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局

作者:33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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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子



      “……”
      宝宝?
      好别扭又生硬的一道称呼。

      身上的衬衫宽绰,颈间两枚纽扣空悬着,毫无防备敞着。
      松松垮垮的领口,给了人可乘之机。

      抬手阻止时,却迟了半步。一张不知餍足的薄唇贪婪覆下。
      不是流连锁骨的弧线,是直抵最柔软的中心。

      简凝浑身一颤,意识抽离,只余滚烫的吮吸与齿尖的碾磨,一寸寸灼着她的神经。

      她咬着牙关,十指狠狠扣入他的发间,声音抖得破碎:“祁熠,你当个人行不行?”

      高脚凳太矮,姿态局促。祁熠单手一捞,直接将她扔吧台上。
      冰台面没挨着肉,他倒顺手把腿上盖的毛毯抽了垫她身下,假模假样当自己绅士。

      下一秒又啃上来,咬得她腿.根发麻,一串牙印叠着牙印。

      祁熠舔了舔水光潋滟的唇瓣,又低眉咬她的唇。
      声音哑了,像被磨过一遍:“简凝,三个月后你想跑随便,但现在,你只能是我一人,明白?”

      简凝细细喘息,却倔强咬文嚼字,一字一句纠正:“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

      联姻一纸空文,没心没魂的,何必装作谁属于谁?谁也困不住谁,谁也留不住谁。

      似乎觉得前言有疏漏,又克制启唇,声音更轻,却更冷:“从来都不是,未来更不会是。”

      二十三层楼,七十米虚空,够高够飘。

      人站得越高,本应离自由越近。

      可越高处越孤独,越接近天空,越清晰照见自己灵魂的囚笼

      简凝一点不自由。

      不知哪句话触了雷,被人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小小*蛮横无理***。

      填得满满当当。

      又是白天,又是个要命的位置。生涩式赧然不声不响缠上简凝。

      方才祁熠回房间套了件无袖T恤,领口垮塌。锁骨和肩胛处的红印,明晃晃挂着。

      又被人泄愤似的添了两处齿痕,深红刺目。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文火细煨般从容不迫抽.送。

      简凝的下巴垫他肩侧上,额际沁了一层细腻的薄汗。

      慢火久炖的煎熬令她难抑低吟,一声接一声。

      终是抵不住心底翻涌的疑云,声线不稳:“你生气了?”

      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拿一双水雾晕染的眼眸勾他的视线。

      两人眼神一迷一醒,空气中若即若离。

      “我哪句话惹你了?”简凝抿着唇,双眉拢着不解:“我本来就不属于你一个人。”

      事实上,她曲解了他的深意,抑或刻意回避深究。

      祁熠口中的“你是我一人的”,是占有欲,是唯愿她一人独属的执念。

      简凝所谓的“我是我自己的”,是灵魂不羁的独立,是姓名无需缀以他人姓氏的自由。

      祁熠盯着她又媚又利的眼尾,扯了扯唇,笑得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恶劣:“不属于我?说得对。可你敢说,你没想过只做你哥的乖妹妹?”

      谁不妄想把喜欢的人锁进骨血,刻上名字。世间万千只映一人影子。
      天真又贪心。

      但他对她,只是独占欲作祟。

      简松言的一切,他势在必得,哪怕本不该属于他。

      简凝眉间的不解更浓更密,实在难搞懂他的逻辑:“这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纠缠,何苦牵扯他人?

      祁熠下颌咬了一道弧,黑沉沉的眸仁晦涩不堪,话语却意有所指:“对喜欢的人有独占欲不是很正常?别不承认。”

      “……”
      简凝一瞬明白他的意思。

      餐厅三楼的露台,秋风微凉。
      他问她:“你喜欢简松言吗?”
      她答:“喜欢啊。”
      是妹妹对哥哥的温情。

      可他偏偏曲解成男女私情,将她划入情爱的牢笼。

      怪不得,句句不离她哥。

      突然生了恶趣味逗逗他:“我承认喜欢一个人会产生独占欲,那你呢,是喜欢上我了?所以说我只能是你一人的。”

      她不信他会喜欢自己。

      窗外雨下得凶了,他的动作快火浓烧般急急抽离又填满。

      祁熠罕见愣了愣神,一错不错睇视她。

      “喜欢”一词好虚伪。
      世间多少两情相悦的结局,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草草收场。

      她和他,更配不上“喜欢”一词。

      不过是逢场作戏,不过是假情假意。

      祁熠选择性过滤声音,入了心的是圣旨,不顺耳的是噪音。

      自动淘汰简凝的反问,却抓她言语间的漏洞,冷着声控诉:“心里有人还答应联姻,不觉得自己渣么?”

