罪,肯定圣上看在臣多年勤恳为北禹的情分上,求圣上饶他一命!”.
他接着解释赵祺瑞如何顽劣,但并无谋逆伤害之心,醉酒无状并非故意所为,并一言一语皆道他身为父亲的苦痛,反反复复磕头请罪。
麟羽卫皆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听着这些声泪俱下的请罪语。
他们都是奉命行事,奉命,奉的是圣上的命,其余人的请求可以一律无视。
翌日,李君和醒来后神清气爽,头脑都要轻盈许多,干净清晰得很。
秋梨一边给她穿戴衣物一边道:“昨夜宁国公跪了一晚上,一直在说要向圣上请罪。”
李君和单手整理袖角,觉得有些好笑,“他也不想着省省口舌,这样嚎一晚上,一会儿到朕面前若是说不出话来,朕可没有多余耐心给他。”
“大概是这么嚎,能显现得了诚意吧。”
“诚意?”李君和抬眼,眼底闪过锐利的光。
宁国公此人年轻时候确实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他一向野心勃勃且手段狠辣,不少人惧怕着这位侯爷。
可惜这位侯爷自己不够聪明,易被人利用,才让他的野心变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如今儿子更是一个废物草包,连做踏脚石都不够用。
这样的废物,赵译居然还想扶持他称帝。
配吗?
李君和眼角浮出笑意。
她看了看外面逐渐亮起的天光,含着笑道:“那就让他过来,朕要好好看看这位侯爷的诚意。”
赵译被召,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入帐面圣。
哪怕这位侯爷在面圣前打理了一番,但额头的红肿和眼底的血丝无不能看出他的憔悴。
“臣,赵译,拜见圣上!”他跪到李君和面前。
李君和支着头,目光扫过这位曾经光鲜亮丽、位同王侯的宁国公。
宁国公小心抬头,望见她眼底的锐意,连忙俯下身,“臣教子无方,还请圣上恕罪!”
李君和看着他,“国公战功赫赫,又向来对朕忠心耿耿,何来请罪一说?”
赵译顿了一瞬,沉着声开口,“臣对圣上的心自然天地可鉴,只是臣之子天生愚昧顽劣,如此冲撞圣上,实属罪孽,故臣来替孽子请罪,还望圣上饶恕。”他头轻轻磕在地上。
李君和平静地看着他,招了下手。
没一会儿,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有气无力的赵祺瑞被人拖了上来,撂在宁国公旁边。
赵译微微侧脸看了眼粗粗喘着气的赵祺瑞,皱着眉撇开目光。
“宁国公。”李君和开口,“你好好看看你的儿子。”
经过一晚上,赵祺瑞酒早就醒了,但大错已经铸成,他也觉得自己离进大牢不远了,干脆就抬起头,目光近乎贪婪地望着坐在上位的李君和。
李君和浅浅一笑,“你确定还要替他请罪吗?”
赵译重重闭上了眼。
“臣……年迈无力,教子无方。”他声音沙哑,“只请圣上饶他一命。”说完,他又重重磕了下头。
李君和缓缓开口,“国公放心,朕不是嗜杀之人。”
“只是朕听闻前不久赵祺瑞当街将一官员之子双腿打至残废,这件事你可知晓?”
赵译脸瞬间一黑,“回圣上,犬子鲁莽,臣年老愚钝,全然不知他有此恶劣行径!如若此事当真,臣一定备着厚礼,亲自前去赔罪!”
“很好。”李君和点头,看向庄超逸,“把人都带上来。”
话音落下,赵译猝不及防蹙眉,连带着赵祺瑞都是一愣。
身后传来了动静,风从帘子缝隙吹进来,带着水汽的凉意刮过他们的后颈,吓得赵祺瑞一个激灵,忍不住看向身后。
然而进来的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个官员和断腿的人。
五个身形高大的人一身狼狈被带进来,纷纷被踹了一脚跪在地上,发出闷响,听得人心头一震。
赵译看清了人,瞳孔骤然紧缩。
“认识吧?”李君和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他们的脸,然后看向一言不发的赵译。
“国公爷。”她眸中带笑。
“这都是京都禁军,国公爷的自己人,你能不认识?”
