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画

　　电视机被转换成游戏屏，屏幕上的动漫人物拿着砍刀肆意杀戮，满屏幕鲜血淋漓。邓文博拿着游戏手柄站在沙发上发疯，整个客厅都在被他的骂声震动。

　　谢问青推开公寓门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吵闹的景象，沙发上站着的人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公寓。不过邓文博刚好喝完一听啤酒准备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啤酒。

　　“你谁啊？”邓文博定在沙发边。

　　谢问青第一反应这或许是乔雨凝的某个亲戚，他下意识地笑了笑说自己是乔雨凝的朋友，乔雨凝很少提及家人，他不确定乔雨凝想不想让家人知道两人在恋爱。

　　邓文博满脸不信，喝了酒的缘故脸上泛红，说话也几分轻浮:“你是她哪门子朋友?”乔雨凝怎么会有一个随便进出家门的异性朋友，他还不认识。邓文博下一秒脑子转起来：“是乔雨凝男朋友吗？”

　　谢问青把糖葫芦和刚买的书放在玄关柜上，点点头说是的。

　　“啊，你好你好，我是乔雨凝的好朋友，我叫邓文博，那个……你坐，我给你……拿瓶饮料吧，冰箱里应该有。”邓文博立马客气起来，心里暗骂乔雨凝胡来，把自己叫来又把男朋友叫来，两个人互相不认识多尴尬啊。

　　“我叫谢问青。”

　　客随主人，谢问青不认为自己是那个客。他低垂着眼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乔雨凝发去了消息。

　　谢问青：在哪里？

　　不过乔雨凝好像没有看到，她的手机一般情况下都是静音状态，除非正在玩手机不然根本无法及时接收到别人的消息。

　　客厅里嘈杂的游戏背景音乐被调小了一些，茶几下边的小猴瞪着大大大眼睛很委屈地想回家。不过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邓文博站在冰箱前犹豫了一下，拿了两瓶啤酒出来放在茶几上，递给谢问青一瓶，让出沙发的位置：“你坐。”

　　谢问青点点头，先是接过啤酒重新放在茶几上，他怕纸包糖葫芦会化掉，就套着塑料袋放进了冰箱里，随手从里面拿出一瓶酸奶，酸奶是他一般会喝的饮料。打量了一下邓文博身下的长沙发，他选择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不好意思，我不太能喝酒。”他举了举酸奶算作歉意。

　　邓文博看着手机，乔雨凝不回复他。“没事儿兄弟，喝着玩而已，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游戏早就被关了，邓文博随便找了部喜剧电影，找电影的空隙整个客厅沉默得闹鬼一般安静，茶几下边的小猴警惕地抬起头。

　　终于，熟悉的电影片头声响起。

　　邓文博才不动声色地长吁。

　　“我来给雨凝送书。”谢问青先解释了来由，笑着抿了一口酸奶。

　　“啊，这样啊，乔雨凝她爸爸不是生日么，她到她爸爸家吃晚饭，也不确定晚上回不回来，就让我过来帮她照看一下……猴子。”邓文博终于想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了，说完把被他踢到茶几下的小箱子拉出来给谢问青看。

　　电影开头音乐轻快，谢问青的手机没有接收信息的提示音，乔雨凝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看到猴子那一刻他再一次惊讶到，乔雨凝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还养了猴子，自己明明也就两天没有来公寓找她而已。

　　谢问青点点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两天的课比较多，所以联系少，雨凝可能以为我不会过来。”

　　邓文博微笑地点点头，心想啧啧啧乔雨凝估计就是玩玩所以没把这男的当回事，自然不会去想起来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一阵无言。

　　是的，气氛尴尬起来了，邓文博笑笑问，“你打游戏吗?”