      小小熠狠狠顶了一下,咬着唇的简凝低哼了一声。

      被他依着臆测步步紧逼,她非但不怒,眼底却掠过一丝快意,语气清凌凌扎人:“无所谓啊,我有资本,渣点又如何?”

      又绕有兴致反问一句:“倒是你,祁熠你好像很在意我哥,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这个无辜至极的人牵扯入局?
      她做错什么了吗?

      简凝鼻腔骤涩,发泄似的一口咬上他的下巴,咬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牙痕。

      又用一瓣沾了血的唇,慢条斯理吻他立体的喉结,似爱似恨。

      “祁熠,别太入戏。”她笑得明媚,眼底却下着暴雨:“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雨声层层叠叠,不息不止。

      *

      秋分前两日,太阳直射点南移,半球白昼日蹙,夜色愈长。草木敛华,虫鸟藏声,一夕凉风过,寒意潜生。

      下午五点整时,简凝下了飞机,打车直驱学校。

      那天两人看似平局的对话终了,她接通一个电话。

      是母亲的来电。
      语气温和,却压着沉甸甸的重量:“你外祖母住院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她?”

      她即刻让祁熠送她回了别墅。

      原本向导员请了一周的假,计划周日下午返校。

      但外祖父母执意不愿她因家事耽搁学业,反复宽慰道:“病情已经稳定,不必久留。”

      病床前守了五日的人,看着外祖母枯瘦的手轻抚她的手心,一遍遍低语:“回去吧,别误了课。”
      终究心软答应。

      她出国将近一周,两人愣是零联系。聊天框定格上星期周五,她给祁熠拨打的一通无人接听的视频请求。
      直接进入冰河世纪。

      面对面时懒得讲话的两人,隔着十六小时的时差,更似隔了两个世界。

      各怀鬼胎的人,自然不会自作多情。

      何况他们心知肚明自作多情的后果。
      不过是对方冷言冷语的讥讽。

      不如逃避,不如各自舔舐伤口。

      回寝室收拾行李,简凝忽觉咽喉干痛,毫无缘由想喝冰美式了。

      她套了一件连帽卫衣,压了一顶鸭舌帽直奔二餐。

      正值日落西沉,年轮树筛下的色影斑驳,像极了旧电影的帧,一帧一帧,放慢了生活。
      让人想躲进昏黄,逃一会儿。

      “宝儿你说,下周钢琴社举办的比赛我要不要参加啊?”
      前面两名女生穿着闺蜜装,胳膊亲昵挽着胳膊。风把两人的高马尾吹得张扬明媚,却把两人的低语吹得七零八碎。

      “参加呗,正好借这次机会让你前男友看看,你离开了他,照样活得很好。”

      “可是我怕我是最后一名。”
      “没关系啦,重在参与嘛。”

      简凝行走时,惯常将双手深插卫衣的前袋,肩线松松垮垮塌着。
      身量一米七,骨架却小,卫衣套她身上晃晃荡荡,空落落的轮廓,藏着点没人懂的劲儿。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报名钢琴比赛,给日复一日的设计生活添点不确定的躁动。

      指尖悬停报名页面半刻,像当年在琴键上犹豫要不要按下那段最难的华彩。

      忽忆清晨五点改完第十版稿子时,窗外泛着青灰的天光,耳机内循环的不是灵感,是节拍器单调的滴答。

      犹豫再三,到底填了报名页面。
      是为了告诉那个曾经放弃的小小自己:我还没有彻底投降。

      二餐人满为患,买咖啡的学生排成长龙,从取餐窗口蜿蜒至餐厅门口。

      味蕾对咖啡因子的渴求占了上风,她抱着“来都来了”的念头,默默挤入队伍末尾。

      队伍蠕动得极慢,她不经意仰头,望见前方无数颗晃来晃去的脑袋。

      郁躁因子充塞的空气,密不透风。

      可她却在人山人海中寻得一抹光。

      美式一到手的路予安,迫不及待插上吸管吸溜了一大口。
      碎冰撞上牙的一瞬,烦躁冲淡了几分。

      “熠哥,我好像看见我表弟了。”他四处张望着,瞥见自选菜窗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撞了撞浑身郁闷的人:“我去打个招呼,速速回来。”

