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家长会当日，季攸宁和林琴上午就出了门。
　　十一点多到了学校后，两人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季攸宁带着林琴先回了宿舍，等她放了东西又带着林琴去教室了。

　　“哎？攸宁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姜志成抱着电脑要去教室测试一下多媒体，没想到在走廊看到了季攸宁的身影。

　　季攸宁先向姜志成点头致意，然后才答道：“是的，我家比较远，怕迟到就来得早了些。”
　　“这样啊，那是你哪位家长来的啊。”
　　“我妈妈。”

　　刚好在教室里闲逛的林琴就看到了姜志成，便走出教室打招呼去了。

　　“你就是攸宁班主任吧，你好啊。”
　　“攸宁妈妈您好，咱们家长会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开始，要不让攸宁带您在校园里走走？”
　　“不用了，走来走去的也累。我想问一下，咱们这边刚结束考试对不对，攸宁成绩怎么样啊？”
　　说到这个，姜志成笑开了花：“可好了，攸宁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的，这次班级十七，年级里也进步了。”

　　季攸宁在一旁听到自己的成绩，终于放下了心。
　　但林琴显然不是很满意：“哦，才十七啊...那你们班第一名是谁啊，攸宁和他差多少呢？”
　　姜志成一直抱着电脑也有点累，便说：“第一名是左其琛，其他的要不我们进教室，我把成绩单给您看看？”
　　“好的啊。”

　　教室里，林琴将头伸到电脑屏幕前看得仔细，季攸宁每门科目和左其琛差多少分她都算了一遍，然后拉过季攸宁说：“你看看，你和第一名的分差太大了啊，除了英语和他同分，语文差一分，其他的每门都差太多了。”
　　姜志成在一旁解释道：“攸宁妈妈啊，攸宁她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您应该表扬她一下的。”
　　“表扬？她又不是第一，我为什么要表扬，而且还和第一差那么多。”
　　“话不能这么说啊，孩子有进步就该表扬，攸宁的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绝对值得您表扬。”
　　林琴不想和姜志成纠结这个，便敷衍地说了句：“好了好了，是还不错了，但还得继续努力，争取做第一。”

　　姜志成自然看出了林琴的言不由衷，不禁有些心疼起季攸宁了。

　　“攸宁妈妈啊，咱们班这个第一呢，也是年级第一，所以他的成绩是比较难追的，但是你信我，攸宁也真的是全身心投入学习的，她也很棒的。”
　　“这样啊，那她是还不错了。”

　　看林琴还是这幅姿态，姜志成也没辙了。
　　他只能用眼神去鼓励季攸宁，让她知道自己是肯定她的。

　　因为时间还没到，林琴就让季攸宁回位子上学习，她自己则是继续在教室里晃悠着参观了起来。

　　不过季攸宁有些不放心林琴，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她果然在随意翻看别人的书。

　　没办法，她赶紧跑过去把林琴拉了回来。
　　“妈，你怎么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啊。”
　　林琴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就是翻一下他们的书，又没有乱拿东西。”
　　“那也不行，你随便动我的东西也就算了，可那是别人的东西，你不能随便乱碰。”
　　“行了行了，我不动了还不行吗，还轮到你教育起我来了。”

　　林琴四下望了一眼，然后靠近季攸宁问道：“你班那个第一名，是男生吧。”

　　季攸宁和自己母亲对视着，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想说些什么来辩解，但结果只是轻微点了头。

　　“我就说嘛，男孩子就是要聪明一点，你看你，老师都说你那么努力了，可你还差别人一大截。唉，真的是可惜了，如果你是男孩子，肯定就可以超过那个人了。”
　　“比我成绩差的男生也有很多。”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学，如果他们跟你一样用功，你肯定就被挤下去了。”

　　季攸宁看着林琴，有些无言以对了，自己从根本上就是被其否定的，还能怎么努力呢。
　　同时她也有些想笑，自己母亲的态度她早已知晓，为何还要作无谓的反驳......

　　“攸宁啊，你过来，帮老师一个忙。”
　　姜志成突然出声，打断了季攸宁的低落。
　　她顾不上难受，也没和林琴再有交流，直接小跑着上了讲台。

　　“老师，需要我做什么。”
　　姜志成好似没发现异常，拿过一张纸给她：“这是签到表，马上家长们就要陆续来了，等每位家长进来的时候，你就在相应的学生名字后面打上勾，这样我就能知道哪些学生的家长没来了。”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姜志成又看了一眼在翻季攸宁桌子的林琴，面露无奈，后招招手让季攸宁跟自己出了教室。

　　走到栏杆前，他回身，看着面无表情但又很乖顺的女生，叹了口气，声音放轻：“攸宁啊，刚刚你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说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但你妈妈对你可能过于严厉了，还有她说的男孩子要比女孩子聪明的这种话，你别放在心上，也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对自己失去信心。在老师眼里，你就是很棒的孩子，而且也不觉得你不如左其琛，考试成绩代表不了一切。父母的话不全都是对的，你要有选择性地听，知道吗？”

　　长久以来，季攸宁已经习惯了林琴的打压，也习惯了把泪往肚里咽，再受不了，她也就是自己发发呆，在沉默中将负面情绪消化掉。
　　但这回，在她再一次打算沉默时，姜志成拉了她一把，这是她接受过的最及时的安慰，就像是她再一次将要溺水时，一根绳子飘到了她面前，只要她愿意，就能得救。

