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晴

　　时间过得很快，江州的天气骤转清凉，一眼望去所见皆是一派秋色，街道上铺满了金黄色的树叶，秋风扫过空气中飘过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谁说秋天会是凄凉，明明是装满了笑声、红包还有喜糖。

　　叶灿的婚礼安排在十一月份的第三天，是陈加盛的父母翻看了黄历特意选的日子，说那天的日子好，但具体怎么个好法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

　　在婚礼前一天晚上，叶灿怎么也睡不着了。深夜里悄悄去到姜有晴房间，其实她也还没睡。

　　“大半夜不去休息跑到我的房间里面做什么？”姜有晴佯装嗔怪道，身体很诚实的挪动了一下位置。

　　姜有晴心里也很清楚，过了明天她就不会回到这儿，要去往自己的新家，再想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深更半夜里找自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你不也还没睡吗？”叶灿说着很自然的钻进被窝。

　　两人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就像面对未知的明天一样。

　　“是因为明天要结婚了，所以高兴得睡不着觉？”姜有晴问道。

　　“是……”叶灿顿了一下，“但也不全是，很复杂，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有喜悦、有幸福、也有害怕。”

　　姜有晴此刻的内心也很复杂，但她们所喜所忧的事情可能不大一样：“害怕？怕什么？”

　　“嗯，怎么说呢……”好像要说出的这份感受很长，她需要一点时间理顺，“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我的父母把我抛弃了呢，因为我是女儿？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可就算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没想到我遇见了你，后来又遇见陈医生，一直渴望有一个家，没想到这个愿望也要实现了。你知道那感觉吗，就像是老天爷把我推入悬崖，转头发现那其实只是一个坡。是那么的不真实。”

　　叶灿也试图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的确也找到了，只不过……

　　在两年前姜有晴陪着她一起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才得知原来他们在生下她之前就已经离婚了，各自早已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谁都不愿意再提起她，甚至有人已经忘记她经过提醒才想起来。

　　叶灿看见他们领着自己的孩子满心满眼里都是爱意，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如果说去之前还有一丝希望，得知真相后她不再对父母抱有任何期望。

　　最后只远远看了他们一眼，算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姜有晴细细聆听着她讲述自己的心声，这么多年给予她力量，很少看见她伤心的样子，导致自己也错认为她不会伤心，殊不知她将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底，姜有晴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怎么感觉到我握住你的手吗？”

　　叶灿“嗯”的应了一声。

　　“那这就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姜有晴肯定的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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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她们聊了很久，就像家人一样不舍，又期盼她幸福。

　　【太阳将人间照亮，被她照耀的每个人会像它一样，一样幸福。】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新娘登场！”

　　大门打开，缓慢而悠然的音乐响起，弥漫整个场地。

　　姜有晴站在场外看着叶灿迈着和缓的步子走去，他们两人相视而立，互相宣读誓言，交换婚戒。

　　叶灿说要让她作唯一的伴娘，可姜有晴认为她有更值得做的事情，她说过她会帮叶灿记录下她婚礼最美的样子。

　　内心的喜悦变成满场地飘洒的彩带和花瓣，落在相机液晶屏上，照片里的她是那么美丽，笑得如此灿烂。

　　姜有晴又拿起相机按下快门，清脆的“咔哒”声扯出种种往事如电影画面般在眼前一幕幕闪现。

　　在夜里总喜欢悄悄爬到她的房间，说睡不着然后便赖在她的床上到天亮；喜欢拉着她一起追动漫；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美食，在做饭上不得不承认叶灿是有天赋的；喜欢买各种样式的玩偶，她的房间里堆不下，便把多余的转移到姜有晴的房间，姜有晴知道其实她是怕孤独，但她不说。

　　毕业后叶灿她拖着行李箱跑来找她，被问到为什么来江州，她满脸笑吟吟地说：“舍不得你呀，来找你呀！反正我在哪里都一样，都是一个人。这里起码还有你。”

　　虽然她总是说是有晴在陪着她，可这些年来更多是叶灿在照顾她啊！有时候感觉叶灿怎么那么傻，那么容易相信人，尽然愿意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她还债，难道就不怕她说的所有事都是骗她的，拿了她的钱之后卷款走人吗。还傻兮兮的说：“我不怕，我相信你！”

　　“有晴！”叶灿大喊了一声，将手里捧花扔到她怀里。

　　姜有晴接到捧花后，本该是高兴的时刻，为何泪落了下来，是高兴，是不舍，也是幸福，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姜有晴按下一个又一个快门，就像是带着对她的祝福和期许一并存入到张张照片中。

　　婚礼结束后，宴席散去，宾客离开，叶灿坐在车上与她道别，不再像往常一样对她说：“有晴，回家啦！”而是变成“有晴，你快回家吧。”