      焦燥难耐的祁熠,冷淡“嗯”了一声。慢条斯理插上塑料吸管,懒洋洋呷饮了一口。

      喉结慢慢滑动,冷而净、苦而甘的液体入胃。

      总觉有道熟悉的目光落定自己身上,漫不经心撩了撩帽影下的眼帘。

      天花板的空调口吐纳着凉风。丝丝缕缕的空气流,牵系了一浓一淡的视线。

      祁熠睫毛眨动的频率明显卡了半拍。

      人潮汹涌,女孩是他荒原上的春天。

      有一瞬,他恍惚觉得她像极了早逝的妹妹。

      同样喜欢侧麻花辫。同样喜欢戴鸭舌帽。同样喜欢穿卫衣把双手深插前袋。同样喜欢设计、怀揣设计师梦想。
      同样的青春明媚,同样的光芒灼灼。

      可是,好荒谬。
      妹妹已经去世十年了。

      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十年如一日。

      却有厌极了廉价的、似曾相识的错觉。

      少年的生长痛,是朝朝暮暮的忧郁泪。

      人生不过三万天,可艳阳高照的日子,不过寥寥数日。
      数得清的朝霞,数不清的蓝调,真正让人心生悸动的晴光,更是少之又少。

      可他的太阳,早在十岁那年沉沉陨落。

      他的世界再无晴日,只有望不尽的、灰蒙蒙的阴翳。

      而今,他好像重新找回了太阳。
      找回了专属他的鲜活热烈的小太阳。

      “男朋友,好巧哦。”简凝立定他目光的焦灼点上,影子静静落他脚边。

      轻巧的语调无半分久别重逢的黏糊劲儿,倒像手握底牌的猎人,好整以暇等他自投罗网。

      又理所当然劫过他手中只喝了一口的冰美式。
      唇瓣含住吸管,不疾不徐嘬了一口。

      冰凉的咖啡混着他残留的气息滑入喉咙,一股子冷冽的苦,被她品出了几分“它现在归我了”的得意。

      祁熠定了定心神,视线直灼灼落及简凝的眼睛,眉间的燥意淡了又淡。

      似乎为了履行作为男友的仪式感,假模假样关心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杯底的碎冰叮叮当当撞着。简凝唇间的吸管转了个漫不经心的圈,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唇印。

      她踮了踮脚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交汇同一水平线上。

      两人压着鸭舌帽,帽檐相抵落下的两片阴影,形成一个暗色世界。

      四面八方的色光闪射,却照不亮方寸间交叠的黑影。

      周围的喧嚷模糊不清。他们的小世界只余阴影下不肯示弱的对视,与带着欲望的呼吸。

      “想我吗?”简凝眨了眨含情的眼睛,不答反问,吞吐的湿热气息拂过他的薄唇。

      两人断联一周,在各自的季节里生长。他一直忙着公司招标的事情,自顾不暇。

      人不在眼前时,倒清净。现在女孩活生生站他眼前,一股劲儿后知后觉翻涌直上。
      不是思念,是一种不受控的本能,横冲直撞,蛮不讲理。

      祁熠眸色沉了沉,指节无意识蜷了蜷。鬼使神差般,吐了一枚低眉顺眼的单音字:“想。”

      低低哑哑的质感,愣是让简凝心跳乱了又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他寡情的眼睛里窥见了一隙光。

      真心和假意纠缠,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哦,小狗思念主人,本分而已。”眼底忽而掠过一丝猫逗耗子的兴味,她神秘兮兮压低了音色:“我今天刚下单了项圈,手铐,还有多尾鞭。三四天后就能验货。”

      羽毛拂刷、冰火蜡烛、眼罩+指令卡、电击.脉.冲.环……等等。
      花了她上千元。

      南州蓝调时刻的天空,蓝得像场无病呻吟的梦。
      却与简凝铿锵有力的挑衅话截然相反:“驯服不乖的小狗,我最擅长喔。”

      “……”
      她和他,到底谁不乖啊?

