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只阴湿男鬼（双重生）

　　“许恭喜，你又瞎了。”
　　“……真是太好了。”

　　他听见那道声音，仿佛隔着一层雾，带着近乎满足的笑意。许恭喜想睁眼，可眼前依旧一片死黑。只有耳边均匀的呼吸，以及身上沉重的压迫感，提醒着他还没死。

　　“把眼睛还给我。”他的声音低哑又疲惫，像是早就习惯了失去，甚至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兴趣。

　　“还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策苟的笑声在黑暗里像玻璃碎裂，细碎又刺耳。他俯下身，吻上许恭喜闭着的双眼，温热的舌尖滑过眼睑，细细舔舐，像是想把什么东西从里面勾出来，可那里早就空了。

　　“你也这么想的吧。”
　　“你也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吧。”
　　他说着，声音愈发轻柔，几乎像是在撒娇。
　　手指慢慢地摸上自己的脸，最后停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接着，是令人牙酸的轻响。

　　他手指缓缓埋入眼眶，鲜血顺着手背流淌，滴滴答答地落在许恭喜脖子上。
　　疼痛仿佛和他无关，他动作缓慢而坚定，指腹带出那颗温热的眼球，拉扯着，像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某种执念。

　　“你也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吧。”

　　那只刚刚从眼眶里掏出的眼球，带着温热和血腥，硬生生地塞进许恭喜的眼眶。
　　触感又滑又黏，腥味扑鼻。许恭喜像是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被一颗滚烫的炭块塞进身体里。
　　痛楚、恶心、窒息，齐齐涌上来，几乎把他溺死。

　　耳边满是策苟带着疯魔的低语，冰冷又湿滑的指尖在他脸上流连，像一条蛇攀爬上脊背。
　　“许恭喜，你也、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吧。”

　　“许恭喜，不要逃。”

　　脑袋像破了个洞似的，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许恭喜一度以为自己死了，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四肢轻飘飘的，像快要消散。

　　但脑袋上那刺骨的剧痛又像一只铁钩，硬生生把他从死亡边缘揪了回来。
　　他挣扎着睁开眼皮，眼前一片模糊，视线在黑暗与亮光中交织。
　　等到眼睛终于慢慢适应光亮，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歹没全瞎……

　　可下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还盘着一条灼热的胳膊，紧紧勒着他的咽喉，像毒蛇蜿蜒盘桓，让他透不过气。
　　他本能地挣扎，脖子上的那只手却在他清醒的瞬间微微松开，肌肤接触的温度，带着湿漉漉的冰冷。

　　“哥。”
　　一声温热的气息贴在耳边，带着近乎缠绵的柔软。

　　天地万物都忽近忽远，在他眼前大大小小，身上那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如影随形。
　　许恭喜艰难地喘息，手轻轻搭在策苟后颈，恨不得当场把他掐死在自己怀里。

　　重生那天，他还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策苟能回头，能被温柔和善良唤醒。
　　可此刻，血与恨像岩浆一样，从心底喷涌而出，满腔的怒火与憎恶，将他燃烧得只剩下空壳。

　　“哥……”策苟又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轻轻的，“你醒了吗？”
　　明明是问句，却又如此的笃定。

　　他从许恭喜身上爬起来，伏在他胸口上，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那道视线没有一丝温度，像羽毛一样缓慢滑过许恭喜合着的眼、苍白的鼻翼和嘴角。

　　明明无声无息，却让许恭喜感觉到一股黏腻的恶心，视线卷过之后，又是一阵被火滚过的烧灼。

　　“几点了？叫医生过来。”他的嗓音干哑得厉害，像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分都被抽空，只剩下一具干裂的躯壳。

　　“晚上八点半。”策苟软声应着，伸手在许恭喜脸上蹭了蹭，才慢吞吞从病床边挪开脚。

　　就在他脚刚落地的一瞬，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嗙——”
　　门板被人猛地推开，带着一阵狂风闯进病房，窗边的窗帘猎猎作响。

