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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几辆出租车呼啸而过,恰如其分的响起了喇叭声,搅乱一阵好似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晚风。
陈茉冲他笑得温柔又安静,荧荧路灯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箔。
梁枞忽然有种错觉,陈茉是为了他特地在这一站下来的。
这个念头让他有点恍惚,还有点眩晕,周遭的噪音仿佛毫无阻隔地钻进他的耳膜,让他分辨不清真与假。
这时,一只洗白如玉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陈茉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啦,是我想错了吗?”
梁枞怔愣地看着她,一时有些无言,陈茉这时唇角淡了下来,但眼中的盈盈笑意却不变——是不多见的模样。
陈茉叹了口气,叹得颇为一波三折:“好吧,可能是我太自恋了想多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早点回家,拜……”
“……等一下。”梁枞叫住了她。
夜太深,梁枞挺拔地站着,半个人隐没在明明暗暗的光影中,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涩难辨,叫人看不分明。
陈茉自然也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因为她已经转了身,在听见他的声音后随即止住了离开的脚步。
看着空荡荡的马路,陈茉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如同这漆黑的夜,吹在身上,并不感觉凉爽,只会让人无端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陈茉无声地翘起了嘴角。
她调转脚步,刚才那抹冷淡早已在动作间消失殆尽,面上已然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似乎还带着一丝茫然。
梁枞微微偏头,半真半假地干咳了一声,又抓了把头发,把原本就不太服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后脑翘起一搓“扬长而立”的呆毛。
他张了张嘴,却没立即说什么,看得出似乎在犹豫,陈茉耐心地等着,面上虽未显露,但背在身后的手指心情颇佳地在另一掌心中有条不紊地点着,敲起了节拍。
就在这种并不算尴尬的沉默中,梁枞终于把挎在肩上的书包拎在了身前,然后拉开书包拉链,在里面摸索了一番后,掏出了一个黑色圆耳朵、红色短裤的可爱小老鼠玩偶。
夜色太黑,路灯也不是很亮,梁枞把东西牢牢攥在手心,其实以两人的距离,陈茉应该看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但她就是知道。
她略微惊讶地张了张嘴,眼睛微微瞪大,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诧异与惊喜。
“你从哪儿买的?”陈茉问。
梁枞可能还有点不好意思,或是觉得拿不出手,把东西攥在手里,踟蹰了半晌,最终在陈茉跟盯梢似的灼灼目光中败下阵来,抬手捧到她面前,牙疼似的说:“网上随便找的,商家说是正品,但是每个商家都说自己是正品,我觉得不太可信,你要是不嫌弃先凑合一下,等……”
等什么……?
梁枞嘴唇嚅动,忽而发觉接下来的话有些让他望而却步,说不出口。
梁枞平时信口开河过,和朋友打赌吹牛过、也允诺过,却头一次发觉一句简单的“等以后再给你买个好的”无法轻易说出口。
因为承诺重于千金。
在陈茉面前,在眼前这个女生面前,这句话有了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不敢随意夸下海口。
垂眸看着陈茉毫不在意这玩意是真是假,只是纯粹的欣喜,梁枞在心里默默想着:“等以后真的去迪士尼了再给你买一个。”
陈茉拍拍米老鼠的头,抬头冲他展颜一笑:“很好看啊,其实这些东西都差不多,在哪里买都一样,好看就行,我很喜欢,谢谢你。”
梁枞像是也被她这个笑感染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天的紧绷与惴惴不安在这时都轰然落了地,看着陈茉逐渐远去的出租车,梁枞忽然觉得只有三天假期却有近三十章试卷这个十一“短假”也挺好的。
临近郊区,一栋白色小洋楼风格的独栋别墅几近灯火通明,尤其是二楼坐北朝南的主卧。
