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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
皎洁圆满的月从云间漏出全貌,撒下慈悲又残忍的银辉,落在了女子痛苦的脸上。
应怜看狼狈地跌坐在灵池边的青石上,指节死抠,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银白的长发些许凌乱,被冷汗打湿,黏在瓷白的脸侧,紧闭的眼睫颤得愈发厉害。
全身如坠冰窖般,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她最熟悉,也最厌恶的寒冷,自疼痛的心口处漫延,顺着血液爬遍四肢。
每到十五圆月最盛时,身上的蛊虫便像有意识一般,在她灵脉里疯狂啃噬,痛不欲生,却毫无办法。
自记事起,她便是凌霄峰峰主养下的棋子。
棋子不需要喜怒,不需要自主,只需要像木偶般听从指令。
这是她被安插进归尘峰的第十三年,她很听话,背地里向凌霄峰传递了无数消息,亲手处理不少隐患,如今已是首座弟子,离长老之位仅一步之遥。
可是身上的蛊毒却从来没被解开,只能到灵池处才能有所缓解。
凌霄峰峰主善毒善蛊,每个月都会发作的蛊,便是她给她的警告。
不能背叛,否则随时都能拿走她的性命。
“应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诧异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应怜看几乎要沉入梦魇的思绪。
应怜看浑身一僵,猛地抬眼。
来人是个见过几面的外门弟子,手里提着盏灯笼,昏黄光晕自他脚边晕染,正站在几步外看她。
弟子瞥见应怜看发白的脸色,脸上满是着急道:“师姐,您不舒服吗?”
应怜看没说话,只缓慢直起身。
蛊毒的事情绝不能暴露,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那弟子没察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还往前迈了两步,伸手就要来扶她:“师姐还好吗?我这就去请医修来,晚了怕是……”
就在这时,应怜看猛地探出手,指尖凝聚全身的灵力,动作快得像道虚影,狠狠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那弟子眼睛瞬间瞪圆,灯笼“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唔……”他喉咙里挤出模糊的呜咽,双手紧抓应怜看的手腕。
可他修为本就远不及应怜看,此刻又猝不及防,怎么也挣不开那像铁钳般的手。
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曾经敬重的师姐,如今竟成了夺命的恶鬼。
应怜看指尖再次用力,那弟子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身体也滑落在地。
火光在石板上滚了滚。
灭了。
身体的疼痛还在喧嚣,让她动作都过于滞涩,她松了手,胸口因喘息而起伏,忽然侧过头,眼中浮现压不住的杀意,望向不远处的假山。
“出来。”应怜看的声音不高,却很冷。
哪怕指尖疼得发颤,也早已按在了自己的武器上。
不管是谁,看见了不该看的,就只能……死。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假山后慢慢走出来。
单薄的寝衣被风轻吹起,勾勒出她的身形,青丝松挽在肩后,几缕发拂到颊边。
祝曜抬起眼,眸子里像蒙着层水汽似的,天真地看着她:“师姐,你要杀了我吗?”
仿佛怕得厉害,连声音都在发抖。
应怜看按刃的手顿了顿。
“师妹?”她喊道,眼里的杀意却未减半分。
祝曜忽然朝她笑起来:“是我,应师姐。”
她的声音半虚半实,应怜看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场梦。
就在她还在愣神之时,祝曜已然行至她跟前,手也贴上了她的手背。
手心柔软,带着惊人的热意。
应怜看好像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喘了口气。
她看向祝曜。
应该杀了她的,她很脆弱,此刻毫无防备,杀了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不知为何,应怜看却忍不住汲取她身上的温暖,迟迟下不了手。
“师姐,你身上好冷,脸色好白,手也在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祝曜全然不提应怜看方才杀人的事情,好似没看见一般。
应怜看一瞬不瞬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惊惧或算计。
可对方眼里是纯粹的担忧,连方才那害怕被杀的惊恐都淡去,只剩对她的关切。
她应该杀了她的。
应怜看一遍遍对自己道。
可是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片刻后,应怜看缓慢眨动眼睫,忽然垂下头,像终于找到了支点。
她靠在祝曜肩上,艰难开口:“师妹……我知道赵承的事是你做的。”
话音刚落,祝曜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发现的?
难道是谢简知出卖了她?为什么应怜看发现了却没有揭发她?她想做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还没开口问,应怜看却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轻声道:“赵承身上有你的一息灵力,我认得。”
应怜看望不见祝曜的脸,因而望不见她脸上瞬间褪去的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的寒意。
或许还有害怕。
但很快的,祝曜又弯起了唇,用还在发抖的指尖触碰应怜看的背:“师姐,竟然我们知道了彼此的秘密,不如我们合作……”
“告诉我你生了什么病吧,让我帮你。”
应怜看显然开始思考,诚然,她手里有祝曜的把柄,但祝曜毕竟是南宫晚的弟子,她会帮助自己吗?
