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不晚

　　“您的包裹已存放至【菜鸟公共服务站】，记得早点来【永昌北路134号快递驿站】取它回家！”

　　“【代收点】您的包裹已暂存至永昌北路134号公共服务站（08点30-18点30），……请及时领取签收。”

　　“快件已被永昌北路134号公共服务站代收，请及时取件。”

　　“今天到的快件还挺多的。”严霁扒拉一下手机的短信列表，统共十几条取件短信，还掺杂着因为昨天他和江樰双排玩得太晚，导致错过快递站下班时间忘记取的几个快递件。

　　只可惜今天他只能骑一辆老破自行车取这十几个快件，问就是今天一早江樰把车开去交电费了，外加家里有且仅有的一辆电动车还被撞瘸腿了。

　　嗯，是严霁给造的。

　　这是一起由于某位第一次骑电动车的二十六岁男青年，因一把把油门把手拧到底，再加上没看清路直接创到电线杆子上，而引发的悲催事故。

　　结局是严同志自掏腰包给瘸腿电动车换了一个筐，并且，他本人也被江樰下了一个月的禁骑电动车令。

　　所幸十几个快件都是用黑色不明材质的快递袋装的，又薄又耐塞，一个自行车筐正正好好能装下。

　　等他骑着二八大杠嘎悠到小区单元楼门口时，那辆熟悉的灰色长安早已停在大门斜前面的车位上。

　　回来的还挺快。

　　严霁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给车链上点油，害得他骑半截链子掉了，还得找师傅帮他重新安上。他把自行车锁在无障碍通道栏杆的旁边，抱着一摞黑色外包装的快递袋上楼了。

　　严霁费劲地腾出一根手指解开指纹锁，侧过来用胳膊一侧下压门把手，仰头冲门内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知道了，你先去洗手，我买了点柿子，待会儿尝尝。”江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严霁欸了一声，把怀里的快递扔到地板上，一只手关上门，另一只手去拿玄关鞋柜上的拖鞋。

　　洗完手，严霁看一眼地上的快递，又看一眼厨房里洗柿子的江樰，看一眼快递，又看一眼江樰。蹲下身子，把快递们拢到一块抱起来，放到茶几和电视中间的空地上，顺便把茶几旁边的滚轮小凳子扯过来放在自己屁股底下。

　　柿子等一会儿还能吃，快递等一会儿驿站就关门了，他到时候还怎么退货啊。
　　他把十几件快递分门别类地分成三堆：上衣、裤子和裙子，全都是女装，按严霁说法来讲这叫了解行情，这叫观察同行。

　　打开上衣堆的第一件快递，是一件浅绿色上衣，他对着手机看了一眼，还行，至少没有色差。

　　就是这大logo……

　　啧，印刷工艺一般，但还行，只是以严霁的个人审美来看，他确实看不惯这种中间印一大堆字的宽松T恤。

　　满分10分，这件的话，6分吧。

　　第二件是件正肩V领短袖，他从快递袋里拿出来这件衣服时就沉默了，时长跟中了亚瑟一技能一样长。

　　正肩呢，V领呢？

　　打开塑料袋展开一看，这不就是老头背心裁了一截吗？！

　　4分，不能再多了，下一件。

　　第三件，浅蓝色格子衫。

　　都不用他去看细节，衣服胸口处花纹没对齐，领口外翻，袖口开叉处更是直接开了一个大口子。

　　就这件，要他两百多块钱。

　　呵，2分。

　　接下来看裙子，其实看到现在，严霁的内心已经可以平淡地敲木鱼去了。他不求接下来的衣服又多好，有个型就行。

　　他深吸一口气，随意拿出一件快递拆开。

　　“怎么，打算给房间换个新窗帘了？”一般路过的江樰同志瞄了一眼他手上的“窗帘”，好像还是绣着一堆小白花的款式。“哟，最近钟情田野风啊。”

　　他还没等严霁开口，就把一块削好的柿子块递到严霁嘴边道：“这是我在超市买的柿子，挺甜的，你尝一口。”

　　“这是一件……”严霁闻言直接哽住了，他就着江樰的手吃掉柿子，把连衣裙举起又放下。

　　坏了，回不去了，他现在看这件衣服也觉得像窗帘了。

　　“嗯，这柿子真甜，你在哪家超市买的？”

　　“小区口那家，我买菜的时候看着这柿子不错，就顺道买了点，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哦。”严霁这才把自己刚才“欲言又止”的部分给补上：“这是一件裙子。”

　　“什么玩意儿？”江樰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不然怎么能在二十一世纪听到这种排列组合而成的语言。

　　“这是一件碎花连衣裙。”早就已经被这一堆衣服创飞的严设计师，用十分仅有一分的“好心”地又重新介绍一遍，这件勉强可以称之为衣服的物品。

　　“你管这张桌布叫连衣裙是吗？”

　　“桌……”严霁又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乐了一声，江樰简直是他的嘴替。

　　他把这块布料又提起来，在江樰面前晃了晃道：“你猜猜这裙子多少钱？”

　　“七十？”江樰试探地问。

　　“一百七。”严霁肯定地答。

　　这次换江樰中亚瑟一技能了，状态解除后换了一个话题。

　　“话说你买女装干嘛，还是成人女装。”

　　严霁把衣服叠好重新塞回快递袋里，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不是想观察观察同行嘛，看看其他店都是什么水平，结果你也看到了。”

