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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前请先抱紧
沈云帆睁开眼，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恰好自他眼前滑落。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小孩一样短且小的手。
沈云帆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明明已经失明，但现在不仅能看到，还变成了一个小孩。
可是……
他抬眼，看向明显是自己当初亲手种在庭院里的银杏树。
如果是穿越，为什么这棵树现在会在这里？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沈云帆抬头，和走来的时冽隔着栅栏对视。
有风吹了过来。
沈云帆听见时冽说:“又见面了。”
他不太能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时冽说这话时看起来很难过，即使他是笑着的。
这是梦吗？他想。
梦里……不是应该不会疼吗？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沈云帆踩着落叶朝时冽走去，一步又一步，身形逐渐拉长，成长，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
他跨过门槛，终于站到了时冽面前。
落日的昏黄有些过于晃眼了。
沈云帆伸手将人抱入怀中，闭上了眼。
他说:“对不起。”
就像他不懂时冽话中的含义，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道歉，但他还是循着本能说出了那三个字。
时冽似乎怔住了，他背着光，神色晦暗。
半晌，时冽开口，声音艰涩:“我不接受。”
“我恨你，我一辈子都恨你。”
他嘴上说着恨，可这句话中并不裹挟浓厚的憎恨，只包裹了属于黄昏的悲哀。
就像他们的故事一样。
沈云帆想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他只是将人抱得更紧，说:“一辈子太重了。”
“但我果然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
时冽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沈云帆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迟疑，他说:“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只因为是你，所以才喜欢。”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无条件的喜欢吗？”
他还是不懂。
沈云帆听出他的不解，他真实的疑惑。
倏忽间，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朝他涌来。
他记起时冽曾经数次的怔愣，他记起最后一次见对方时那个闪躲的眼神，他记起最后也未能有过的告别。
他怎么会不明白的呢？
沈云帆这样问自己。
他到底是为什么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的将爱人的逃避当作放弃，最后反而将人伤得更深。
“我本来是没那么遗憾的，”沈云帆低声说，“但我现在开始后悔了。”
暮色渐浓，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的暮色中，时冽说:“你要走了。”
“或许吧。”沈云帆说。
时冽在这一刻开口，他说:“我骗你的，我是想恨你的，但到最后我发现，我根本恨不了你，我只能恨我自己。”
这次换沈云帆愣住了。
“还是很难说出来啊，毕竟是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时冽无奈地笑了，“但不说的话，总感觉会很遗憾。”
他看着那棵银杏，伸出手回抱住了沈云帆，轻声说:“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金黄的叶片簌簌落下，下了一场淡金色的雨。
两个都曾逃避的胆小鬼，在梦一样的黄昏，终于听到了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
在一切沉没之前，他们紧紧相拥，沈云帆说:“不要厌恨自己，我爱你，所以也请你爱自己。”
再见了。他在心里说。
时冽睁开了眼睛。
他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下还压着本相册，上面是沈云帆小时候的照片。
窗外太阳已然西沉，最后一束光也悄然消失，只留下深蓝的穹顶。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令人难过的梦，但又前所未有的美好。
好到醒来时，心底多了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似满足似空落。
梦里一场没有完成的告别终于得到圆满，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终于被应该听到它们的人好好聆听。
他合上了相册，起身，走入了溶溶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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