　　“不打。”谢问青在看电影剧情。

　　邓文博面色痛苦地转耳钉，他不久前打的耳钉，还没有彻底修复好。的确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年头还有男生不打游戏。

　　“你是许安本地人吗？”

　　“是的。”

　　“我也是诶哈哈哈哈哈哈。”

　　“嗯。”

　　邓文博心里直骂妈的，这个人跟木头一样，乔雨凝跟他在一起真的不会无聊死吗？

　　“你是哪个高中的？”

　　“许安一中。”

　　“我也是诶哈哈哈。”等一下，“诶，我们都是一个高中，又上了一个大学，那是有点缘分的，那你和乔雨凝是高中就谈上了吗？”邓文博开始回忆，他印象中乔雨凝高中没有什么感情经历，除了被一个体育生纠缠过一段时间外身边几乎没有异性。

　　谢问青无聊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猴的房间，小猴子看似无语地朝他撇了撇脑袋，“什么？”

　　“你和乔雨凝?”邓文博习惯性地把脚翘到了茶几上。

　　电影里的剧情进行得很快，先是主角的自我介绍式回忆。谢问青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不是。”慢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试探性地提出来:“我们大二才认识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呢。”

　　怎么会那样以为呢。谢问青晃了晃酸奶瓶，回忆一下邓文博说的话，心里瞬间明镜却还是问了一句：“雨凝她不是实验中学的吗？”

　　邓文博一愣，嘴比脑子快：“不是啊……我们都是一中……不，她是实验的，我是一中的，我记混淆了不好意思……”

　　“是吗。”谢问青毫无感情地接了一句，悠悠地看了邓文博两眼，看起来并不相信似乎还有几番嘲弄的意味。邓文博心里骂骂咧咧。

　　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是乔雨凝打来的电话，谢问青拿起手机，屏幕里的女孩化着很漂亮的妆容，耳朵上的十个耳洞全部堵上了亮闪闪的耳钉。

　　“我马上就回去了。”

　　谢问青点点头。

　　“我以为你今天满课不会过来的。”

　　“无聊就过来了。”

　　“我朋友在吗？”乔雨凝撩了撩头发，上了车。

　　“在的。”谢问青瞥了一眼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邓文博，他表情凝重，噼里啪啦的打字。

　　“我的猴晚饭吃了吗？”

　　“不知道。”

　　“算了，我马上回去，拜拜，坐车看手机要晕车的。”

　　“嗯。”谢问青先挂了电话。他挠了挠头发把茶几下的猴子拉出来。

　　电影的剧情持续，到了初高潮的部分，可惜没人在意，邓文博噼里啪啦地打字，在发小群里吐槽遭遇。

　　邓文博：乔雨凝的这个男朋友。

　　邓文博：白眼jpg.

　　邓文博：看我不爽还是怎么的，三句放不出来一个屁。

　　叶木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木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邓文博啪啦啪啦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明。

　　邓文博：热络不了一点，这人貌似还生气了，对我爱答不理的。

　　乔雨凝：他话少，对谁都这样，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叶木子：乔雨凝请慎言。

　　乔雨凝：我回去质问他。

　　邓文博：我话也少，但不会像你对象那样。

　　邓文博：你快回来，我快憋死了。

　　叶木子：两男一女，我看你们怎么交流，乔雨凝得分化两张嘴，一张应付邓文博，一张应付男朋友。

　　邓文博：不需要，她男朋友不讲话。

　　乔雨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雨凝：马上，五分钟左右。

　　客厅里沉默安静的五分钟，邓文博从未如此低估五分钟的漫长窒息时间。

　　公寓门铃被按响，邓文博立马穿鞋去开门，门口站着外送员和刚刚从电梯出来的乔雨凝。

　　谢问青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刚刚邓文博放脚的沙发软垫，心想难怪上次乔雨凝那么骂他弄脏了沙发。

　　“你怎么这么慢?”邓文博咬后槽牙问雨凝，接下外送来的小猴的晚饭。

　　乔雨凝忍着笑意竭力降低嗓音：“我已经很快了，你不知道我家司机开车多快吗？”雨凝换鞋的时间两人就这样在玄关处你来我往地骂了一会儿。

　　“现在怎么办?”邓文博靠在玄关柜上吹胡子瞪眼。

　　“什么怎么办？”

　　“你男朋友在这里，他晚上留宿吗？他留宿了我怎么办？”

　　“他跟我睡，你睡客房啊。”

　　“太尴尬了。”

　　乔雨凝哼哼笑两声：“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我们又不一起睡，等会儿我就带他去主卧，你随意。”

　　“那我在客厅唱歌，你男朋友不会有意见吧？”

　　乔雨凝皱眉打趣：“这么在意我男朋友干嘛？他有意见能怎么样呢？邓文博你为什么突然畏手畏脚的。”

