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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诉
薛宁回到茅舍,将鸡蛋放好,她打算等阿兄回家了再做饭,这样他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现下闲来无事,她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去补今日收来的衣衫,可面前哪有那些衣衫的踪影。
衣篮在明华池!
自她在贺府醒转起,就再没见过自己的衣篮,这可是她赖以生存的活计,而她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薛宁懊恼地拍拍脑袋,连忙往外奔,她得在天黑之前将衣篮拿回来。
行至院门前,她陡然停下脚步,脑海中闪过阿兄让她回家的叮嘱,一时有些犹豫,若此时去明华池,不知是否能在阿兄归家前赶回来。
她不想惹阿兄生气,也不想丢失衣篮,若不把衣篮拿回来,不仅拿不到工钱,还得向各家赔偿被她弄丢的衣裳。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她在院门处踏进又踏出。
“你在做什么?”
薛宁闻言抬头,见阿兄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院门前,她立马恭敬地站好,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
他正提她的衣篮。
她盯着衣篮久久未言语,直到薛宥再次出声询问,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便又缓缓低下头,小声道:“阿兄,我在等你。”
薛宥看着她,没有回应,他进院关上门,而后径直走向堂屋。
薛宁乖乖跟着他一起来到堂屋,在其对面坐下,见对方沉默地看着她,她抿抿嘴,打算好好认错。
“阿兄,我错了,我不该把自己的性命作儿戏,但今日之事也实属我意料之外。有人溺水,而我又会游水,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况且下水之前,我已目测过水面距离,做了准备,确保自己不会有性命危险,而我也的确将陈管家安全带到了岸边,可没想到那水中居然还藏着个怪物。”
薛宁说完便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人。
薛宥闻言叹了口气,而后无奈道:“今日若不是贺大人路过,你就真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盯着妹妹,渐渐红了眼眶。
薛宁没想到阿兄会哭,赶忙握住他的手,连连宽慰道:“阿兄,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行事之前,我一定会考虑周全的,我一定会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你别怪我了,好不好?”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竟也红了眼眶。
“阿宁,我没怪你,我是害怕,怕你真的不在了。”泪水从眼眶溢出滴落在木桌上,薛宥平复气息后继续说道,“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怪我今日在安镇司没有好好和你说话。”
薛宁撇嘴摇头,然后又点头,最后又使劲儿摇头,哽咽道:“不怪你,不怪你,但你以后不能对我冷脸冷言了,我受不了。”
“阿兄的错,以后不会了。”薛宥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薛宁抬头,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再让阿兄担心了。再低头,她看见桌上熟悉的油纸包,刚刚憋回去的眼泪渐渐又回到了眼眶。
是阿兄经常给她带回家的烧鸡。
“阿兄,你太好了。”眼泪终究是滑过了脸颊。
薛宥破涕为笑,温柔道:“不哭了,吃烧鸡,还热着。”
薛宁想起今天带回来的鸡蛋,两手一抹,将脸上的泪擦干净,而后快速说道:“阿兄,今天春红送给我一篮子鸡蛋,我去煮两碗鸡蛋面,你等等我。”也不等对方回应,她说完就直奔灶房。
薛宥笑着摇摇头,起身也跟着她去了灶房。
兄妹俩转悲为喜,一起有说有笑地忙活,将面做好后端到了堂屋。
薛宁自出门起,还未吃过东西,此时饥肠辘辘,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不料刚出锅的面条太烫,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伸出两只手不断地在嘴边扇风。
“你慢点吃。”薛宥见状倒了杯冷茶,笑眼弯弯地放在她的手边,眼睛因方才的哭泣还有些泛红。
薛宁说不了话,只能一边含混不清地回应两声哦哦,一边笑着点点头。
“阿兄,你能给我说说杨家的事情吗?”薛宁终于将面吞下,她一边伸手拆油纸包一边问道。
“你今天去了一趟杨宅,喜欢上杨家了?”薛宥放下筷子,帮她拿出烧鸡。
看来贺羽还是告诉他了,薛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认真道:“我今天去了杨宅,觉着春红和陈管家都很好,陈管家还将宅里的补衣活计交给我了,所以我以后肯定会经常去杨宅,就想了解一下宅里的人和事。”
见阿兄的表情没甚变化,薛宁知道他是愿意的,于是赶紧扯下一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软声央求道:“阿兄,说你能说的就行,你就给我说说嘛。”
“行行行,我说。”薛宥笑着示意妹妹继续吃。
“杨老爷曾任国子监监丞,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杨易,小儿子叫杨硕。在杨易十四岁那年,杨夫人因病亡故,一年后,杨老爷续弦,第二年便生下了杨硕,算来那杨硕现在也有二十岁了。”
“我见过杨硕,我到杨宅时,他正好出门。”薛宁咬了口鸡腿,好吃得摇头晃脑,“那杨家大公子,我倒是没见过。”
“你见过就怪了。”薛宥也拿起鸡腿,边吃边说,“杨易屡试不第,到二十六岁还未成家,杨老爷见他到了岁数,便打算为他定亲,奈何亲事还没说定,杨易却突发急病,杨老爷只得将他送到原州老家养病。”
薛宁慢慢停止咀嚼,缓缓道:“他难道和他母亲一样,因病亡故?”
