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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草
那日之后,浮光城处处流传着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佳话,“佑生佛心怀苍生,以身为引,将屠灵祟置于死地”。
佑生寺的香火更甚从前。
几人闲聊时提起这件事,唤儿趴在一旁,两只大耳朵微微扇动,疑惑道:“为何不告诉他们真相?”
“与其让他们知道真相后一把火烧了佑生寺,倒不如……”司清余光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继续道:“就让百姓活在天佑苍生的信仰里,这样更快乐些,不是嘛?”她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目光柔柔的落在唤儿身上。
“司姑娘,这是您前些日子定的酒,算着日子,这几日正是享用的好时候,老身赶紧给您送来!”来人是梁伯,一看便是踏实肯干的下属,不愧能在姬渊身边待这么多年。
自从司清正式入住醉仙居后,姬渊留宿此地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于是,干脆将梁伯从深山大宅喊过来,顺便也帮忙盯着点酒楼的经营。
对于这两人,店小六的评价是:“明眼人都能瞅见这两人明里暗里的气氛有所不同,只是明面上嘛,怎么看都是客客气气的,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陆行安磕着瓜子附和道:“就是就是!你说姬渊这个闷葫芦,不对!他就不是个闷葫芦!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天天只知道给人家酿酒跑腿,正经的屁一个都不放!”
“……”
司清接过酒,跟梁伯道了声谢,后者离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便沉沉睡去。
唤儿守在身旁,践行“主人午睡绝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打扰”的使命!
算算日子,司清搬进来已经三月有余,秋天几乎转瞬即逝,眼下已然寒冬。
莫念昔冬日里喜欢围炉煮茶,不同于此刻正在窝里呼呼大睡的司清,她特意寻了间醉仙居里最清静的亭子,一个人坐在亭中品茶取暖。
不过也只清静了一会儿,某人便抱着一大盘瓜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欸,你有没有觉得……司清和姬渊最近有点儿那什么?”陆行安的爹最近外出游玩,没功夫理他,天天有事没事就往这跑,莫念昔见着他就烦,自己每天辛辛苦苦到点唱戏挣点碎银子,这位爷啥也不做就富得流油,她平等地恨每一位公子哥……不想理他,可是——
“你也觉得吧?!本姑娘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俩就是暗搓搓周旋,哼! 我猜肯定是姬老板上赶着讨清儿开心,只不过她对老男人没兴趣。”莫念昔亢奋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振振有词道。
陆行安不服气,回怼她:“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两人看对眼了,相互喜欢得不得了,就赌谁先坦白!这是高手间的对决,你不懂,再说了,他俩谁比谁老还真说不准呢!司清虽说平日里嗜睡了点儿,但再怎么说也是鬼道的大祭司,没个几百上千年的修为怎么可能在前任鬼主的手下待那么多年。”
“那又咋啦,姬老板道行可不比清儿浅,看气质神态清儿就是小姑娘!姬老板天天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我总感觉他想啃嫩草!” 莫念昔回怼道。
“嗯……啃嫩草嘛是肯定的,最近这家伙有事没事就往司清跟前凑,隔三差五给人送好酒好菜,上次我还瞅见他亲自去后山茶园里采摘新鲜的茶叶,亲自炒茶,亲手送到人面前!平常我爹问他要几两茶叶他都不见他这么殷勤,呵!”陆行安越说越来劲儿,翻了个大白眼,表示不屑。
莫念昔听闻瞪大了双眼,震惊道:“这么舔……不是,这么殷勤的?”
……
此时,司清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反应尚且有些迟钝,唤儿懒洋洋地窝在司清的怀里,任由她抚摸自己的毛发。
“唤儿,你怎么好像又长胖了?冬天毛厚一点倒也正常,我怎么觉着你是实心的呢……”
小狐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呜呜两声,抬起眉眼示意桌上堆成小山的糕点果子,无辜的眼神落回主人的视线里,“姬老板天天送吃的,本狐狸怎么忍得住嘛……”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去跟姬渊说,让他别再送这些东西,还有那堆……”司清指着墙角同样堆成小山的首饰和脂粉盒子,“你把没开封过的都拿去给酒楼里的小伙子小姑娘,让他们自己分一分。”
小狐狸应了声,然后拖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跑出去……
“马上就是冬至大典,老身已经安排下去,今年醉仙居重新开张,浮光城又喜除大患,定要大办一场盛宴,把大家都请来!”梁伯走在姬渊身侧,兴致冲冲地说道。
姬渊被梁伯高涨的情绪感染,打趣道:“得了,梁伯,您忙碌了大半年都没时间喝酒听曲儿,也是时候犒劳犒劳您老人家啦,知道您馋了哈哈哈哈。”
“害,瞎说啥大实话!”梁伯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呵呵笑着,正在这时,醉仙居内忽地热闹起来,只见大家挤在一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乌泱泱的涌动的人头之中,店小六转身走出来,手上提着两盒糕点,梁伯见这包装有点眼熟,喊他过来问了句:“大家这是在凑什么热闹呢?”