　　邓文博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谢问青，对着乔雨凝竖了一个中指：“那是给你面子，你少嘲笑我，我现在怒了，今晚你们俩别想好好睡觉。”

　　小猴子好像闻到了自己的晚饭，沉静的性格让他也止不住激动，用几乎透明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粉红色的房间墙壁。只有谢问青听见了，他在想门口那两人磨磨唧唧地聊了多久的话不想让他听见。他拉出小猴子，隔着透明塑料板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小猴很透灵性，温顺地转了转眼珠晃脑袋。

　　眼睛被人捂住，冰凉的手指贴在他眼皮上，细微的光线从纤细无法完全并拢的指缝落在他眼下。

　　“猜猜我是谁。”

　　“雨凝，你的手好凉。”谢问青把她的手拉下来，一扭头看到邓文博站在身后表情不受管理地鄙视和嘲讽。下一秒他就转开视线看似无意地拨弄小猴子的晚饭。

　　谢问青没在意，告诉乔雨凝他今晚碰见了买书的那个大叔，给她带了一本书过来。乔雨凝趴在沙发靠背上满脸堆笑地吹口哨：“sweetie（宝贝），你真贴心。”

　　“咳。”一声突兀的咳嗽，邓文博委婉地提示乔雨凝她刚说过的话。

　　可惜乔雨凝看到小猴子就立马上头，终于把猴从小房间里抱出来，准确来说是用手捧出来，猴实在太小了，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是不是很可爱。”她朝着谢问青把猴子放在自己脸侧，同步地左右摇摆脑袋。

　　邓文博目睹一切。

　　邓文博：乔雨凝就是个傻哔。

　　邓文博：她现在当着我的面跟她男朋友打情骂俏，当我不存在，傻哔乔雨凝。

　　邓文博：都出来给我讨伐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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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给你带了一个糖葫芦，怕化了就放在冰箱里。”

　　乔雨凝蹦蹦跳跳地去拿。

　　邓文博：乔雨凝跟傻哔一样，一个糖葫芦有什么好嘚瑟的，搞得跟这辈子没吃过一样，看得我真来气。

　　江涵芸：出息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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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雨凝抱着小猴，邓文博拎着小食喂他，谢问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剩下的电影。

　　“我敢说你男朋友也不高兴。可能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

　　蹲在厨房窃窃私语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小猴子的耳朵动了动友好地竖了起来。

　　“我发现了。”乔雨凝不自觉地挑眉，“肯定是你说话或者你的不恰当行为把他惹生气了。”

　　“呵呵，你男朋友肚量惊人。他那态度才让我生气呢。”

　　雨凝无所谓地摸了摸小猴的鼻子，这只小动物很可爱地抬头看了看她，很乖巧的一眼似乎还带着笑意，随后继续斯文地吃着晚饭。喂完小猴后邓文博就回了客房，在乔雨凝谈恋爱之前她公寓的客房几乎是邓文博的酒店。

　　这晚十九楼面向马路的客厅早早地就安静了，乔雨凝把小猴抱进了主卧的窗前小桌上。

　　洗完澡后谢问青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而乔雨凝忘我一般地玩着小猴，他很乖很安静，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在撒娇。

　　从进主卧的那一刻到乔雨凝上床，谢问青没有主动和她说一句话，雨凝问他戴不戴眼罩他也只是摇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

　　两盏床头小灯昏黄的光亮像是某场旧梦中温柔的夕阳渐渐落下地平线，沙滩上的脚印大小交叠，后一人踩着前一人的小坑缓慢前进。

　　谢问青不带情绪的眼神看了看她，只是淡然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开心吗？”

　　他摇摇头，还是那句：“为什么这么问?”

　　乔雨凝靠近他盘腿撑着下巴，食指中指比划戳了戳自己的眼睛：“我看出来的，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为什么不承认。”

　　“我没有。”

　　“为什么不承认。”她根本不是在问。

　　乔雨凝的这个坐姿挡住了自己那边的床头灯，光亮只好从她身后微弱地探头，谢问青还是没承认，话锋一转：“你的那个好朋友说你们都是许安一中的。”他刻意忽略邓文博事后否认的事情，实则他就是不相信。

　　“乔雨凝，你跟我说你是实验中学的，可你的好朋友却说你是一中的，是他胡说八道，还是你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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