　　“艹——许恭喜，你怎么搞成这样！”
　　杜非宇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满头都是汗。他的视线在病床上迅速扫过，见许恭喜脑袋缠着厚厚的绷带，脸白得吓人，嘴唇没半分血色。哪怕听见他的声音，许恭喜也只是木木地抬了下眼皮。
　　“……你怎么。”
　　杜非宇还在震惊，而一直被忽视的策苟已经面无表情地将医护人员领了进来。

　　灯光明灭间，医护人员围到病床前。
　　策苟安静地退到门边，影子被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拉得又细又长。

　　杜非宇瞪向策苟，心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盖过他的理智，他一把伸手拉着策苟的衣领，将他拽出病房。

　　走廊上的白织灯和应急灯交错，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

　　杜非宇盯着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眉头拧得死紧，眼神在策苟身上剜来剜去。“是你干的吗？”
　　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策苟却只是低垂着眼睫，后背死死贴着走廊的瓷砖墙，整个人黏在那里，一动不动，直接无视了杜非宇所有的质问。

　　杜非宇被彻底点燃，胸腔里涌着愧疚和怀疑。
　　他似乎最近都没联系许恭喜，许恭喜最近在干什么？上次在兽医院见着的时候，状态就似乎不是很好。

　　“我再问一遍，是你吧！”他声音发狠，话音未落，手一挥，竟直接把策苟甩向地面。

　　“嗙——！”

　　孩子瘦小的身体重重磕在地板上，瓷砖发出一声干脆的闷响。

　　走廊尽头的护士第一时间尖叫起来，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人影疾步冲来，护在策苟身前，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你发什么疯？！”江平怒气冲冲地护着策苟，身上还穿着警服。
　　他抬眼瞪杜非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声音再次拔高，“你发什么疯？！！”

　　护士战战兢兢地将策苟带到身边，半蹲下身仔细检查孩子的伤势，手忙脚乱地翻看他的手腕和膝盖，见他没摔到哪才松了一口气。

　　“你别以为有人罩着你，就能任性妄为！”江平咬牙切齿，“你还是人吗？居然冲一个孩子下手！”

　　杜非宇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跳，死死盯着策苟的脸。
　　那孩子依然一副淡然，只是轻轻躲进护士怀里，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或害怕。

　　“你不是警察吗？”杜非宇咬牙切齿地开口，他一指策苟，声音里带着彻底的失控和质问，“他把我朋友害成这样，你就什么都不管吗？！”

　　“歹徒已经找到了！你赖一小孩身上做什么？”

　　江平的话像一盆冷水将空气浇得死寂。
　　他盯着杜非宇，“歹徒当场就抓住了，是绑架这孩子的罪犯，因为没拿到赎金，迁怒于他，想杀人灭口，却误伤了许恭喜。”

　　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护士在角落低声安慰策苟。

　　这番话对杜非宇来说却如鲠在喉。他依旧死死盯着那个藏在暗影里的策苟，那种直觉般的警惕和怀疑根本驱散不去。就算江平再怎么解释，现实和理性之间那道鸿沟还是让他迟迟无法释怀。

　　“你明明都是个大人了，却对六岁的孩子动手。你到底懂不懂你在做什么！”江平的怒气已经近乎咆哮。

　　策苟被护士轻轻抱起，远远避开了两人的怒火，却在灯影下回头，挑衅一般望了杜非宇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深不见底。

　　杜非宇嗤笑一声，迎上那眼神。
　　江平说的他不是不明白，可若不是亲身经历，谁敢信一个六岁的小屁孩能带来这么大的恶意？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掌，手背上那点被烫伤的地方似乎仍在微微发红、发烫。
　　若不是反应快，指不定现在皮都要掉一层。

　　他胸膛剧烈起伏，肩膀随之微微发颤，眼看还要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医院里不要大声喧哗。”

　　主治医生出来，他目光落在策苟身上时还点了点头，随即淡淡地收回视线，低头检查手里的诊断书，便大步离开了。
　　紧接着，跟出来的护士环视了一圈，忽然开口：“谁是患者的家属？”

