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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红面小童见乌玉琴逃走,对宋溪山道:“你、你也将剑放下!”
宋溪山却道:“倘若我偏不放呢?”
红面小童将手中匕首握得更紧了些,扬声道:“那我、我就杀了他。”
宋溪山嘴角浮出笑容,接道:“杀了他,然后呢?”
红绿二童听完,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们心中都知,就连主人都不是面前这二人的对手,更别说自己了。此刻若是杀了谢无眠,那便失去了谈判的筹码。而一旦失去谈判筹码,定会血溅当场,再无活命可能。
不过既已进退两难,便也只能赌命。绿面小童从谢无眠腿后探出半个头,道:“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他?”
宋溪山唇角扯了扯,并未说话,但讥讽意味已很明了。
红面小童被他无言挑衅,愤怒之极,双目圆睁,嘴角颤抖,将短剑又往谢无眠喉间送了一分。剑锋嵌进他的皮肉,只要再稍送上一寸,他立时就会暴毙。
霎时间,一条血线沿着谢无眠白皙颈项滴下,滑过锁骨,落入红色衣襟之中。
柳夜白见状大惊,就听红面小童恶狠狠地道:“把、把剑放下,否则可别怪、怪我手下无情!”
谢无眠不敢乱动,却道:“柳姑娘,你跟仙长不用管我。拿起剑,杀了这两个丧尽天良的恶贼!”
柳夜白道:“那样你会死的。”
谢无眠目光突然变得无限缱绻,道:“我从小父母双亡,伶仃飘于世间,无亲无友,能有幸结识二位,与二位同走一段路,已经很满足了。等我死了,你们一定要杀了这两个恶贼,为周围枉死的百姓报仇!”
柳夜白不知他身世竟如此悲惨,心中难过。忽听他说起临终遗言,制止道:“谢无眠,谁让你发表遗言了?谁准你死了?”
谢无眠目光诚恳,柔声道:“柳姑娘,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感受到温情。谢谢你,让我发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之人,起码还能当作引子,捉到这两个恶贼。”
柳夜白道:“我先前说过,不管你被掳到哪里,我一定寻得到你,救你出来。你想让我食言么?”
谢无眠还要再说话,就被绿面小童出言给打断了。
绿面小童道:“喂,你们尊重一下我们两个,成吗?我们挟持了你,马上要杀你了耶!你、你们竟还这般卿卿我我,真把我们两个当空气了!”说着,怒发耸摇,继续道:“红脸,快给他们些厉害瞧瞧!”
红脸伸出头,张了张谢无眠,道:“我、我看你这面皮不错,不如先在你脸、脸上划几刀,看、看你是否还如这般视死如归。”
他说着,将短剑从谢无眠的脖颈往上游移,企图在他脸上做些文章。
宋溪山看准时机,右手提剑纵起,眨眼就到了谢无眠身前。
红面小童见势要躲,可双脚踏在绿童肩上,行动不便,身子刚侧出半尺,就被宋溪山持剑追上,紧跟着喉间一紧,脖子已被流风直直刺入,再从脑后穿出,登时毙命。
柳夜白脚尖一挑,承影剑已至手间。她纵身跃出,一剑刺进绿童心脏。
绿童望着胸前的剑,与不知何时闪来的柳夜白,也是惊骇不已。破穿的心脏虽还在跳动,却是越来越弱,身体摇摇欲坠,转瞬也无呼吸。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也结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宋溪山收剑,将红面小童尸身抛在一旁,伸手从袖间取出手帕,擦拭剑上血迹。
柳夜白将剑在绿童衣上胡乱抹了一把,收剑入鞘。她观谢无眠脖颈间还在往外渗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白瓷罐,拔了塞子,对谢无眠道:“仰头。”
谢无眠听话将头昂起,露出脖颈。柳夜白在他颈项间撒了一些白色粉末,道:“金疮药,止血用的。”
她说着,从自己衣袍下摆撕下一段布匹,给他裹伤。
谢无眠垂下眼睫,痴痴望着,待柳夜白给他裹好伤口,开口道:“柳姑娘,谢谢你。”
柳夜白见他嘴角颈间都是血迹,却在出言感谢自己,只觉心中一滞,怔了半晌,终于道:“你别谢我,我实在是担不起。”
谢无眠道:“为什么担不起?”
柳夜白暗自喃喃,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试探,他便不会只身来到这儿,便也不会受伤了。
她心中实在不是滋味,正要将试探他以至他受伤的事和盘托出,忽听楼外传来一阵飕飕剑声,瞬间警觉,心想莫非是乌玉琴逃走后又杀了个回马枪?朝着窗外望去。
这座小楼坐南朝北,四面通透,北面与东西两面窗外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向北望去,却见一道白色剑光,正朝着这边直直飞来。
这道剑光之后,还有一道剑芒,也朝这边飞来。
柳夜白细细看去,发现剑上都站着人,而且看那情状,后方那人仿佛正在追逐前面那人。
这二人一前一后,御剑疾行,转瞬便到了楼前两丈之处。后方那人扬声喝道:“师弟!站住!”