赵译低着头,一瞬间心底涌出极致的冷意。
他双眼微闭,连着叩拜三下,“臣,知罪。”
拿京都禁军给自己儿子当亲卫,此等徇私枉法的作为已然犯了大忌。
禁军乃是皇城的人,更是天子的人。
暗中拿天子的人用来做私卫,哪怕是被削爵减职也在所不惜。
赵译不知道圣上从哪里逮来的这几个人,更不清楚是否对他们进行审讯,但他至少明白,圣上今天这一计,明显是专门冲他来的。
负隅顽抗非有智之举,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赵译胸口似有千斤重,他直起身子,语气缓慢道:“臣已年老,无力承担护守京都与宫城的大任,恳请圣上怜惜老臣一片赤诚,允臣安享晚年。”
李君和笑笑,十分体恤道:“那是自然,只是有劳国公爷自己写个辞呈信,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至于你的儿子。”她目光落到一旁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朕会着人好好给他养伤,但京都人事繁杂,实在不是个安静清幽的养身之地,朕看京郊有一处皇家宅院不错,虽说多年空着有些冷清,但给人养伤还是很清静的。”
赵译胸膛猛一起伏,看了看躺在一旁好歹不知的儿子,感觉呼吸都有些吃力。
他沉沉躬身,“臣,叩谢圣上隆恩。”
不过一个晚上,曾经叱咤风云的国公爷就被贬了职,连同他那个被全家当成宝贝的儿子都被圣上牢牢攥在手里,成了把柄。
一些心思机敏的朝臣不断打听,才终于搜刮出来点东西。
原来是宁国公以权谋私不敬圣上,于是被贬了职,但圣上念情重义,仍旧保留了他国公的爵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今宁国公被这样一弄,其余人皆是风声鹤唳,哪怕是远离权力漩涡的边缘人物也收起了胆子,不敢再随意造次。
而当赵祺瑞满身血污被人从围场带走的模样被几个人瞧见之后,血腥的画面冲击更是让人有了实感——
皇帝就是皇帝!
哪怕他羸弱,亦或是容貌惊人让人忍不住一观,他也始终是皇帝。
皇帝,九五至尊,掌握着全天下的权力,包括他们的生死。
之前因为京都盛传皇帝美颜八卦而兴起不敬心思的人顿时收敛,恨不得将之前那个好奇心太重的自己给揍一顿,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治个大不敬。
前一天猎场上群情激奋的热闹氛围没有了,所有人都如弦紧绷,在御前走动时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如履薄冰,害怕自己行差踏错,也同猎场的猎物一般被一击毙命。
沉闷凝重的氛围在猎场迅速蔓延开来,与生机勃勃的山中春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这样噤若寒蝉地度过了两日之后,突然一道圣旨下来——程将军之子程煜接手京都护卫领事一职,其父赋闲在家,暂行禁军统领之责护卫都城。
这几年被几乎放逐在权力边缘的程家陡然重获圣宠!
这道旨意立刻让不少人明白了方向,内心隐隐有些感触。
除此以外,随着这道圣旨下来的,还有侍中卫琅和对一些去岁与今年已经做出成绩的大臣的褒奖,另外就是对这些天在狩猎上出类拔萃的几个贵族子弟和兵将的赞许。
只要有出众表现的,都统统有赏。
哪怕是圣上从未见过面的几位在京都颇有才情品学的小姐也都受到了赏赐。
几道赏赐下来,这些天恨不得被重山压着喘不过气的众人立刻缓过来了——
圣上为人贤明,赏罚分明,陟罚臧否,根本不会随意治人的罪,反倒有能之人都会被重重赏识!
只要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犯忌讳,完全没必要活得如此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反而应自信好学、大方展露自己的才能与光彩!
卫琅垂首接过圣上的赏赐,行礼谢恩。
等宣赏的内侍离开后,他才看向远处朝阳下沉稳肃静的皇帝帷帐。
几道赏赐的旨意而已,就这么快把如火烧焦心的众人给安抚好了。
不愧是把身边人都治得乖顺无比的皇帝啊。
他低笑一声,数了数手里的赏赐。
除了金银以外,还有文房四宝、名诗名画,以及两张狐皮。
卫琅啧了一声,有些不满地心想——女皇帝能这么快收取王侯和大臣们的敬畏,他的诗赋分明功不可没。
她怎么不给他多点赏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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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和:赏,重重有赏,赏你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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