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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
或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路上异常冷清，叶伽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白色长线耳机，插进手机，从历史记录里翻出一首歌。
叶伽偶尔很享受这种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心无旁骛地压马路，什么也不用想，好像只要这条路没有尽头，一直走下去，她就不用面对那些烦心事。
叶伽没在菜市场逛多久，在相邻的摊上挑了一些还算新鲜的蔬菜又走到卖肉那边买了点肉馅和牛肉。
算好钱，叶伽拎着东西又往回走，等红绿灯的空隙接到林晓打过来的电话。
“伽伽，一会出来放烟花吗？”
“可以。”叶伽只想着反正除夕这天就她自己，回家早晚也不会有人过问，倒不如跟朋友待在一起，也省的一个人想东想西。
“好，那我和高梓晨一会儿去接你，等我们啊。”
挂了电话，叶伽快步走过马路，回到家把从菜市场拎回来的新鲜蔬果和肉全都分好类放进冰箱。
肉馅是已经绞好的，叶伽在网上找好教程，和面，活馅，然后照着上面的方法包饺子，忙活好半天，抬头一看，面板上的饺子摆的虽然还算整齐，但大小不一，模样也各不相同，叶伽实在是累了，看着厨房一片狼籍的样子，一个头两个大，但索性活好的肉馅一点没浪费，面剩的不算多，叶伽拿保鲜袋装好放进冷藏，想着明早可以切一点宽面当早餐。
以前跟爸妈住一起的时候，逢年过节到了需要吃饺子的时候，一般都是妈妈从超市买些打折的速冻饺子回来吃，叶伽也吃过一次家里包的那种饺子，但也就那么一次，还是房东邀请叶伽一家去正房一起过年，说是人多热闹，但后来没多久，他们就又搬走了。
包好的饺子被叶伽拿布盖好，林晓的电话恰好这时打进来。
林晓和高梓晨已经到了楼下，叶伽这次没背包，拿上钥匙，穿好衣服出门。
“叶伽！在这儿！”
单元门口的路灯前两天坏了一盏，且门口就是停车位，除夕夜，车位较平时满了许多，叶伽从楼里出来一时没找到，左右看了会，听见林晓喊自己。
她小跑着过去，目光先是看向林晓然后是坐在车内正跟她打招呼的高梓晨。
林晓拉着叶伽坐在后面的位置，坐在副驾驶的高梓晨和司机说了句什么，车子行驶离开。
车内有淡淡香气，但叶伽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后半段路程竟有些晕车，她把头往车窗那边转了转，想把车窗摇下一点，手伸出去，僵在半空又收回，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车，扶手那边只有透着光的摁键，叶伽心里想着试探但最后还是放弃，若她猜对了还好，若错了，这可真是今晚第一个笑话。
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感觉，叶伽用力吞咽着口水，把那股恶心劲儿生生压下去，车子终于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前一秒停下。
林晓先打开车门，叶伽紧紧皱着眉，偏头往旁边瞧一眼，学着林晓的样子扣动车门把手，外面的新鲜空气一瞬间朝她涌过来，叶伽重重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时，仿佛刚才蓄在胸腔内的团雾也慢慢散了。
好受多了。
绵城今年有烟花是提早就通知了的，到哪里都会有爱凑热闹的人，叶伽她们算是来的晚的，河的这边已经围了不少来看烟花的人，一下车高梓晨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林晓找来找去也没看到人影，索性不管他了，拉上叶伽就准备挤过去，两人刚准备往里走，就听到高梓晨在喊林晓的名字，一回头，看到高梓晨手上拿了几包不知道从哪里买的仙女棒正站在不远处朝她们挥手。
叶伽跟着林晓一起过去。
“走吧，我看见那边有个好位置。”高梓晨说完就来拉林晓的手，林晓胳膊晃了晃躲过去了，“别动手动脚的啊。”
高梓晨今天心情貌似不错，脸上没多尴尬，“那你们可跟好我。”
观众越来越多，人堆在一起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终于穿过人流，她们跟着高梓晨走到靠前的位置，眼前终于亮堂起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清爽许多。
“再晚一点，咱们可真就只能站在外面看了。”高梓晨同帮他占位置的商贩道了声谢，转头又跟她们说。
叶伽这才注意到那个商贩卖的东西里就有高梓晨手上拿着的仙女棒。
烟花秀很好看，耳边多是欢呼的声音，叶伽也很开心却也有些落寞。
如果梁颂年也在这里就好了。
“梁颂年今天跟家里人去饭店过年，他爸妈一年到头都忙的不行，也就这会儿能腾出时间聚一起吃顿饭。”
回去的路上，叶伽听到高梓晨这么说。
烟花秀后，三个人只沿着那条街散了一会步，马路边有摆摊的商贩，章鱼小丸子还有烤冷面之类的小吃，林晓晚饭没吃饱，嚷嚷着吃这个吃那个，叶伽则是还没吃晚饭，于是也陪着她买了些，还没吃完，高梓晨就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林晓原本想多陪叶伽一会儿，紧接着也接到妈妈要她早点回家的电话。
“伽伽，我们先把你送回家。”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到家记得说一声。”
“这大晚上的我怕不安全，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林晓有点不放心。
叶伽却很坚持，“赶紧回去吧，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送走林晓和高梓晨后，叶伽拎着手上还没吃两口的烤冷面，走到马路对面等公交车，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除夕，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就已经没有了，最后只能打车。
高梓晨接电话的时候，叶伽听到了的，听筒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她也就不打算再麻烦。
到家后，叶伽先去浴室冲热水澡，换好睡衣打开客厅的电视，春晚已经开始，屏幕上正在唱跳着有关春天的开场舞，叶伽坐在沙发上，吃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吃，回复了五分钟前林晓发给她的消息。