　　眼眶在心软之时最为无用，两行泪就这么从季攸宁脸上滑落，而她也不再刻意阻拦，任其流淌。

　　姜志成看着，心里也是揪得紧：“老师知道你受委屈了，有机会我会再找你妈妈聊聊的，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因为你妈妈的话影响到你自己，你就按自己的步调来，老师相信你。再者，你还有朋友不是吗，看得出来，颜可灵和柳烟都很喜欢你，你们不也给了对方很大的帮助吗。还有左其琛，你别看他平常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但其实他心里都有数，你虽然分数没他高，但要是问他你优不优秀，他肯定是点头的。所以不要因为你妈妈一人的否定，就忽视了这么多人对你的肯定，明白吗？”

　　实在无法理解，自己遇到过不少因为孩子成绩差或者太过调皮而严厉的父母，像季攸宁这种又乖又努力却依旧得不到肯定的，少之又少。
　　他真的很担心有一天季攸宁会承受不住这种来自最亲近之人的持续打击，从而彻底崩溃或者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季攸宁能体会姜志成的良苦用心，她将泪水擦去，扬起一抹笑说道：“我知道了老师，谢谢您。”

　　看季攸宁像是心情好些了，姜志成暂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或者和你朋友们多多交流，相信他们会愿意听你倾诉的。”
　　“......嗯。”
　　“好，那我们进去吧。”
　　“老师，我晚点再进去吧，先去洗个脸。”季攸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姜志成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行，你去吧，如果你妈妈问起我会给你打掩护的。”
　　“嗯。”

　　.
　　因为眼睛有些红，季攸宁在厕所待得久了些。
　　等她回到教室时，发现已经来了几个家长了。

　　“你上个厕所怎么要这么久啊，这个习惯很不好的，你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看季攸宁这么久才回来，林琴很是不满。
　　“我刚刚肚子有点痛，就久了点，我先去做事了。”
　　怕林琴看出什么不对劲，季攸宁说完就离开了。

　　到姜志成那里拿过签到表后，季攸宁按照顺序从第一组开始签到。
　　因为大部分家长身边都跟着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也不用多问，和同学们对个眼神就知道了。

　　不知何时，门口又站了两位家长，正抬头确认着班牌。

　　“攸宁，好像又有家长来了哎。”
　　被江宁宁一提醒，季攸宁探头看了一眼，然后跟江宁宁和她妈妈招呼了一声后就出去迎人了。

　　虽然已经招待过不少家长，但眼前两位的气质却是让季攸宁感到了一丝拘谨，不敢随意靠近。
　　即便上了年纪，两位姣好的面容还是抵抗住了时间的磨炼，素净的妆容搭配着精美的首饰，令整个人看起来典雅大方。
　　此外，她们身上还散发着一阵阵淡雅的，让人感到舒适的香气......

　　在季攸宁自小生活的环境里，所接触过的大人皆是装扮简单朴素，动作大开大合甚至是有些粗鲁的，现在乍一碰到两位气质高雅的阿姨，她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两位阿姨好，请问你们是哪位同学的家长呢？”

　　渠晓娜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干净漂亮的女生，温柔回道：“我是左其琛的妈妈，她是萧慕阳的妈妈，能麻烦你带我们去他们的位子吗？”

　　不知为何，当知道眼前的阿姨就是左其琛妈妈时，季攸宁便觉得理应如此。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过去吧。”

　　孟怡本就是个健谈的人，看着走在自己前面这个脊背挺直，马尾轻甩的女生，她也对其很有好感。

　　“小姑娘，你是七班的班长吗？”

　　听到身后阿姨的问话，季攸宁偏过身子答道：“不是的，只是我来得比较早，所以老师才让我做签到这个工作。”
　　“那你肯定很受老师喜欢吧，一定是个好孩子，不像我家那个，调皮得很。”

　　季攸宁觉得萧慕阳人还是挺好的，而且是在人家妈妈面前，还是应该替他说几句好话。
　　“不会的，萧慕阳他很开朗，也乐于助人，老师和同学都挺喜欢他的。”

　　闻言，孟怡和渠晓娜相视一笑。

　　“那臭小子啊，也得亏性格不错，不然一点优点都没有了，也还好有其琛和可灵看着他，不然我真担心他不安分。”
　　提及颜可灵，季攸宁笑容深了些，点头回应：“是的，可灵她非常好。”

　　女生的情绪变化明显，渠晓娜观察一番，心下有了猜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季攸宁视线转移至渠晓娜，不知她为何突然对自己有了兴趣。
　　不过她还是微笑回答了。

　　虽然程度不同，但两位或多或少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你就是攸宁啊，可灵还有家里几个小孩都和我们提过你的，说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孟怡开口就是夸，要平常季攸宁就一笑置之了，可现在第一名的妈妈就在眼前，这让她多少有些害臊了。

　　就在她考虑着该怎么回复时，渠晓娜又开口了，相较之前的温柔，还多了份亲近：“你是可灵的好朋友，妹妹们也都很喜欢你，以后可以约着一起出来玩，把其琛和慕阳叫上也行，不用顾虑太多。青春的时光长也不长，不要让自己以后的回忆只有书本，知道吗。”

　　这话由一个刚见面的长辈对自己说，季攸宁觉得有些突兀，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灵说你读书特别用功刻苦，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她邀请你出去玩你也没同意过，攸宁啊，不能这样的，要劳逸结合，你不止是学生，还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啊，交朋友也很重要的哦。”
　　孟怡也开口劝了一番，也因此季攸宁知晓了两位长辈为何突然如此。

　　左其琛和萧慕阳的位子到了。
　　虽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她确实感受到了两位阿姨的好意，便微微弯腰真诚道了谢。
　　“阿姨，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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