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爱、死亡和哥谭小鸟

作者:圆和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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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rdie in Wonderland(7)


      预警:有对反派的不友好剧情描写。请喜欢疯帽匠的朋友谨慎观看(。

      11_
      海水、海水、海水。
      你的意识在盐和水的黑暗中浮沉。
      冥冥中,你能意识到你在做梦。你梦到你在一片黑暗的海水深处,一直在往下坠,而放眼望去都是黑暗。海水中你并非孤身一人。有什么别的东西,它在扭曲、聚集,像是砂砾吸饱了水,汇聚在一起、发出沉闷的沙沙声。海洋像是母亲,拥抱着你,没有阻隔地向你传递世界的全部声音,你能听到——甚至能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那个熟悉的、恶魔的声音。它在遥远的海面之上对你说话,声音混杂在海水中,它说公主,我们的公主。
      它的声音几乎在咆哮,“您大错特错了!”
      “您为何要拒绝您的天赋,忍耐您的愤怒?您为何要为了人类退让?您为何要拒绝您自己的力量?”
      “您应当——”刹那间,它的声音里混杂着很多音调。像是很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在它的那个麻袋里发出尖叫,和它一起说话。砂砾哗哗作响,梦境似乎也扭曲着、颤抖起来,而它说,“您应当烧死他们所有人。”
      ——你自黑暗的潮水中猛地睁开眼。
      梦中是水、是恶魔的尖叫、是近乎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但当你的意识终于回到身体里,却先是听到了机械的声音——什么东西在运转、移动,身体处于不完全稳定的平台上,不至于让你东倒西歪、但那种运动的颤抖的感觉带来了激烈的不安感。尤其是在你的眼前仍然一片黑暗的时候。然后,在金属扭曲、运转的声音里,夹杂着人类的声音。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她在喊你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惊恐,最后几乎变成了尖叫。疲惫的身体无法做出回应,你只是能意识到……意识到周围发生着什么,你能听到——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你,而那东西带来了某种恶寒的感受、然后突然是什么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是细细的金属掉在地面上。男人恼怒的喃喃声在你头上炸开。离得太近、几乎立刻就唤醒了你大脑的警报,突然之间你想起了这是谁——这是杰维斯泰奇。
      这是绑架你们的那个人……!
      迷迷糊糊,哪怕意识还没有完全和身体匹配,但你仍然本能地想要挣扎,但几乎是稍微一动,就感受到传来了阻力。几乎是刹那,你就明白了,你的手被捆住了。脚踝也是。而且,双手还被扳在身后,脊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它纹丝不动,牢牢把你束缚在原地。你拼命要想睁开眼睛、想要驱使身体动起来,但是,头顶上方、那种剧烈的疼痛再次降临了。像是有什么尖锐的金属在扎你,仿佛想粗暴地把你的整个脑袋打开。什么,到底是什么呢?走开、走开……!
      “……滚开!”你听到尖叫声,然后再次是那阵熟悉的、电流短路的噼啪声,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这一次,疯帽匠终于发出了懊恼的大叫,而你也终于听清了那个女孩的声音,那是谢莉。她颤抖的、几乎要啜泣的声音说,“别碰她……离她远点!”
      “这不应该!”而那个烦躁的、狂暴的男人声音在说,“这本该成功的……!”
      眼前的一切,原本只有黑暗。但当你拼命睁开眼睛、终于回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眼前却一片混乱。而醒来的第一本能,就是挣扎——但很快,你就发现自己真的被死死绑住,你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类似列车……不,就是列车的车厢里。你背后的金属杆就是列车里的金属立杆,你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扳到身后,一挣扎就听到骨头和肌肉的哀鸣,非常痛。而在你眼前,就是疯帽匠,戴着高高的礼貌、表情癫狂的男人。当你从混乱的梦中醒来,看清他的第一秒,几乎是无法遏制地地瑟缩了一下。但下一秒你就意识到了,你说,“疯帽匠……”
      而你们哥谭新鲜出炉的超级反派正瞪着你。他的眼睛就像是秃鹫,从喉咙里,他发出嘶嘶声,“魔女……你们这些坏孩子。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的帽子做了什么?!”他几乎在咆哮了,挥舞着手杖、在你面前狂躁地走开走去,他说,“这本该奏效的,这本该奏效的!”