　　江樰罕见地哽住了，他一指旁边的未拆开的快递件道：“那堆呢？你买了这么多，总归有几件能看过眼的吧？”

　　严霁不语，他从裙子堆拿出来一个，拆开。

　　一条宝石蓝的裙子，是最近营销正盛的什么三折叠裙子。

　　江樰提起来看了一眼，眉头皱得都能让苍蝇坐下了：“这么多扣子是打算扣到太阳公公落山吗？”

　　他看一眼裙子，又看一眼严霁，咧嘴一笑道：“话说，裙子是不是得上身看看长短样啊。”

　　严霁心里一跳，他就知道，这人一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是没憋好屁。

　　“所以，”江樰冲他眨眨眼，语气俏皮 “要不要为艺术献身啊，我们的严大设计师？”

　　“为什么非要是我？”严霁一脸苦相。

　　“因为是你要考察市场行情的啊。”江樰一脸无辜。

　　“我抗议，我要求用石头剪头布来决定。”

　　“行啊，那就一局定胜负，省得掰扯。”

　　“3 2 1，石头剪刀布。”

　　江樰剪刀，严霁石头。

　　“一局定胜负~”严大设计师幸灾乐祸地重复江樰刚刚的话。

　　江樰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屈辱地拿着裙子往卧室走去。

　　穿就穿，真男人，不后悔！

　　Fifteen minutes later.

　　江樰穿着扣得稀巴烂的裙子出来，他身量颀长，能挑起来很多衣服，整个人偏瘦，双腿是丝袜广告最喜欢的长细直，光是这几点把整个衣服的格调都往上拉了好几层。

　　“这扣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太难扣了。”他把自己扣好的地方给严霁看，接着开始抱怨其他的地方：“而且你知道它里面是样子吗？连体裤，穿的时候要整个穿，脱的时候也要整个脱，太不方便了。”

　　严霁闻言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初那点看好兄弟女装的看戏心理荡然无存，简单看了一眼衣服走线和面料光泽就直摇头。

　　“不行，廉价感太重，你换了吧。”

　　江樰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往卧室那边走。

　　“其实你穿女装还挺好看的。”

　　江樰差点被门绊了一下，他回头瞪了严霁一眼。

　　“你大可不必说这句话。”

　　第三件裙子，氛围感鱼尾裙。

　　江樰看着手机上主体为紫，色彩斑斓不杂乱的鱼尾裙，再看着手上的沾满了紫色塑料片子的裙子道：“这件紫色塑料袋还需要试穿吗？”

　　“扔一边吧。”严霁言简意赅道。

　　第四件裙子，辣妹风？长裙。

　　两人看到全貌后，都仿佛中了亚瑟一技能一样。

　　严霁把手机拿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辣
　　妹风长……”

　　江樰忍不住抬手打断道：“这事先放一边，为什么布料在做到这么透的同时还这么磨，而且这开一个叉，那儿又裂个口，原始人来了都要问是不是有些太暴露了。”

　　半个小时后。

　　半个小时后。

　　“微喇裤，喇叭裤，阔腿裤。”严霁对着地上的几条异父异母但三胞胎的裤子，一一报出它们的姓名。

　　“别报衣名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它们几个有什么区别？”

　　严霁沉吟片刻。

　　“它们应该是有区别的，但目前我也没看出来它们的区别在哪。”

　　“退货退款吧。”江樰无力地叹了口气。

　　把最后一件祖宗送上快递车后，江樰拍了拍手。

　　“行了，完事儿。”

　　随后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勾着严霁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怎么？”严霁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侧身主动往他耳边凑了凑。

　　“我突然觉得咱们的女装店还挺有希望的，能不能把赌约里说的时间稍微延长一下？”

　　严霁挑了挑眉，存心逗他道：“这可不能，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小江啊，你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嘿，严霁你等着，晚饭要有你的份我名字倒着写。”江樰气得锤了一下严霁的肩膀，把人疼得龇牙咧嘴，自己倒转头就走。

　　“嘶，你等等，我错了我错了。”严霁连忙把人拉回来，笑呵呵地道歉：“江大厨消消气，我要是饿死了，谁给你发工资啊，看在钱的份上，饶了我一次吧。”

　　“彳亍，你一会儿想吃什么饭？”江樰“哼”了一声，算是松口，哪有人能跟小钱钱过不去呢。

　　“冬瓜汤。”

　　“没买冬瓜，给你整个紫菜蛋花汤算了。”

　　“也成。”严霁笑了笑，他反正也不挑，有得吃就行。又看了一眼江樰，见他应该是真没气了，握着人的手往自己被吹的肩膀上放。“那你给我揉揉肩总行吧。”

　　“给你脸了。”江樰被他这没皮没脸的劲儿气笑了，手上力道却轻柔不少，手指转着圈儿地给他揉肩。

　　严霁见缝插针地问道：“你真觉得咱们网店有希望？”

　　江樰轻嗤一声：“假的。”

　　严霁乐了：“那就是真的了。”

　　江樰停下揉肩的手，对着他的眼睛道：
　　“有时候我真怀念咱两刚认识那会儿。”

　　“为什么？”严霁一时间停了呼吸，以为江樰要讲什么煽情的话。

　　结果他只是说了一句话：“那会儿你话少，现在太吵了。”

　　“话多命好。”

　　“切，歪理。”

　　是不是歪理，以后就知道了。

　　严霁在内心给自己辩驳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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