　　话音一落，杜非宇和江平几乎同时应声，“我！”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肯服软。

　　杜非宇心里认定，许恭喜六亲寡淡，这世界上，自己算是唯一的兄弟，当然轮得到他当家属。
　　江平却皱着眉。许恭喜无亲无故，这倒霉人连朋友都不靠谱，自己好歹跟他有一面之缘，还算有点责任感。

　　两人谁都不退让。

　　护士见状，眉头微微拧起，又补了一句，“要办住院手续，你们谁拿着患者的身份证？”

　　一问出口，走廊里顿时静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又听护士开口，“你拿着？”

　　杜非宇回头，目光一扫，只见策苟地手里正捏着许恭喜的钱包，神情淡然地扫过他与江平，仿若在看他俩的小品一般。

　　“给我！”杜非宇一伸手要抢。

　　江平却立刻反应过来，手一伸便死死钳住杜非宇，肩膀一压，把他牢牢摁在墙上，低声厉喝：“你还没把疯发完？！”

　　两人打得不可开支，等回过神来，策苟和那两护士已经不在。
　　“啧！”杜非宇吃痛，甩了甩手臂，挨了江平一拳，闷声不吭地朝缴费处走跑去。

　　江平气得牙根直痒，心里还堵着那口气。他随手一摸鼻梁，指尖竟蹭出些许鼻血来，心中更觉烦躁，便索性大步推门进屋。

　　病房里只亮着床头那盏温暖的小灯，灯光被磨砂玻璃罩柔柔地拢在一隅，将病床上的人和影子都披上一层柔和的纱。
　　前几天健健康康，一挑三的小伙子，现在却躺在医院床单上，面色苍白，三魂不见七魄。

　　“你也忒倒霉了。”江平从墙边拖过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怎么别人报仇，你还上赶着挨，不过你也真是条汉子。”

　　他一边说一边揣摩许恭喜的脸色，发现这人神色里没有半点波澜，只静静望着屋内一角。
　　江平收了那点开玩笑的心思，嗓音低了下来，“歹徒已经抓到了，他把罪名都招了。”
　　“但是他也是个混混，到处欠债，估计没法赔你医药费。”

　　见许恭喜还是没什么反应，江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再叫医生过来看看？”

　　房间静了几秒，只有呼吸和窗外风打树叶发出地飒飒声。
　　许恭喜终于缓缓地眨了下眼，黑亮的眼珠像瓷娃娃忽然有了魂魄，但语气却依旧无力：“不用。”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又缓慢，“你拦着杜非宇，别让他离策苟太近。”

　　“你听到了？”江平说完就觉得自己瞎问，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整一层楼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嘟囔道：“你那兄弟是真不靠谱，居然还欺负小孩……”

　　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许恭喜嘴角挂着一点淡淡的笑，那笑实在让人觉得诡异，谁会在这时候笑出来？许恭喜是因为什么笑？

　　江平心里毛了一下，忍不住有点发憷：“我还是叫医生再检查一次吧。”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手刚摸到门把手，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他朝门上的玻璃小窗望了一眼，确定外头没人，这才压低了嗓音，回身凑近许恭喜的耳边，
　　“你前几天和我说，会有领导来找我谈卧底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床上的人被问得回神了些，眼神慢慢对上来，声音有些空落落的，“你答应了？”

　　江平没得到问题的答案，眉头微微皱起，他摇摇头，“没有。”
　　他刚说完，便见许恭喜忽然抬手，虚虚地搂住自己的脖子，力气不大，却把江平往床沿按下了几分。
　　江平闻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鼻尖发酸，身子僵了下。

　　只听许恭喜贴近他耳边，气息轻浅得像羽毛擦过：“做得好。”

　　江平侧过脸，见许恭喜嘴角弯起，笑意一点点从嘴边慢慢往上爬，那双眼神无焦点地望着天花板，死死定住一个方向，那是一种被掏空后的麻木。

　　他听见那人一遍遍在耳边呢喃着：

　　“做得好，江平……做得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