      你本能地、无法控制地瑟缩了一下。你的声音,无法克制地颤抖着,很轻很轻。你说,“你是个疯子……”
      刚刚醒来,宇宙就用如此画面跟你打招呼,真是高估了你的承受能力。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你真想晕过去算了,完全晕过去,就不用再看着眼前这可怕的画面了——这一切简直比故事更可怕、更魔幻。你们身处一辆列车的空间内,头顶的灯非常昏暗、空气冰冷而充满灰尘,而在前方脏兮兮的金属座位上,居然坐着人。女孩们——爱丽丝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裙子、金色长发垂在肩膀上,头上戴着奇怪的蓝色礼帽。有六个人……还是七个?你的理智无法支撑你一遍又一遍确认她们的人数,你甚至无法分辨她们谁是谁。除了莉娜——哦,老天。当看到莉娜,穿着蓝色的裙子、瞳孔失焦、像是傀儡一样麻木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时候,你的心脏就激烈跳动起来,痛苦和恐惧压得人无法呼吸了。莉娜……莉娜……你怎么会一直没有发觉呢?
      还有,谢莉呢……?谢莉在哪里?在你醒来前,你一定听到了她的声音,一定!眼前没有,于是你本能地想要扭过头,去寻找谢莉……或是谢莉的声音。但是一试图转头,就终于意识到了头皮上传来的剧烈的疼痛。杰维斯泰奇对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呢?你不明白,而未知带来更大的恐惧,当你拼命转过头去找谢莉的时候,你总算看到了地面上、离你不远的地方,掉落着一顶礼帽,帽子上沾染了一点红色。那红色还是鲜艳的。而从礼帽里掉出来的、细细的零件,正掉落在不远的地方,随着列车的运行、细细地颤抖着。而谢莉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她虚弱而颤抖的声音在喊你的名字。你的脑袋几乎嗡鸣了一下,你拼命转过头去,你说,“谢莉……!”
      在这样的时刻,侥幸也是很愚蠢的,对吧?但当你拼命转过头去,看到谢莉的时候,你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好像控制不住又要哭泣了。谢莉就被捆在你后面的那根金属立杆上,手被束缚在身后,牢牢捆住。眼镜上也沾染了灰尘,乱糟糟的头发下是苍白惊恐的面容。你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在看到你的脸的瞬间,谢莉似乎也要哭了。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拼命呼吸,在她脸上有一种绝望的“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的表情。但谢莉仍然努力说,“我在这呢。别害怕……别害怕……”
      傻瓜。谢莉真是傻瓜。你不是在害怕呀。你只是……你只是把她连累了。于是,更加想要哭泣了。但此刻,疯帽匠已经再次发出了那种奇怪的声音。你们声音里的哭腔,让他非常不适,他烦躁地说,“够了,不要再尖叫了!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坏孩子……”
      这个危险的男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在你身前走来走去、抓着自己在帽子下冒出来的头发,他喃喃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我怎么会失败?哦,你,你——”
      那一刻,疯帽匠突然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闪过一缕凶恶的、野兽般的光。他抬起手,抓着那只手杖、非常用力地戳在你的肩膀上,那力气非常可怕、而且你无法躲开,只能感受到尖锐的痛从肩膀上蔓延开。很痛、很痛,痛得你差点尖叫。但最先尖叫的其实是谢莉。那一刻,你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而疯帽匠喘着粗气,他可怕的脸近在咫尺,手杖还在戳着你的肩膀,他恶狠狠地说,“哦,红心的魔女!你必须解除你的魔法!你以为你可以这样干扰我的宴会吗?!你以为我不能杀了你吗?”
      剧烈的疼痛、受制于人的可怕感受,都让你控制不住想要蜷缩起来。这很……很可怕,真的很可怕。可是,最可怕的……其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后来,你才知道,疯帽匠说你是“魔女”,是因为在你醒来前,他不止一次试图给你戴上帽子、操控你,但在谢莉的尖叫声中,帽子每一次都在发出电流过载的声音、每次都会有新的零件掉下来,阻止他的行动。每一次、每一次。因此,在疯帽匠看来,你当然是魔女了——尽管他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你不明白。你才刚刚醒来,听到疯帽匠说出“魔女”“魔法”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你心脏都快骤停了。因为、因为……!什么魔法呢?什么魔女?他知道吗,知道你会魔法吗?为什么会知道……?!那么那些秘密呢?那些家族的秘密、那些黑暗中全部的秘密,他也知道吗?
      激烈的恐惧几乎让你的声音全部颤抖起来。你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疯帽匠尖叫起来,“不要装傻!”