　　姜有晴强装镇定从嘴里艰难的蹦出一个字：“好！”她怕多说一个字自己便会落泪，明明都已经忍了一天了，不能在最后时刻前功尽弃。

　　她望着车一直驶去，驶向灯火通明处。

　　那，她也该回家了！

　　当她转身时，看见于翼静静的站他身后在不远处望着，直到被发现后他才缓缓走来，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姜有晴走过去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许久没有说话。

　　于翼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怎么啦，舍不得她吗？”

　　姜有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

　　许久过后，姜有晴终于开口：“你口袋里是什么？”

　　她从于翼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叠红包，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么多红包？”

　　“叶灿塞给我的，说是让我们，沾沾喜气。”

　　姜有晴双手捧着红包，望着于翼，笑出了声，眼里又含满了泪！

　　叶灿婚后搬离了和姜有晴一起住的出租屋，每天下班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就有她一个人。有时候脱口而出地叫她的名字，转眼发现她不在，一时间好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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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这个时间点，超市里挤满了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去离家远一点的超市，那个超市更大，物资更加丰富。

　　叶灿结婚后她一个人很少去，原因就是返回家必要爬一坡楼梯，手上再拎着沉重的袋子，想想都觉得累，然而今天或许是因为有了个帮忙提东西的人。

　　姜有晴和于翼买好东西后从超市里出来。

　　天空阴蒙蒙的，姜有晴暗暗想着，不会走到半路上就下起了雨吧，偏偏今天出门走得急又忘记拿伞。

　　于翼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着姜有晴，准备先送她回家，不可避免地还是要爬那一破楼梯，才爬到一半体力就已经消耗一大半，他们决定在旁边的座椅上休息一下。

　　“重吗？”问完这句话后，姜有晴就感觉自己是明知故问，看他手上被勒出的红痕也知道定是不轻的，“等会儿我和你一起提吧。”

　　于翼看了一眼购物袋，又转过头对她故作轻松的说道：“今天我的任务就是你的搬用工，这么点东西我一人绰绰有余，你的任务就是牵着我的手不要走丢了。”

　　姜有晴一时间竟被他的话逗笑了：“走丢？怎么可能走丢，这都快到家了。”

　　“是防止你把我丢下了！”

　　姜有晴被他说得一愣，忽地想到了什么：“怎么可能，我东西还在你手上呢！”

　　“那就抓紧我的手，不要松开。”

　　姜有晴被他说得羞红了脸：“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会说这些话了，简直是信手捏来。”

　　“什么话？这不过是我的心里话而已，你可别想冤枉我……”

　　两人谈话间，台阶上行人跑了起来，嘴里惊慌的念叨着下雨了。

　　姜有晴伸出手，犹疑的自问道：“下雨了？”

　　一仰起头便有豆大的雨珠穿过树枝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雨来得实在迅猛，他们刚起身还没走两步雨就劈里啪啦的倒泼下，令人措手不及。

　　于翼把自己的外套罩在有晴的头上，手臂挽在她的肩膀上，快速爬完剩余的台阶。

　　马路两边的行人踩着雨，慌乱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雨哗啦哗啦的下，衣服上附着的雨滴滴答滴答的落。

　　两人被迫躲在屋檐下，周围站的全都是躲雨的人。

　　突然躲雨的那群人里，有人认出了姜有晴，惊喜的叫住她：“姜有晴！”

　　姜有晴扭头一看，原来的朱佩，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朱佩，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来是来这边吃饭的，别人推荐说这边有一家火锅店很不错，就想着来尝尝，但是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那家店面的影儿，结果还下雨了我又没带伞。”朱佩叹了一口气，“可能我今天不宜出门吧！”

　　“你呢你在这边住吗？”

　　“对！”姜有晴点了点头，“你可以告诉我那家店的名字，或许我知道！”

　　“真的吗。就是叫什么…”朱佩想了想，“那个什么老巷子火锅店，好像是这个名字。”

　　一听这名字姜有晴就觉得很熟悉，之前还和叶灿去吃过：“我知道，就在这附近。等会雨停了你就过这条马路，从前面干洗店旁边那条巷子进去，一直走就可以看见了。”边说边指路。

　　朱佩感激道：“谢谢你有晴，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转多久呢！”

　　姜有晴笑道：“没事！”

　　“对了！我跟你说一件好消息。”朱佩轻挑了一下眉毛，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姜有晴疑惑的望着她。

　　朱佩故作神秘道：“你猜猜嘛！”

　　姜有晴做出思考的样子不确定的道：“能让你这么开心，难道是你要结婚了？”

　　“哎呀不是！”朱佩摇了摇头，“我要是结婚了，还不得提前跟你说呀！你再猜。”

　　姜有晴又想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吧，我真猜不出来了。”

　　朱佩轻咳了一声道：“好吧，我告诉你，是我们换部长了！”