前方那名白衣人却不理会,继续疾飞,到了楼外。
再近些,小楼外纸灯笼的烛火打到前面那名白衣剑客脸上,柳夜白看完立时一怔,那人竟是凌平。
她俯身下望,见他已到楼前,面上惊喜交集,神情复杂,愣怔半刻,也不叩门,正要开口,发现后方那人也已赶到,定睛一望,居然也是熟人。
在后面喝止凌平的,是明月阁大弟子温玄。温玄跳下剑,道:“师弟,跟我回去吧。”他面上严肃,语气却甚是温和。
凌平缓缓转身,道:“师兄,我不回去。”
这时,谢无眠听到动静,也缓步踱至窗前,与柳夜白一同往下望。
温玄道:“师弟,你既已领了责罚,为何突然冲破禁制,逃出山来。你如此这般……明日师父知道了,定要怪罪的。”
柳夜白在窗前听着,想他凌平一个少年,竟有这般勇气,将罪责给扛了下来,心下钦佩。
凌平道:“师兄,你回去吧。师父那边,日后我自会去领罚。”
温玄叹了口气,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呢。”也不离开,静静肃立。
凌平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原来他今日去到山门禁闭室中,将里面的地砖给数了个遍,还是睡不着觉,四下茫然之际,取出一张寻踪符来,将兄长凌阔的那片衣角给放了上去。
自兄长离开后,他将这个动作做过无数遍,也对着始终黯淡的寻踪符,伤心了无数遍。这次,他以为又是徒劳无获,可那枚寻踪符却突然光芒一闪,亮了起来,指向了正南方向。
他掐了自己一把,又揉揉双眼,发现不是做梦,也不是眼花后,瞬间欣喜若狂。
他的心,跟着那枚符箓亮起。当下也不管什么禁闭不禁闭的,施法冲破禁制,踏剑往南疾飞。
刚飞出数十里,就听身后有人追来。邙山禁闭室设有禁制,为得是防止犯错弟子出逃,而禁制的设立与管理者,正是大师兄温玄。
凌平听得身后剑声簌簌,就知是师兄温玄已经追来,不敢停步,奋力疾驰。御剑再奔出几里,发现身前的寻踪符突然灭了。
暗夜之中,这点光芒刹那间消失。凌平心下一怔,抬眼望去,四下空荡荡的一片,心也跟着空了一片。
他没有停下。他的心告诉他,他不能停下。再奔出数里,就看到面前这栋小楼。
凌平站在楼前,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已经黯淡下去的符箓,踟蹰半刻,却是迟迟不敢迈进门去。
柳夜白见他二人在屋外立了良久,从二楼窗前探出身子,招手道:“凌平,温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二人本一个在逃,一个在追,踏下剑后,对话之间,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正从二楼窗边窥视。
两相抬头,当下俱是一惊,随后凌平转惊为喜,率先道:“柳姑娘。”见她身旁侧立一人,微微颔首,道:“谢公子。”
温玄也与她二人照应一声。柳夜白道:“二位进来说话。”
凌平推开门,与温玄缓步上楼,看到地上倒毙的两个小童,又是一惊。不过,凌平视线并未在这二小童身上停留过久,转眼环视,见宋溪山也在屋内,又颔首道:“宋公子。”
宋溪山也是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谢无眠听到这里,围着宋溪山打量了一圈,道:“原来仙长姓宋呀。宋仙长,宋仙长好。”
宋溪山听他呢喃,径自将头扭开,不欲理他。
凌平的目光却在谢无眠身上流连,心说他看起来二十上下,年纪倒是对得上,不过若他是兄长,岂有不认自己之理?也许是有什么苦衷?但就算有什么苦衷,也要认自己的呀。
他翻来覆去思索,忽然想到兄长左小臂上有一道疤,是当年为救自己,被歹人砍了一刀所致。但若强行扒开他衣物确认,未免也太唐突。
罢了罢了,就唐突这一次罢。凌平想到这里,走上前去,拉住谢无眠的左臂,谢无眠也不反抗,任由他拉住。
凌平撩开他左臂附着的衣物,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并未找到一条疤痕。周遭人见他如此动作,也都吃惊。
谢无眠被他这么一拉,连连叫道:“凌小公子,我是脖子受伤,不是手臂受伤啦。”
凌平却不死心,只道时间已久,自己也许记错了,不是左臂,而是左肩,将他袖子直接捋到左肩,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一无所获。这才死心,又将他袖子整整齐齐放下,颔首道:“谢公子,得罪了。”
柳夜白看他神情失落,当下也不追问,同他与温玄解释起方才发生之事。
温玄听完,拾起那张木琴,沉吟片刻,道:“我知那女子是何来路了。”
柳夜白与凌平同时问道:“什么来路?”
温玄神色严肃,道:“万金楼银环杀手‘七弦’。她从去年起,连续作案十几起,死者皆被琴弦缠绕脖颈,琴丝勒进数寸,窒息而亡。因其使用武器为一把乌木七弦琴,所以又名‘七弦’。她在冥都杀手排行中,排在第十四位,故又名‘乌十四娘’。此人极为狡猾,除去出任务外,都躲在冥都城,我们捉她不到。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
柳夜白听到这里,扯断一根琴丝,就要去追,被宋溪山给拉住。她立时明白过来,将琴弦递了回去,道:“温公子,用这琴弦,加之你们明月阁的寻踪符,或许可以追到。”
温玄伸手接过,道:“承蒙柳姑娘不嫌在下愚钝。事不宜迟,在下这便去追。”说完这句,又转身对凌平道:“师弟,趁着师父还未发现,你快些回去吧。”
温玄话毕,见凌平并未言语,便知他当下不肯回去,叹了口气,拜别屋内四人,转头去追乌玉琴。
凌平瞧他远去,如释重负。柳夜白道:“凌平,听你师兄的意思,你是从邙山偷跑出来?”
凌平点点头,心中又是茫茫一片。邙山地处极北,往南有万里。万里之途,哥哥到底会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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