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烬·权谋

　　洛水古渡的晨雾裹着铁腥气，韩昭的铁尺刮开新露出的碑面，青苔下"镇水"二字的凿痕里嵌着赤铁矿砂。谢明夷的玉笏挑起黏连的砂粒，在朝阳下照出细密的楔形刻纹——正是童谣里"识字猫"暗指的禹王密语。
　　"丙戌年七月初七刻改。"韩昭的铁尺丈量凿痕间距，二寸三的刻度与鬼谷棋局暗合。碑座龟趺突然渗出血水，三百只青铜铸的镇水兽从淤泥里浮起，每只兽睛都缺了左眼——与稷下学宫铜猫阵列如出一辙。
　　午时三刻，谢明夷立在碑顶残缺的螭吻处。玉笏尖端的银粉撒入洛水，波纹间突现倒写的碑文投影："荧惑非天灾，矿砂噬地脉。"韩昭的铁尺劈开龟趺左爪，暗格里蜷着具幼尸，怀中《河渠书》的批注页上，工部侍郎的朱批正改写着赤砂配比。
　　"治水用砂，三七为界。"谢明夷的玉笏划过发黄的纸页，突然停在某个篡改的数值，"当年堤坝竟掺五成矿砂！"他的袖口拂过尸体右手，虎口厚茧间卡着的青瓷片——与二十年前赈灾银案浮尸手中的瓷片同窑所出。
　　未时暴雨突至，碑文在电光中泛出磷光。韩昭的铁尺卡住某道裂缝，撬起的青铜板内藏三百枚玉质骰子，每枚都刻着治水民夫的名录。当谢明夷按《广韵》音序排列骰子时，缺失的第七十九枚突然从碑顶坠落——刻着现任赈灾使王崇的生辰八字。
　　"明日午时，漕船验砂。"骰子背面的血书小楷还带着墨香。韩昭的铁尺已没入洛水，挑起的淤泥里混着新近倾倒的赤铁矿砂，砂粒表面的斧凿痕与碑文篡改工具完全吻合。
　　申时三刻，漕运码头的验砂台上，王崇的官靴正碾碎某块矿石。韩昭的铁尺突然横在他颈前："大人鞋底的青冈木屑，产自三川碑旧址。"谢明夷的玉笏挑起验砂簿，朱砂圈注的"良品"字样下，隐约可见"矿砂逾制"的旧批注。
　　戌时梆子声穿透货栈，韩昭劈开某袋"赈灾特供砂"。赤铁矿砂倾泻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铜绿色。谢明夷的玉笏突然插入砂堆，挑起的青铜骰子六面皆刻"缢"字——正是童谣末句"九族血染朱雀道"的韵脚字。
　　子夜惊雷劈中漕船桅杆，韩昭立在翻倒的砂堆前。三百具缠着水草的河工尸体随浪浮起，每人右手都攥着半片古碑拓文。谢明夷的玉笏挑起某张拓片，浸透的纸面显出密写的血书："王崇改砂，寅时灭口。"
　　五更天，韩昭站在赈灾使衙署前。门楣上新挂的"明镜高悬"匾突然坠落，背面密密麻麻刻着治水民夫的冤状。当他用铁尺撬开匾额夹层时，半封未写完的请罪奏折飘然落地，最后的墨点正晕染在"臣迫于工部"的"部"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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