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

　　“如果你在路上少设些记号，不害我大兜圈子的话，相信会比这来得快得多。”身穿黑蓝相间长衣的年轻人冲石惊天眨了眨眼睛，手中长剑抽回。郭放的创口中顿时鲜血狂喷，他慢慢转过身，踉跄退了好几步，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瞪着对方：“柴家来的野小子……你竟敢插手玄青宫的闲事？”
　　“什么闲事？大爷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慕容明珠将剑插回鞘内，满不在乎地揉了下鼻子：“只准你欺负伤者跟大姑娘，就不许我仗义出手？”
　　郭放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但知此时绝不适宜动手，只有希图日后再来报仇。拽起一边的冷雨纵身跃出大门，瞬间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慕容明珠也不追赶，急忙走到石惊天面前蹲下检查他的伤势，一边处理一边皱眉道：“喂，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是那家伙干的？”眼见白衣上血迹殷然，肩膀与手臂的伤口均是不轻，直到现在也在往外渗血，关心之下忍不住出声责怪：“谁让你一个人跑来的？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慕容大人且先息怒，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石惊天微微叹息，“不过你就算要骂人，也等先离开这里行吗？”
　　“谁说我要骂你了？”慕容明珠悻悻地道，心想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万一再有敌人来袭，他可不能保证绝对应付得了。“你现在感觉怎样？还能走得动吗？”
　　石惊天轻轻摇头，他方才全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才能在郭放面前保持镇定，此时危机暂去放下心来，脱力感瞬间充斥了四肢百骸，疲惫得几乎连站起来都艰难。慕容明珠思索片刻，将他扶到自己背上背好，怕他抓不住肩膀，撕下一条衣襟当作绳索把两人绑在一起，这才离去。

　　慕容明珠辨别道路，施展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步也不敢停留，没过多久就回到了二人原本投宿的城镇上。他怕惊动旁人，不敢推客栈正门步入，而是跃上墙头绕到了后门才进了自己的房间。先将石惊天放到床上躺好，再取出火石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屋内顿时亮了起来，火光下但看石惊天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脸色极是怕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这当口也顾不上什么打扰了，先是敲醒了店主烧热水，随后准备好碎布和金疮药，将外面染血破损的白衣轻纱脱去，用热水洗干净伤口，敷药后扎紧白布。学武之人对医治伤口都有点儿门道，这几下处理得甚是迅速，过不多时便止住了血。
　　慕容明珠洗去手上的血迹，见石惊天的呼吸比先前略微平稳了些，只是仍旧眉头紧皱，脸如金纸。摸摸他的额头，感到皮肤下传来的温度忽冷忽热，明白此刻伤者状况凶险，须得用药物压一压才行。回想起日前他曾以灵丹相赠，于是到他衣袋中仔细搜寻，翻出了几个小瓶跟小盒子。每个打开了闻一闻，有的味道辛辣刺鼻，有的却暗含清香，分辨不出哪一种是伤药。无奈之下只得用力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石惊天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线。
　　“你感觉怎样了？”他俯下身低声问道，“告诉我哪一种能用？”
　　“白色的。”石惊天微弱地回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
　　慕容明珠不禁一怔，这白色的瓶子加盒子总共有三份，到底是哪个？想要继续问却见石惊天再也无力答话，手足无措之下忽地想起离家时柴愔曾送了他一小瓶柴家自制的内服药物，据说对抚平内伤和提升功力大有益处，自己当时碍于盛情心不在焉地接了，哪想到此时会派上大用处。
　　连忙从褡裢中翻出那个小瓷瓶，他也不在乎这药的珍贵与否，将一整瓶药粉都倒在青花瓷茶碗中，用热茶冲开搅匀，来到床边扶起石惊天，把茶碗送到他嘴边。
　　石惊天闻到药味，不是自己熟悉的，迷糊中问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是给你治内伤的……不用多心啦。”慕容明珠有点心虚，生怕他看出破绽，这伤药他拿了以后还从来没经验过，希望如传言的那般有效。
　　石惊天欲待再说，但气虚力竭之下实在无力，只得任由他一口口喂着全部喝了下去。慕容明珠小心翼翼打量床上人的反应，见并无异状，总算是放下了心，只是脸色仍旧糟糕，于是握住他的手掌，照着那日为他打通经脉的方式，将内力缓缓传送过去。

　　石惊天服药之后，觉得丹田中气息逐渐顺畅，体温也渐渐回暖，四肢百骸如同沉浸在温水中一样舒服得动都不想动，有一股内力从掌中传入身体各个部分，心知是慕容明珠所为，正想推却说自己无事了让他休息，忽然感到有种奇异的触动，就像是根尖锐的小刺，迅速挑起了深藏在表层之下的感情。那种仿佛被烈火从内向外灼烧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惊慌起来，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你……你刚才……”他勉强推开他，撑起身体靠在床边，无力地伸手召唤，“那是什么药……拿给我看？”
　　“诶……这个……”慕容明珠还想躲闪，看他的眼神甚为坚决，只好老实地把空瓶子递了过去。石惊天哆嗦着抢过放到鼻端仔细闻了闻，不由得暗叫一声苦。这瓶中原本倒的确是治伤的不假，可其中混杂了不少类似茯苓，附子和山蔘一类等热性补药，对普通的体虚气弱之人是对症。但他从小修习阴寒内力，最忌燥热，再加上慕容明珠所练的内功偏巧又是纯阳刚猛的路子，以强力助药物发散，两相夹击之下，对此刻身体虚弱的他着实是火上浇油。霎时间内息沸散，多年打下的静功基础被冲得溃不成堤，情欲如潮水一般的涌上不能自已。
　　石惊天惊慌失措，试图运功将欲念压下，却发现毫无用处反而愈演愈烈。以他的年纪而论，正是慕情思动的时候，强行用玄功压制本就是逆天行事，一旦放纵反比常人更加激烈，再加上那该死的销魂香毒性猛烈，方才全是用仅剩的一点阴寒内力压制才保住不发作。这一下屏障尽去，只觉得身体滚烫如堕火窟，汗水迷湿了长睫，就连衣服摩擦在皮肤上都成了一种折磨。石惊天头一次觉得自己窘迫得几乎要哭，偏偏那个罪魁祸首还一副不自知的状态，背对着自己轻松地收拾着桌子上的水盆茶壶，哪里晓得已在不经意之间对另外一人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昏头胀脑之下忍不住挣扎怒骂：“慕容明珠！你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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