　　“换部长了？周部长？”姜有晴表现得很平静，好像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对呀，就是前不久，也就上个星期的事，当时我们办公室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高兴得不得来了，现在我们部门是一位女部长，相处下来还不错，毕竟和上一位气量比蚂蚁还小，脾气比老虎还暴躁的做对比。”一提起他朱佩就一肚子的火气。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换掉的嘛？”姜有晴问道。

　　“什么原因，我也只是听其他同事说，好像是什么被人举报，但是举报的内容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再加上他之前决策上出现重大失误，差一点点就闹出了人命。”朱佩搭着有晴的手臂，“你可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高兴，要不是不允许我都要开香槟庆祝了。”

　　之前在公司的时候朱佩就经常和她吐槽部长，虽然她和其他同事也会吐槽，但都没有朱佩这么敢，这么一针见血，“难怪你这么高兴！”

　　“可不是嘛，终于送走了那位祖宗。”

　　姜有晴陷入短暂的沉思……

　　朱佩刚才注意力都在和姜有晴聊天上，这时终于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人：“诶，这不是那个，那个于老师嘛，你们，你们是……”

　　姜有晴害羞的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在一起。”

　　朱佩大为惊讶，以她的视角是终于看见姜有晴勇敢一次了，道：“可，可以可以可以！”

　　雨渐渐小了，他们与朱佩告别完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发现于翼的衣服衣服都打湿了，姜有晴赶紧让他脱下来。

　　“脱衣服？”

　　“你不要多想，你的衣服都湿了，你确定还要一直穿着。”姜有晴从衣柜里找了一件自己的宽松外套给他换上。

　　“希望你不要介意，你先穿上吧，免得着凉了！”然后又去给他泡了一杯感冒冲剂，递到他手上：“那件衣服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要不然——你今天可以先留这儿将就一晚，只不过你只能在沙发，可以吗？”

　　“没问题。”

　　“好，那我去做饭，你先休息一下，今天辛苦你了。”说完提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去到厨房。

　　“我帮你拿过去。”于翼拿过她手里购物袋，“你尽管吩咐我，听你差遣！”

　　“那……你帮我打下手吧！”姜有晴也不再客气，两人的相处自然、自在了很多。

　　“当然可以！”

　　姜有晴挽起衣袖准备大显身手的架势，要说厨艺还得是叶灿的厨艺好，很多菜她看一眼就会了，姜有晴要做好几次才能复制出它的味道，忙活了快一个半小时，终于可以开饭了。

　　都是一些家常的菜，有肉末茄子，醋溜白菜和一个排骨汤。

　　于翼想夹一块茄子，结果夹了一个空。

　　姜有晴尴尬的眼神凝在了空中：“茄子好像蒸得太烂了，都成泥了，你尝尝其他的吧。”

　　于翼又尝试一次，这次终于夹起来了，“味道很不错，很下饭！”

　　“希望你没有骗我！”

　　“没有骗你！”于翼认真的道，“我之前不喜欢吃茄子，但我发现这样的做法意外的好吃，我很喜欢！”说着又要去夹。

　　那盘菜几乎都被他吃完了，姜有晴这才相信他说的不是安慰自己的话。

　　吃过晚饭后，他们一起把碗筷收拾干净，姜有晴抱来了一叠新被子，为他铺上。于翼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晨，姜有晴醒来后先去阳台上检查了一下他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可以穿上了。

　　可能是沙发有点小，对于他来说显得憋屈了一点，被子有一半都掉在地上了，她前去重新为他盖好被子。

　　凑近一看，她发现于翼的睫毛浓郁，鼻梁高挺，姜有晴忍不住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却没料想到于翼这时睁开了眼睛。

　　姜有晴慌忙地放开了手，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看你被子掉在地上了，所以想帮你重新盖好。”

　　于翼微微起身，一抬手把被子裹在了姜有晴身上道：“你不冷吗。”

　　姜有晴整个人被包裹着，侧身躺在他旁边，动弹不得，“你先松手。”

　　于翼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于翼，你先把我放开……”姜有晴轻声说道。

　　于翼嘴里应着，但抱得更紧了些，像是又睡去了。

　　姜有晴本想挣扎，又怕弄醒他，只好作罢。

　　她感觉这个拥抱无比有安全感，让她产生了一种贪恋，尽也不自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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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闹钟响了，两人这才换好衣服出去吃早饭。

　　早晨的冷风像是一根根无形的刺，吹得人脑袋疼。

　　姜有晴带他去自己经常去的一家早餐店，点了两碗热豆浆，两笼包子，两根油条。

　　她捧起豆浆，浅浅的尝了一口，一股热流进入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

　　“你怎么不吃呀，他们家的小笼包可好吃了每次来晚了就没有了，你尝尝。”推得离他更近一些。“吃完后我们一起去上班，时间刚刚好！”

　　一起，一起回家、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一起聊天、一起上班，一起……

　　于翼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和她一起的感觉，就像是有阳光照在身上，踏实幸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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