出租车停在外面的时候陈茉仰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因为这意味着她爸回来了。
陈茉爸爸陈安平是个生意人,平时忙得把家当酒店,也因为这个,结婚没几年后陈茉父母就离了婚。
按理说离婚时孩子还小,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都会跟着母亲,但陈茉妈妈也是个不太着调的,离婚之后想找回自己曾经的艺术梦想,毅然决然放弃了抚养权,拿着离婚时分到的财产,飞到了大洋彼岸重新念书去了,念得格外上头,陈茉一年都难得见她一次,据说现在在环游世界,并进行街头艺术创作,偶尔会寄点当地小礼物给陈茉。
这对离婚夫妻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倒是如出一辙,陈安平越来越忙,遇事不决就喜欢拿钱打发女儿,陈茉小时候见保姆的次数都比见父母多。
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她还会为她爸这种拿钱砸她的态度不高兴,晚生几年大概就是会在网上发帖“我不需要钱,我需要爱”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现在却能从善如流地收下她爸每个月后面缀着一串零的生活费,以及隔三差五作为他不能回家的安慰红包,并对爸爸忙于工作不能回家表示理解。
陈茉进门的时候陈安平正在打电话训人,语气不佳,估计是哪个倒霉员工撞枪口上了,保姆也不太敢靠近,端了一壶茶倒好后就回到了厨房。
陈安平回头看了一眼,电话没断,但目光稍微放松了一点,用眼神和她打了个招呼。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气中陈茉悄无声息地上了楼,等陈安平上楼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我之前听王亦梵的妈妈说,附中这个月中旬要开家长会,你怎么都没跟我说?”陈安平直接推门而入。
玩偶挂件从包里拿了出来,陈茉正拿在手上把玩,指尖缠着细绳,是普通的尼龙绳,不是彩虹色的编绳。
房门被猝不及防推开,她回头面无表情,又有点无奈:“爸……敲门。”
陈茉还小的时候,陈安平进她房间从来不敲门,后来大了点,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有了性别意识,就开始要求陈安平进他屋前必须敲门。
陈安平大忙人,脑子不装不重要的事,有时候在家勤快的时候还能记得这事,这回都两三个月没回过家了,就把这茬忘了。
陈安平一挑眉,脸色柔和下来:“好好好,下回一定记住。”
陈茉也不反驳,只是在心里想,下回回家指不定又到猴年马月去了。
陈安平在她房间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下,靠着柔软的沙发背,翘起二郎腿,一副和合作伙伴谈生意的架势。
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我工作忙,平时对你照顾不太周全,家长会呢,我以前也很少参加,不过你现在都高三了,现在也很关键,你放心,这次我会尽量抽时间去的。”
陈茉侧对着他,听完自己老爸这番近乎“诉衷肠”的言论后,并没有高兴或者惊喜之类的反应,只是揉搓着手上的小玩偶,神色冷淡,扯起唇角一侧,淡淡道:“没关系,你太忙了,不能考虑到所有人所有事很正常,你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我能有好的生活。”
陈安平听着她如此贴心懂事的话,心中感觉微微欣慰,但欣慰过后,又有几分酸楚。
陈茉小时候还是和他这个爸爸很亲的,毕竟做亲妈的远走海外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一次,他就是陈茉最亲近的人。
小孩子就是这样,在刚认识这个世界,懵懵懂懂感情成长的阶段,和谁相处最多,就最喜欢谁。
但陈茉逐渐长大,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越来越忙,有得必有失,陈茉也渐渐不怎么依赖他了,偶尔他回家父女俩都聊不上几句话。
见他不出声,陈茉手指抚过米奇的两只大耳朵,玩弄一般,然后玩弄够了,她浑不在意地随手把东西扔在一边,碰到了桌上的笔筒,摇摇晃晃两下,玩偶倒在了桌上,两只耳朵也随之瘫软下来,趴在桌上。
陈茉嘲陈安平瞥去一眼,淡淡道:“不过我学校现在没说要开家长会。爸,忘了跟你说,我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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