烟花的声音时不时从远处传来，叶伽起初还会举着手机拍视频和照片，后来干脆窝在沙发上认真看晚会，看累了就拿出手机刷刷空间里的动态，林晓一连发了好几条说说，从照片里她快要翘到耳根的嘴角就能看出她今晚有多开心。
同学们大多发的都是和家人的合照还有年夜饭之类，叶伽每一张看得都很认真，唇角下意识上挑，第一次发现原来照片也是可以承载情绪的东西，喜怒哀乐，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上面。
就好像，拍摄下这些的镜头是人类的第二双眼睛一般，精准的定格此刻。
看着这些洋溢着幸福的动态，叶伽心里说不上羡不羡慕，可这么孤独的除夕夜，竟让她觉得很安心。
那些纷纷扰扰好像也不再跟她有关系，这算是她过的第一个安静的年，没有争吵，质问，跌至冰点的气氛。
0点钟声敲响后，叶伽从沙发上起身，去煮饺子，她拿手机给程锦拨了电话过去，第一个没打通，叶伽又打了第二个，响了很久，终于被接听。
程锦那边声音有点乱，欢声笑语的热闹像是一股强风闯进叶伽的耳朵里，她眼睛盯着锅中慢慢翻腾的水，表情淡漠。
“妈，新年快乐。”
“嗯，今天过年，去超市买点速冻水饺，我这儿还有事，回头再说。”
程锦电话挂得很快，但叶伽还是听到了那道稚嫩的童声：“妈妈，你在给谁打电话？”
“没谁...骚扰电话，走吧，咱们去那边吃糖。”
热水从锅里溢出来，扑灭灶台上的火，叶伽恍然从那场死寂中回神，看着国内的狼藉，叶伽苦笑一声，最后只从里面捞出六个完好无损的饺子。
“还好，不至于没得吃。”
她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很委屈，倒进碗里的醋浸润喉咙，酸涩味钻进鼻孔，叶伽被呛到了，眼泪像断线珍珠，一颗一颗砸进冒着热气的饺子皮上。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叶伽起身走到防盗门那里，没开门，而是凑到猫眼，在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是梁颂年后，她慌忙抬手把脸上的湿漉擦干，对着门口的穿衣镜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在确定一定不会被看出哭过后，才把门打开。
“新年快乐，叶伽。”梁颂年轻轻晃了晃拎在手上的保温袋，笑着问：“还吃得下吗？”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今晚出去吃饭时的那身衣服，漆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发间却好像有些湿，叶伽有点懵，眼神疑问地看着他。
“还欠你一顿夜宵。”他说。
心脏里像是被关了一只小鸟，叶伽难掩雀跃，心跳声加速，砰砰砰不停。
“你还记得。”叶伽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即便是忘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明天咱们再去吃这样的话也可能只是一句客气。
“当然。”他说，“朋友之间是要讲诚信的。”
是有一点失落的，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可叶伽又想，她还奢求什么呢？
梁颂年站在茶几那里摆菜，叶伽则去厨房拿干净的碗筷，两人围坐在地毯上，叶伽目光被保温袋上的饭店logo吸引，正愣神，就听见梁颂年问她：“今天怎么没下来？”
“嗯？”
“在躲我吗？”他又问。
叶伽突然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他和家里人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她有点心虚地瞧了他一眼，“没躲。”
“我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梁颂年却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轻笑了声：“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我妈？”
叶伽一抬头，整个人撞进梁颂年的眼睛里，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小表情也被他全都看了进去，叶伽赶紧低头，随手拿起旁边的那杯水举起来喝了口。
“看来我猜对了。”
叶伽还是不说话。
梁颂年看出她对这件事的排斥，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换了别的话题。
“我记得你爱吃辣。”梁颂年说着把一道菜挪到叶伽跟前，“这家饭店的厨师手艺很好。”
“谢谢。”
叶伽几乎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忍不住评价，“真的都很好吃。”
梁颂年笑了笑：“合你口味就好。”
“其实，下次你可以直接走过来的。”
电视里恰好演到歌舞节目，大合唱的声音恰好盖过梁颂年说话的声音。
“什么？”叶伽嘴里嚼着一块有些劲道的肉，正较劲，话音都模糊，音量却提高了。
“我说...”梁颂年朝她靠近了些，整个人几乎都朝她凑过去，直到确定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近，才缓缓重复，“有我在，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叶伽被吓到了，偏头看着就离自己两指距离的梁颂年，话都不利落，“你...你突然凑那么近干嘛？”
“想让你听得更清楚。”
窗外的烟花砰地炸响在空中，透过玻璃倒映在梁颂年漆黑的眼眸中。
叶伽时常觉得是因为自己对梁颂年的那份喜欢才会为他的各种举动披上一层滤镜，比如此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绚丽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亮竟也为他的眉眼添了许多温柔，而她的身影，同样倒映其中。
如果今夜是灰姑娘的舞会，那她希望时间还可以过得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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