店小六见来者是姬渊和梁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答道:“多谢姬老板给大家准备的点心脂粉,嘿嘿,大家伙儿都高兴坏啦!”
姬渊和梁伯俩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在说啥?本座怎么不知道” “怎么个事?主子这又是搞哪出?”
看到众人旁边的小狐狸,再看看那堆礼盒上的茶叶罐子,姬渊脸色一沉,留下梁伯一人在原地凌乱。
莲花池上结出厚重的冰,司清在冰面上融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放下长线,静静等待池底的鱼。
姬渊不声不响地走进清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每天眼睛睁开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她,每当看见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
自打渡完屠灵祟回来,也没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过几句话,除了时常和莫念昔待在一起,其他时间她都一个人呆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本想着送她些小玩意儿,她就算不吃不用,也总会回礼一番吧,谁知眼看就到冬至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今儿个还把自己送给她的东西全给店小六他们分了,合着起早贪黑亲手赶制出来的仙品茶叶算什么?!
方才姬渊脸上薄薄的怨念在见到司清的刹那,就像冰面在阳光照拂下悄然爬出的裂纹,经不起考验。
“清儿这是在钓鱼?”他走上前,轻声问了句。
司清浅浅笑着,回了一声:“嗯。”
“……”正想说什么,冰面下传来一阵动静,男人噤声不语,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鱼儿咬上了钩。
“唤儿!!快快快拿网来!咱今晚吃鱼!”司清欣喜若狂,将鱼来来回回遛到它游不动道,乖乖地被装进网里,唤儿蹦蹦跳跳地把鱼带给厨娘。
司清撸起袖子在莲花池边洗手,侧头对姬渊说:“姬老板晚上留在清阁吃顿便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本座就知道,那些礼物她还是喜欢的。
二人肩并肩走在莲花池边,大抵是因为数九寒冬,此时余晖已经不足以驱散寒气,空气中一时静默。
直到,“那些东西太多了,我和唤儿用不完,就让它拿去给大家分分,这段日子生意兴旺,他们也辛苦了。”女人开口打破安静,“姬老板,不会介意吧?”
她眼尾被卷翘的睫毛烙下一道阴影,灵动的眼神正巧落在他的眼中,男人心下漏了一拍,答道:“不……不介意。”
“这段日子在这儿住得是否舒服?有没有需要添补的物件?我让梁伯派人过来帮忙。”明明来之前心里有一堆想问她的问题,见到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他能帮的上的地方。
司清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儿啥也不缺,不用麻烦梁伯。”她看着冰封的池水,若有所思。
这段日子司清话少了许多,姬渊并不意外,算算日子,那日在山顶湖边递的茶也该起作用了,甚至比自己预期的时间晚了半月有余。
见她这副沉静的样子,他心底蔓延出闷闷的不适,深深凝视着她的侧颜,强行将这股心疼压了下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姬渊说道:“半个月之后是冬至大典,醉仙居会来不少宾客,梁伯安排了人鬼神各域的戏班子,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好位子,带上唤儿一起来!”
“好。”她很吝啬地只给了他一个字。
无妨,待到事成之后,他和她有的是时间。
一顿晚饭下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寥寥几句,唤儿听不下去,赶忙吃饱饭跑到楼下找店小二他们玩儿,只留下二位大主子在清阁内。
姬渊捏着白玉茶杯,递到她面前,柔声道:“解解腻。”
她的视线在浅棕色的茶汤上停留片刻,接过手里,再抬眼时视线里只卷进了他一个人,“谢谢。”一口一口品着。
“喝一杯?”姬渊见她余光时不时瞥向酒坛子,正是昨日让梁伯从过来的那几坛,试探着问道。
不过一眨眼,女人眼底溢满了喜悦,恍惚间又露出潇洒恣意的神态,“走!”
——
观云台上的黑白棋盘有阵子无人问津,积攒了些许灰尘,姬渊信手一挥,将棋桌一扫而尽,两坛子酒被端端正正地放上去。
星空中悠悠扬扬飘着几片云,司清咽下一口酒,评价道:“今夜的月色,一般。”
听了她的话,姬渊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祥云霞光漫天,九天神鸦高歌的情景,回应道:“我见过一次,这片天最美的样子,那日神鸦朝圣,万民朝拜。”
她放下酒杯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不经觉察的情绪,“哦?”
神鸦,世间能唤醒神鸦的人鬼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尚且苟活在世上的,别人不知道是谁,她还能不知道吗。
身旁,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都说那是祥瑞,我本不信,结果次日醉仙居来了个小姑娘,我有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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