      “你破坏了我对爱丽丝的控制。你——你是红心魔女!你打算破坏我的宴会。”疯帽匠如此说着。而他的尖叫几乎让你的整个脑袋都嗡鸣了起来。更何况,他还在不停地、愤怒地用手杖戳着你的肩膀,那很痛……很痛。狂热的眼睛看着你,他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以为我是傻瓜吗?魔女!你想夺走我对爱丽丝的控制权——但她们是我的,我的!我把她们从哪些挥舞着棒球的坏孩子手里救下来,我保护了她们的纯洁。是我救了你们!我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必须这么做!”
      尖叫声、混乱。还有头顶闪烁的灯光,谢莉在你身后惊恐痛苦的呼吸声。前方傀儡一样没有反应的爱丽丝们。不知去向的列车,和窗外凌乱呼啸的大雪。
      ——这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一刻,你对自己说。
      不要恐惧、不要害怕。不要尖叫。杰森会意识到的。布鲁斯会意识到的。他们会来的,他们会来救你……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什么值得哭泣。你很想这样告诉自己,你拼命地对自己重复。可是,现在,现实在激化你内心激烈的情绪。现在,你不是小鸟。脆弱的人类形态带来的危险呈指数上升。疯帽匠的手杖戳在你的肩膀上,很痛……你很想躲开,可是无处可逃。而在这辆疯狂的列车上,他又要把你们带去哪?他用什么控制了莉娜,也要那样控制你们吗?你们会怎样?布鲁斯会不会找不到你们?停下……停下,你不能再想了。可是,谢莉痛苦的声音,仿佛在啜泣。她说,“哦,天呐……求你了,停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拼命地、努力地呼吸,你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可是,那一刻,你还是听到了自己心中微弱的声音:不要求他。谢莉。他是个疯子,是个炸死十二个孩子、把金发女孩变成傀儡的变态。这样的人,你在黑暗中当然见到过。而你们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试图拆穿他的幻想……一旦动摇他对于世界的想象,他会变成一个更危险、可怕的人。果然,疯帽匠几乎是列做出了反应,他暴躁地说,“撒谎!你们每个人都在撒谎!”
      那一刻,疯帽匠似乎喘着气转过头去,你看到他狂热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到了谢莉身上。刹那间,你脑袋里的警铃更是尖锐地尖叫起来。不、不……离她远一点……但是,疯帽匠似乎已经要转过头去。他压在你肩膀上的手杖,无意识地松开了一点,而你在拼命呼吸。“哦,柴郡猫……”疯帽匠看着谢莉,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地上的帽子上。那不知道到底是坏了、还是被他气急败坏扔在地上的帽子,他喃喃说,“哦,是的。是的……如果我不能破坏魔法,或许,或许我应该先控制住……”
      谢莉难以遏制地瑟缩了一下。恐惧从她眼睛里浮现出来。而你所有的恐惧都尖锐地沸腾起来,在这一刻,在看到谢莉面容的这一刻。啊,是的。是的。你不能……害怕。你现在不能害怕。因为,谢莉在这里……你要保护她,对不对?她才不该经历这些事,才不该面对这种事……对不对?
      但是,你又该怎么做?
      “我告诉你!”在你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之前,你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多么颤抖的、近乎尖叫的声音。在杰维斯泰奇真的去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到谢莉头上前,你说,“我告诉你!我、我用了魔法。我用了魔法去干扰她……”
      疯帽匠刹那间转过头来,他狂热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这矮小的、丑陋的男人狂喜地说,“Shame!”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机器是完美的!愚蠢的魔女,愚蠢的柴郡猫……你们以为自己就能破坏我的宴会吗?你们和J.C.一样愚蠢!”疯帽匠说,他几乎快手舞足蹈起来了。那张帽子下的脸,呈现出某种邪恶的狂喜,疯帽匠搓着手,他说,“现在看看这个怎么样?我抓到了你们,我的宴会仍然是完美的!现在,你必须解除你的魔法了……红心魔女!”
      魔法,对。魔法——你拼命思考。心中有某些可怕的、冒险的想法,在逐渐凝聚起来。而你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颤抖。你说,“但是,你必须解开我的绳索……”
      疯帽匠的眼睛转了一圈。每当他思索的时候,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态,但下一秒,他就再次咧嘴一笑,露出一个邪恶的、仍旧狂喜的笑容,他举起自己的手杖,“不。不。魔女,你以为我会顺着你的想法来吗?现在该你们听我说了!”那一刻,他的语气非常奇怪,就像是……就像是在学着记忆中某人说话,他说,“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你们该遵守我的规则,你们得向我证明。现在,魔女——”
      “你要向我展示你是怎么动摇我的爱丽丝的。”提到这件事,疯帽匠的脸色阴郁了下去。他说,“我必须要知道!你用了什么卑鄙的魔法,篡改了我的控制!这明明是完美的……如果,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证明你在欺骗我。”
      疯帽匠咧开牙齿笑了,那笑容里某种意味让人想颤抖。他说,“哦,坏孩子们……魔女们。你们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们离地十五英尺!向我展示,立刻!如果我没法把你变成我的爱丽丝……我就把你们从这里扔下去……!”
