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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呐,越是怕什么来,时间就越是过得飞快。再怎么不情愿,时警官言出必行,不到五点就已经打扮一新出现在了老宅的别院里。
老爷子打完太极正在喝海鲜粥,见她进来,一勾下颌,阿姨赶紧给她也盛了一碗。
时厌不太想喝,可在老爷子糅杂着慈爱与威严的眼神胁迫下只得乖乖坐下,拿起调羹。
短短三分钟的喝粥时间,耳边几乎被唱出了茧,不外乎没事多回家住几天;有没有交往的男孩子,有就赶紧带回来给外公审一审;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他时简章的孙女怎么可能没人追?面对这个薛定谔的男友,时厌唯有努力加餐饭以控制自己不去顶嘴。只要话题别着落在要她换工作上,她还能忍。
好容易忍到老爷子训完话,揑一把小米去院里喂鹦鹉,时厌立刻推开剩粥,胃口全无,甚至感到胃部在隐隐作痛。
门外脚步声起,是时赟回来了,手臂上已然有了一个挂件。时厌不经意瞥去一眼,女孩看着至多二十出头,乌黑的及肩长直发,唇红齿白,人如花娇。这是今年第几个了?心头微动,并非她要恶意揣测,而是她确实记不太清,名字也好,长相也好,似乎这些年不管来来去去多少人,留在她记忆中的都是相似的青春纯稚,连看他时的懵懂仰慕都惊人得一致。这么一想,时赟的审美还真是统一,从二十多到三十多并无偏差。
时赟牵着挂件过来,见他并无介绍的意思,时厌心中为女孩默一分哀,至多三个月吧。忽然又想到那个女人,当初她和时赟在一起整整一年,如果情感的深浅也能用时间来量化——算是时赟为数不多的真爱了。
那么她呢?她很爱时赟吗?如果她也很爱时赟,那个时候分手她一定受了很大的伤害吧。
满面春风的时赟忽然间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时赟自然不会知道妹妹此刻心中在想着什么,见她眼神渐冷,神态又一贯的冷倦,只当她是厌烦晚上的商务活动,忙提醒她打起精神,两人向老爷子辞行,随即启程赶赴酒会现场。
这次酒会位于S市市中心一处知名会所,是一家外资银行举办的。时赟本身便从事金融行业,面对满堂宾客自然如鱼得水,时厌跟在他身侧,看他熟稔儒雅地与人交谈,推杯换盏,心中倒也佩服。
只是走个流程的话,她也算是尽力了,时赟见她好几次偷偷跺脚,忍不住将她拉到一边,向一侧休息室努努嘴:“去那边歇会,七点前记得出来。”
时厌点点头,趁着无人注意,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可随着距离休息室越来越近她却越发有一种诡异的不安,高跟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连脚步声都被吞噬殆尽,落在耳边的人声便愈发清晰。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只是和肖总编一起参加商务活动而已。”
是熟悉的女声,熟悉到她想假作不识都无法自欺。
“听说他夫人是S大的客座教授,这次酒会S大也来了代表,他不带他夫人赴宴却偏带着你,你是当真看不懂?”
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时厌蹙起了眉头。
继续前行,抬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帘幕。走廊尽头的窗下,一男一女正在微妙地拉扯着。
“跟我走,这边我会打招呼。”男人说。
“柯聿,你别不讲道理,他是我的上司,我不关心他的家事,但今天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工作。”女人的脸颊已经泛起了浅红,不知是因为手里的酒还是因为男人的话。
时厌停在休息室门前,侧身看着窗下的两人。
不用回头,景迟很清楚地知道有人来了,并且一直在注视着她。她有些急切地想要挣开被柯聿抓着的手,但柯聿却忽然加重了气力,她一挣之下,身子一偏,踉跄出去的同时人已被他抬手揽住。酒水洒了出来,前胸顿时一片冷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眸光与她身后那人倏然对上,几乎是一瞬间,她瞪大了双眼:时厌?!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面对时厌冰冷锐利的注视他忽感一阵不适,下意识想解释自己并非登徒子,但景迟的挣扎无法配合他的话术,为免事态闹大,只得尴尬地缩回手,眼睁睁看着景迟向那忽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快步走去。
“时厌……”毫不在意她通身几乎溢出来的冷意,景迟紧紧抓住了时厌的手:“帮帮我,我的衣服……湿了……”
她狼狈地抬一手捂着胸口,眼底的委屈如星芒,如野火,一瞬间灼伤了时厌。她这才发现她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然握成了拳。
没再多说什么,她打开休息室的门,先侧身将景迟让了进去,最后与那男人对视一眼,然后冷冷地,又坚定地关上了门。
景迟穿一袭水红色的V领礼服裙,酒水是正对着胸口洒上的,此刻仍有些许淋漓凝在锁骨处,盈盈然沿着沟壑向下流淌。
时厌侧脸肌肉不自觉地紧绷,她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将身上的披肩扯下来毫不怜香惜玉地抛向她,随后便恶狠狠走到一边,翻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景迟环抱着双手,用犹带着暖意的披肩牢牢裹住自己,有些不知由来的心虚陡然涌上心头。时厌在生气,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是因为……她吗?她不太确定地偷偷看过去,却只能看到一道高挑身影正无情地背对着她,随着讲电话的动作隐隐能看到她紧绷的侧脸弧线,如覆冰霜。
可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打量起她来。难得见她穿得这样正式,一字肩的绷带礼服裙很适合她,削薄平直的肩颈天鹅般挺拔傲人。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瞬间,记忆中的小女孩长大了。她有些怔忡地想。长大了,就会变的吗?
电话挂了,时厌重重吐出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来休息室的初始目的。打开柜子找出一次性软拖,恨恨地踢走脚上两三寸底的高跟鞋。
“时厌……”景迟轻声唤她,“我的脚也好痛。”
“痛吗?我倒是觉得你挺享受的?”时厌淡看她一眼,刻意忽略她眼底明显的示弱与讨好。
景迟撇撇嘴,无奈道:“生活所迫啊。”
时厌敏锐地看着她,思索着她话中的深意。“景迟……”嗓音有些不自然的沉,为自己别扭又无法遏制的关心。“你的工作总是会遇到为难的事吗?”
景迟沉默片刻,淡淡道:“看你怎么定义‘为难’这两个字。”
她笑了,可时厌却分明觉得那笑意只如潦草几笔描摹,虚浮于面,丝毫未触及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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