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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殄天物
因郑氏落了胎,府上众人都不免小心翼翼,可唯独一人恨不能锣鼓喧天。
碧荷被齐泓文安顿在齐府东北角上的采芙院,又指派了两个婆子来侍奉她。一应吃穿用戴都按照姨娘的规格置办,碧荷坐在圈椅上,看着窗外的万里晴空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郑氏落了胎,让她心里越发有了盼头。
眼下齐泓文也对她兴致浓浓,白日里他在畅春院伺候郑氏,入夜之后都会来找自己;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午饭后也得抽空过来排解一番。
碧荷心道,自己得尽快怀上一儿半女,彻底稳住这来之不易的妾室之位。
不过······
她看着瓶中所剩无几的药油,默默犯了难。
齐大公子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每晚都得靠这药油协助才能成就美事,碧荷不禁后悔,当初离开畅岚院太匆忙了,没将另一瓶药油也带来。
眼下她若是派人去取,未免惹人怀疑。
今日齐泓文派小厮来传话说他已经在畅春园睡下了。
碧荷见时机不错,便决定孤身一人去畅岚院走一趟。
这地方还是老样子,空空荡荡的,唯独主屋内亮着一盏灯,想必二公子还在那里头躺着呢。
碧荷本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想尽快寻了药油就走。
可她曾经住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打扫过了,里头一尘不染,柜子抽屉里也都是空的!
碧荷先是一阵气恼,最后百般无奈,只得悄悄唤来了小芝麻。
小芝麻惊诧地看着不请自来的碧荷,她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尤其那一身浅藕色的苏绣双蝶倚罗裙,简直是富贵逼人。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碧荷颇有几分得意地抚了下自己的浓华云鬓。
小芝麻悻悻地挪开眼:“碧荷姐姐,你这是?”
碧荷索性开门见山:“我问你啊,我从前留在那屋里的旧物件呢?”
小芝麻一惊:“我以为那些物件你都不要了,所以···”
碧荷秀目圆睁:“你该不会给我扔了吧?”
好在小芝麻摆了摆手:“那倒没有,我全都收拾起来了。”
说话间,二人一并往堆放杂物的小屋走去。
小芝麻将碧荷留下的旧物都收拾进一个大竹筐里。
碧荷急忙动手翻找起来,可里面未看见那褐红色的小瓷瓶。
她缓了缓语气,试探性地追问:“所有的东西都在这?”
小芝麻点点头:“是啊,姐姐你走的时候桌上就留着两盒胭脂,还有几件旧衣裳!我全都收起来了。”
她有些困惑地看向碧荷,听巧莲说此人已经被大公子收为妾室了,虽未公之于众,可巧莲是谁啊,内院的大事小情都逃不过她那双千里耳。
碧荷既做了妾,一定吃穿无忧了,何苦还要来寻几件旧物?
碧荷瞪着小芝麻,想到她素来是个笨头笨脑的实心眼,索性又将话挑明了几分:“我屋里有个褐色的小瓷瓶,你可看见了?”
瓷瓶?
小芝麻眨眨眼,疑惑道:“姐姐是说曹大夫自制的那个药油?”
碧荷一愣,曹大夫自制的那瓶药油早都被她打翻了,不过二公子昏迷着也无人过问,她索性就没有告诉旁人。
“对,没错,那药油现在在何处?”碧荷不解释,只一心追问药油的下落。
小芝麻指了指主屋的方向:“在二公子屋里呢,曹大夫叮嘱小奴每日用药油替二公子按摩全身,”
碧荷一惊,瞋目怒视着她:“那药油你给二公子用了?”
说罢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于是缓了缓神情又低声追问:“我的意思是,二公子用了那药油,身子····可有改善啊?”
小芝麻被碧荷这副古怪的神情弄懵了,但还是如实相告:“二公子的气色看着确实是好些了,也能喝两口米汤了,但想要苏醒过来只怕还遥遥无期呢”
碧荷心中冷哼:哼,憨货一个!
那可是花柳巷里最厉害的催情油啊,能助男子雄风威挺;如此珍贵的药油,这个傻丫头居然给那木头人用?
他一个活死人,还能生出什么欲念来?
一想到自己当初花了不少钱才疏通门房小厮,将那东西悄无声息地带入府中来。
如今却被这傻丫头当成按摩药油浪费了,碧荷心里忍不住怨恨,当真是暴殄天物啊!
“碧荷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对面的小芝麻忍不住开口问:“那药油还剩个底子,姐姐若是需要,我这就取来?”
“不不不!”碧荷眸光一闪忙拒绝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语落,她急忙从竹筐里捡出一盒胭脂:“我今日其实是为了寻这个的。”
她咬着后槽牙,看似亲昵地拍了拍小芝麻的肩膀:“当初那张婆子果然没看错,你可真是个踏实可靠的忠、仆、啊!”
碧荷像一阵风,来的快去得更快。
待她走后,小芝麻关了门便转返回主屋。
齐颂今日吃了三顿粟米汤,此刻浑身上下都觉得暖融融的,吃饱的感觉真是不错。
他闭着眼,捕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
果然,下一刻,清甜的声调也如期而至:“二公子!”
小芝麻拢了拢架子床畔滑落的床帐子。
“方才碧荷姐姐来了。”
齐颂心道:她来做什么?