      你的整个脑袋都尖锐地痛了起来。
      魔法、魔法。你确实有魔法。可是,可是莉娜——你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呀!就算你拼命思考,能想到的魔法,你懂的魔法……只有火焰,还有治愈……可是,那些玫瑰花……哦,老天。早知道,你就该告诉扎塔娜,你要学那些最危险的魔法……尽管她不会答应。啊,啊!不管是哪种魔法,你都不知道它们怎么能阻止现在这一切!你不能用火去烧疯帽匠啊,这里还有其他人……你们现在在列车上!你也不能真的去伤害莉娜啊……而疯帽匠的话语里,仍然有某种疯狂的暗示,你知道……无论你做出什么,他最后都还是会对你和谢莉做残酷的事情的。他会把你们都变成爱丽丝的,他会把你们都变成疯子的……!
      想啊。想啊。快思考啊。可是,疯帽匠已经把手杖敲在地上,在他的召唤下,人偶一样的莉娜已经站了起来。她走到了你面前,那行走的姿势被列车的惯性所影响,变得更可笑了……可你无法笑出声来。你听到自己虚弱地、难以控制地喊了一声,“莉娜……”而谢莉在你身后发出了某种颤抖的声音,“求你了……求你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但是,祈求,在这些疯子面前总是没用的。疯帽匠只是尖叫着说,“安静!安静!”
      一如既往,这些声音,没法再影响莉娜了。她站在那里,昏暗的灯照在她染成金色的头发上。而你抬起头去,你很努力地平复呼吸、平复心跳,你看向疯帽匠。
      “我想问你,”你说,“魔法……你是用魔法控制了莉娜她们吗?你是……你也是魔法的使用者吗?”
      不知为何,被你看着,疯帽匠居然很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他露出了某种愤恨的、不屑的表情,“我怎么会和你们一样?”他说,“我能做到这一切,是因为我是天才。我有伟大的天赋……这是,是你们这些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而你闭上了眼睛。
      ——够了。
      这样就够了。够了。你心中有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了下去,而你明白了……他不是。他不是魔法师,这意味着你可以攻击他而不会被阻止。但是,你必须想清楚……疯帽匠还控制着这些爱丽丝,对吧?你们要怎么样做才能摆脱他?不能伤害莉娜……不能伤害其他人呀。想啊,快想啊……!心脏和喉咙,都快痛得像是要烧起来,太过疲惫,就几乎要哭泣,你只能低下头去,紧紧闭上了眼睛。在家里……在韦恩庄园里,没有人是虔诚的信徒。但这一刻,你真希望神真的存在啊。至少,这一刻,祂就能听到你的祈祷了。
      “Y/N……!”谢莉的声音。她几乎快要哭泣了,她一定意识到了什么,“不要做傻事……!不要听他的,Y/N……求你了!”而你听到了她心中真正的声音,她说: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听到了,你听清了。但疯帽匠只是狂热地看着你,仿佛看着一个新的邪恶研究项目一样,他说,“开始吧。魔女!开始!”
      于是,你紧紧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激烈跳动的心跳声几乎淹没自己的声音。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喃喃些什么……或许,只是在说:莉娜。求你了,莉娜。
      列车在高达十五英尺的高处运作,而在疯狂的黑暗中,你终于感受到了地面的颤抖……如此激烈,仿佛这辆钢铁拼合而成的大家伙,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听着你们的声音。黑暗中,你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诡计。你能听到,莉娜的裙摆纹丝不动,她的呼吸和心跳都那么寂静……眼泪几乎在你的眼眶里颤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恐惧。而疯帽匠屏住了呼吸,可是……可是,魔女的神迹始终没有发生……最终,这个邪恶的疯子困惑地凑近了你,他说,“你在说什么?”
      就只是这一瞬间。你等的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就够了!
      “我说——”你猛地抬起头,用了你这辈子最大的力气,狠狠砸向疯帽匠的脑袋。愤怒,在脑袋里翻涌,带来奇异的力量,你说,“她的名字是伊莲娜!”