      祁熠滚了滚喉结,一道暗弧滑过。一张骨感五官自带攻击性,破例为她收了尖刺。

      难得大方一次,没和她较劲,只勾了勾唇:“好,我等着。”

      可眼底的玩兴,早变了味。

      他想试试,简凝到底有没有能耐驯服他。
      是她先动了真心,无可救药陷落。又或是他先甘愿俯首,拜倒她的裙下。

      有些感情注定无法掌控。
      不如纵情沉沦,任心跳颠覆理性。

      棋手与棋子本无定局。他偏要搅乱棋盘,赌一把谁更失控。

      他等着她让他放下复仇的执念。

      让他离经叛道的年少,重回正途。
      再不容分说拽着他,去看世界的奇奇怪怪。

      *

      “一会等凝凝回来,我们去学校附近的夜市逛逛吧。”苏安禾举着折叠化妆镜,就着头顶落下的柔和光线,细细端详自己的甜酷小猫妆。

      “好呀,不过不知道凝凝有没有别的安排。”姜萌望着镜中的自己,笔触略显生涩,眼影过渡僵硬,唇线模糊,妆感透着几分笨拙的窘迫。

      她无声叹了口气,叹息混杂着些许挫败与无奈:“我这妆也太不自然了……安禾,你能帮我修一修吗?”

      “等一下。”苏安禾慢条斯理涂了一层低饱和唇釉,心满意得抿了抿唇瓣:“我简直爱死今天这个妆了,今晚必须狠狠拍一组大片。”

      她合上化妆镜,走到姜萌的书桌前,目光落向镜中几分窘迫的脸庞。
      轻轻皱了皱眉,姜萌脸上堆叠得色彩确实生涩。

      “也不是很差,我简单修补一下就好了。”她俯身,从散落的彩妆中拈了一把刀锋刷,再取过眼影盘,刷尖轻蘸棕调,由内而外晕染卧蚕。

      正欲调整治唇形时,寝室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是收完衣服的闻筝,与喝着冰美式的简凝。

      “凝凝,你回来了?晚上我们要去学校附近的夜市逛逛,你有没有其他安排,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苏安禾瞥了一眼门口的人,视线又落回姜萌的唇瓣上。
      唇线笔细腻勾勒花瓣的轮廓,再以珠光笔提亮唇峰。

      姜萌天生的甜妹气质,眉眼间透着温软的少女感。苏安禾为她叠涂了蜜桃粉色的唇釉,水光盈盈,甜而不腻。

      “我今晚和朋友有约了,下次再补上,你们好好玩。”简凝的目光掠过两人精心描画的妆容,笑意温和落入眼底:“你们今晚很美哦。”

      不忘夸赞早早化好妆、安静叠衣服的闻筝:“闻筝也超美哦。每次都是最先准备好的那个,厉害。”

      她真和朋友有约了。
      准确而言,是她在加州的保镖。

      M国政局翻涌不休,社会裂痕日益加深。简母忧心女儿安危,在她十六岁时为她安排了贴身保护。
      简凝抵触男保镖,母亲特意挑了一位女性——叶虞楠。

      少年人心性敏感易动,朝夕相对不过须臾,两人形影相随,默契天成。

      叶虞楠外表冷静克制,实则心思缜密,总不动声色为简凝挡下风雨。
      后来简凝回国,叶虞楠随之南下,落脚南州。

      国内风平浪静,简凝不再需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便轻轻松开那根牵了多年的线,对她说:“去活你自己的人生吧。”

      叶虞楠热爱拳击,转身扎进南州一家地下拳馆,成了王牌教练,生活风生水起。
      今夜拳馆有大场子,压轴戏。她作为主心骨,必须坐镇。

      简凝从未去过南州的地下拳馆,生了几分兴致,索性让她来接自己,一同观赛。

      她换上一套咖色皮衣短裙,配深咖长筒靴。对着镜子随手扎高马尾。

      三个室友早没影了。她怕叶虞楠等烦,眼尾勾了点蛇系眼妆,唇上涂了层猩红。

      本是浓艳长相,一描一绘,更显不好惹。

      镜中人朝她眨了眨眼,她忽然笑了,笑中没有温度,只有跃跃欲试的锋芒。

      脑际中没由来闪过一张更不好惹的脸,她随下楼,随就着灰蓝的天光抓拍了一张自己。

      咔嚓一下,随手一发:
      [好看吗?男朋友。]

      他能随时随地撩她亲她,她为何不能反撩?

      不,不对。
      不是撩,是驯服。驯服小狗。

      消息秒撤,又重发了一条:
      [主人好看吗?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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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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