但,她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
应怜看后退了半步,微俯下身,端详着祝曜的眼睛,紧张不安:“我没生病,只是……不小心中了蛊毒。”
祝曜捏紧了自己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啊,那要怎么做才能解蛊呢?”
她的声音好似圆月下的诵经,诱惑着信徒开口。
“我身上的是子蛊,母蛊在……给我下蛊的人手中,只有杀死母蛊,才能解蛊。”应怜看目光躲闪一下,但很快又落回她的脸上:“祝曜,你呢,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主线任务1完成,奖励入梦卡已到账。】
二二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祝曜缓缓松开蜷着的手心,捏得太紧,掌心已留下几道浅痕。
她眸光依然带怯,声音却稳了些:“师姐,教我你的功法吧。”
应怜看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要这个,思考片刻后,缓慢点了点头:“好。”
夜还很长,月亮又隐入云间,像被一块厚棉被盖住,仅漏出几缕微弱的光。
光照不到的地方,树影幢幢,祝曜躲在树后,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在回味方才的害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指尖攥着符纸,目光紧锁前方的小径。
“二二,晏迁怎么还没来?”祝曜询问道。
【快了。】
声音刚落,林间忽然掠过一阵风。
祝曜猛地屏住呼吸,便见小径尽头出现了个青色身影。
来者步伐极快,衣袂翻飞间带起的灵压很淡,周身是生人勿近的疏离。
很快的,晏迁在她视线尽头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她,祝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瞧见他对面凭空出现的三个黑影。
是魔族。
“扑通——”
祝曜捂住狂跳的心脏,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他听见。
“晏长老倒是准时。”为首的魔族开口,声音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很难辨认得清。
祝曜听得很认真。
他又道:“东西带来了吗?”
晏迁没说话,只能隐约看见他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木盒,盒身的符文在月光下晦明变幻。
他将木盒扔过去,魔族伸手接住。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大抵是在检查,祝曜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那魔族眼睛转动,声音里掺了诡异的笑:“可以,届时魔族内乱,吾等会助你一臂之力。”
“先走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往祝曜藏身的方向瞥一眼,尾音轻飘飘的:“对了晏长老,那边有个小朋友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记得处理掉。”
说完,魔族的身影化作几道黑烟,顿时消失不见。
晏迁冷漠地看了过去。
祝曜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寝衣。
被发现了。
跑,快跑。
她脑海中仅剩下这一个念头,几乎是凭着本能转身就往密林深处去。
心脏狂跳,小鹿要撞死了,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即便是提前用了二二给的极速符,脚下生风,也能清晰感受到身后那道冰冷的灵压越来越近。
晏迁快追上来了,很快就会看见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祝曜仍在慌不择路地跑,灵力耗尽地前一刻,眼前忽然出现了片厚重的藤蔓,像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她的去路。
【阿曜,躲到里面去!快!】二二催促道。
祝曜来不及思考,凭着本能扑过去。
指尖刚触到藤蔓,就被粗糙的表皮划得生疼,她咬着牙扒开一道缝隙,同时在心里默默将晏迁骂了个狗血淋头。
藤蔓后是条幽深的小道,两侧石壁的腥气腥冷,祝曜头晕目眩地捂住嘴,屏住呼吸往里面跑去。
跑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里面是个宽阔的山洞,山壁上布满金色的符文,微弱的光,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祝曜方想喘口气,就见藤蔓的空隙外,一只眼睛冷冷地贴了上来。
瞬间,她的心跳停了半拍,差点失声尖叫。
好在晏迁没有看见她,而且他好像忌讳着什么,并没有进来。
约摸一刻钟后,祝曜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渐远。
那道灵压彻底消失,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小口小口地喘气,白皙的脸氤氲着红,冰冷的寝衣贴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上去十分可怜。
还没等她缓过气,耳边却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鳞片摩擦石壁的声音。
“嘶——”
那声音又轻又冷,充满了原始的危险,在这死寂里格外清晰。
祝曜愣住,猛地想起一件事。
还有一个反派,后山禁地,那条被封印的千年蛇妖……
靠、有蛇啊!
就在此时,那道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她身旁不远处。
冰冷的气息也贴了过来,某种淡淡的腥甜,像极了蛇类特有的气味。
祝曜全身动弹不得,手心冷汗越攥越多,害怕得连呼吸都忘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粗长的、滑腻的,贴着她细腻的肌肤,正一点点地攀上她白皙的小腿,一路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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