这个丫头向来心思颇多,从前在房中伺候的时候便不时向他暗送秋波,齐颂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男子尚未成婚不可纳妾收小的规矩,他始终铭记。
“听巧莲说,碧荷姐姐已经被大公子收为妾室了。”小芝麻倒没想太多,只絮絮叨叨说起了从巧莲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大少夫人一心求子,如今却落了胎,大公子怎么如此薄情寡义!”
齐颂不语。
他对其他几房的人事不感兴趣。
只想问问小丫头,粟米汤还没有没有?
恰逢小芝麻从抽屉里取出那本经络书,对着烛火认真研读起来。
“二公子,这书上说每日按揉玉潭、神阙、气海三穴可助意识涣散之人凝神聚力!”
语落,她转头盯着齐颂身上的细绸中衣,心思蠢蠢欲动起来:“不如,小奴这就给您试一试?”
齐颂无法出声,可心里全是抗拒:才看了两页书就敢上手,你这丫头真是胆大!
可那双小手已经不由分说解开了他的衣带,只见她一手捏着书,另一手的指尖在他光洁的胸膛上游走着,口中亦念念有词:
“玉潭穴,下指寸许,点揉百次,能和中理气······”
齐颂不知她看那本经络书出自何人之手?
万一是什么江湖骗子,岂不又要害他出丑?
尤其她此刻按在自己胸口的指尖过于用力,戳得他皮肉生疼!
齐颂恼得不行,连带着一对儿眼睫也颤颤耸动。
臭丫头,你快停手吧!我好端端一副身子都要被你戳坏了!
小芝麻全神贯注地计数,书上说要点揉一百下,她坚信一下都不能少!
入夜,暖黄的光晕笼罩着架子床上的两道身影,女子忙碌的身影上上下下,远远看去,似有几分暧昧的错觉。
*
郑氏自打落了胎,便日日在房中哭诉,哭诉自己命运不济,哭诉老天待她过分苛刻······
一开始罗氏与齐泓文还耐着性子开导她,可次数多了,谁都难免生厌。
今日入夜,并不见婆母罗氏来探望自己,郑氏两眼一红一副委屈的模样,齐泓文见状急忙起身开溜。
郑氏却开口叫住他:“你一连几日都不在房中歇息?今日又要去哪?”
“我这不是怕搅你清净吗?”
语落,他避开妻子探究的眼神,故作镇定地迈开步子:“眼下都荷月了,距离秋闱没剩多少时日了,我还得抓紧时间温习,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贤妻海涵。”
假模假样说完这些话,齐泓文拔腿就往外走,郑氏一连唤了两声,他都置之不理。
郑氏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理智告诉她,丈夫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她派身边的婆子出去打问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里里外外都说大公子洁身自好,一心仕途,日日宿在书房。
可旁人越是这样说,郑氏心里越是不信。
直到第二日午后,郑氏的女儿午睡醒来,在院子里摆弄着一个精致的小铜铃,叮铃叮铃,音色很是清脆。
郑氏闲来无事,便问女儿这铃铛是哪来的?
女儿童言无忌:“采芙院的漂亮姐姐给的。”
郑氏忽而两眼一黑,采芙院?
齐府内距离书房最近的当属不起眼的采芙院,可那里从前一直都空置着,何时住人了?
郑氏当即召人细问,婆子见她都指名道姓问到了采芙院,便知纸终究包不住火。
她苦口婆心劝解郑氏,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齐家钱财万贯,齐泓文身为长子长孙,怎么能独善其身?
婆子说得吐沫飞溅,可郑氏却怒火中烧。
“你这就带三五个家丁去,将那贱人绑了来见我!”
婆子忙阻止:“大少夫人呀,您可不能糊涂,说到底这里是齐府,闹大了对您没有好处!”
郑氏一把掀翻身旁的小几:“他未经我的首肯就私自纳妾?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正妻?”
婆子一把扶住激动的郑氏:“您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啊!”
郑氏一想到自己这副病恹恹的身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我为他们齐家延续香火,他们还敢这般折辱我?当真以为我郑家是好欺负的?”
她扯着嗓子怒吼,却因内里亏虚的紧,发不出太高的音调,与从前嚣张跋扈的大少夫人判若两人。
婆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少夫人,老话说得好,今时不同往日啊。”
郑氏倏尔回过头来瞪着那婆子:“你,你此话何意?”
老婆子重重叹了口气:“眼下三院的贺氏进了门,您不再是齐家唯一的孙媳妇了,若说生养子女,那贺氏也能生啊!”
郑氏呼吸一滞。
婆子压低声音:“老太爷可是最看重男丁的,眼下您小产了,少说也得调理三五个月。大夫人只怕是等不得公子他开枝散叶呢!您若是挑头去闹,只怕讨不得半点好处。若是关系闹僵了,回头齐家强行安一个善妒的名头给您,您说说咱们老爷与夫人该多伤心啊!”
见婆子说得有道理,郑氏瞬间偃旗息鼓了,这几日罗氏虽然也常来,但言辞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关怀备至,细微变化她是能够感觉到的。
自己此番落了男胎,公婆必然大失所望。
她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可,可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贱妾进门?往后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婆子又道:“您千万别这么想,自古正妻才是妻,妾室通房不过都是任人拿捏的下贱胚子而已。您只要好生调养,早日诞下男丁,管她什么妾室不妾室的,终归是越不过您的。”
郑氏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实在难以接受自己落胎这个事实。
“少夫人,您切不可莽撞行事,那碧荷不过是个狐媚子丫鬟,她在您手底下讨生活,您还怕寻不到她的错处?”
对面的婆子眸光微微一暗:“老奴这就加派人手暗中盯着那采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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