薛宥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吃。
“不是,他在六年前回到了临安城,但因杀人被官府通缉,最后在明华池溺毙,杨老爷也因此辞官。”
薛宁一时沉默,想起春红和陈管家说的话,片刻后开口问道:“杨老爷是不是生病了?”
“不错,杨老爷这段时间皆卧病在床,杨宅事务都是由陈管家打理。”
听罢,她无奈地低下头,然后将今日在杨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宥。
想听的听到了,想吃的吃到了,薛宁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
看着桌上剩下的烧鸡,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各凭手速,片刻间,桌上只留下了鸡骨头。
“阿兄,你今天回家还挺早。”薛宁擦了擦嘴。
“其实今天司里还有事,但贺大人见我鞭伤还没痊愈,便让我早些回来了,我明日可能就不会这么早回了。”薛宥边说边收拾碗筷。
薛宁看着他若有所思,片刻后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起身帮着阿兄将堂屋收拾好。
天还没黑透,两人便早早洗漱完,各回各屋睡下了。
*
太阳东升,薛宁忙完茅舍的活儿后,如约前往杨宅取衣服。
一连几日皆是大晴天,阳光将人身上的哀丧气都照走了,薛宁脚步轻快地走在长街上,心里盘算着新东家能够给她多少活计。
不知不觉间,她已快走到杨家,远远地看见宅门前正停着两顶轿子,一位黄衣姑娘登上轿子后,那一行人便离开了。
待她来到宅门前,此处已空无一人,刚刚迈上石阶,忽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她转头一看,一辆马车已然停在了宅门前。
她笑着向拉着缰绳的张元招手问候,见贺羽从马车上下来,便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贺公子,真巧。”
贺羽见对方提着一个空篮子抬头挺胸,不禁轻笑一声,而后径自向里面走去,并未理会她。
薛宁也不恼,见张元似有些手忙脚乱,她走到马车前,拿过他手中的礼品。
“我来帮你。”
“多谢。”张元并未推辞,他将自己拿不下的两个糕点盒子递给了她,“多谢你上次送的糖葫芦。”
薛宁接过木盒,愣了一瞬,随后想起张宝从她这里拿走的两串糖葫芦,不禁笑说道:“阿元,你不必如此客气。”说罢,她便提起衣篮转身,不料正对上贺羽微眯的眼睛。
难道他在等他们?
不待她走到他面前,好些个厮仆突然从里面奔出来,将她和张元手中的礼品全都接走了。
“贺大人,里面请。”
管家向贺羽行过礼,转头看见薛宁,随即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然后向身边的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
“贺大人,快快里面请,方才因家父有事交代,我未能在此恭候,实乃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杨硕微笑着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向贺羽躬身行礼。
“无事,今日我是来看望令尊的,不必拘礼。”贺羽言毕便迈步向里走。
一众人等也跟着贺羽向里走,张元见状立即跟了上去,只留薛宁一人站在门外。
“刚刚邓大人和他的千金来拜访过,老爷现下正醒着。”
“家父见到大人,一定会很高兴。”
管家在前引路,一行人朝着正堂行去,渐渐消失在薛宁的视野中。
“姑娘,我带你去找春红,你随我来。”小厮走到薛宁身前说道,也不等她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转身向前走。
薛宁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一间小药房前,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那小厮便匆匆离开了。
门前的药炉正冒着丝丝热气,看来春红就在里面,薛宁这样想着便进入了房间,浓郁的草药味直冲鼻尖,她用手在面前轻扇了几下。
“春红?”
无人回应。
薛宁正准备继续往里走,药房里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站在原地仔细辨听。
“春红?”
仍是无人回应。
她迈步朝里间走去,突觉一阵冷风自身后吹过。
砰!
药房的门突然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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