      你听到猝不及防的惨叫。你听到清晰的、软骨被砸歪的声音,你听到了谢莉的尖叫。但这一切声音,都太细小了。在那一秒、两秒的时间里,所有的声音,和接下来的声音相比,都像是雪花……只是轻柔地落下来。
      巨大的玻璃爆裂声突然猛地炸裂开来。
      ——噪声几乎冲破你的耳膜。
      列车运行中,速度是多少?外界的压力、狂风和大雪——施加在这些玻璃上的压力,一定高得吓人。但这些玻璃经过防弹防爆和防寒的检验,它们比你们的作业本还要厚,就算是子弹,也很难击穿这些玻璃。对吧?但这一刻,平安夜寂静的夜晚,攻击它们的不是子弹,是魔法。是你心中狂暴的、彻底失控的愤怒。在你几乎充盈整个列车内部的愤怒中,玻璃的裂纹早就在细细地蔓延,扭曲着前行了。而直到你猛地砸在疯帽匠脸上,狂热的魔力才彻底失去了控制。于是,所有的一切,就瞬间狂暴地炸裂开来。
      玻璃碎片四溅!当魔女的命令下达时,每一块玻璃都在狂暴地尖叫,它们碎开的形状是如此混乱,没有任何一片是规律的,也没有任何两片是相同的——正如雪花,正如冰雪。但它们可比雪花危险多了。碎玻璃四溅,巨大的轰爆声也瞬间破开玻璃留下的空洞,瞬间席卷整个列车内部,以至于整辆列车似乎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此刻,列车已失去了所有遮挡。原本被挡在玻璃外的那些狂风、噪声、大雪,都狂暴地撞了进来,带着可怕的动能,几乎像是无数的刀子,全部混乱地砸向你们。在这样的时刻,坐在窗边的,那些被打扮成爱丽丝的女孩们,她们几乎都成为列车的一部分,就像是被摆在列车上的布娃娃,随着列车的混乱而被甩得东倒西歪。而玻璃就在她们耳边炸开,碎片劈头盖脸砸下,帽子几乎不能抵挡什么攻击——但奇怪的是,奇怪的是……那一刻,狂暴地炸开的玻璃却避开了她们的脖颈和要害。一种奇异的好运突然显现,笼罩住了爱丽丝们。但这种好运显然却忘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当车内压力突然失衡的时候,一动不动、坐在窗边的那些人——她们是很可能被外面的狂风吸走的!
      这个世界,是多么危险啊。而你们如今就身处其中。
      在这样的混乱中,有那么一瞬间,你完全听不到、看不清、也完全无法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尖锐的耳鸣覆盖了一切声音。只剩下本能,惊恐之中最后的本能,还在支撑你的行动。
      眼前是眩晕、耳朵里是嗡鸣,而手上和脚踝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被解开。你自由了。于是,在剧烈晃动的车厢里,失去束缚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行动起来。远远的,你似乎听到有一个声音,喊着莉娜的名字,一声、又一声,过了一会,你才意识到那是你自己。你在近乎惊恐地喊着莉娜的名字,而过了一会,眼睛才终于看清了黑暗中的疯狂场面——就在你的眼前,狂风已经伸出了手,要把莉娜一把抓出窗外、把她折断。染成金色的长发狂乱地飞舞,蓝色的美瞳很糟糕,因为她的眼眶已经变成了某种缺水的赤红。可是莉娜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引线的娃娃,她的手臂被风猛地拍打在墙壁上,听着都让人觉得痛,但莉娜脸上没有表情——她仍在被那个该死的帽子控制。狂风抓住了她,她却不知道反抗。
      于是,你都没法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在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你张开双臂,猛地扑了上去。刚刚被束缚了那么久的身体,如此虚弱无力,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狂风在你耳边尖叫、雪花在狂呼,但你仍然无法控制地、近乎本能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死死地抱住了莉娜。你说,你听到自己真的在尖叫,那是一种快要抽泣的尖叫,你说,“莉娜……莉娜!停下!”
      你是为了救她……而不是为了把她害死!所以停下……停下!
      那快要哭泣的声音,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恍惚间,你似乎听到谢莉的尖叫,原本,她应该被绳索牢牢捆在金属立杆上的,但……就在玻璃彻底破碎的瞬间,捆住你们的所有绳索都全部失去了力量、彻底绷断了。于是,狂风呼啸穿过、在车厢里肆虐的时候,谢莉只能本能地、死死地抓住金属立杆。她在大声喊你们的名字,那声音里全是恐惧,全是可怕的悲伤。在她看来,眼前的一幕一定像是电影里一帧一帧的镜头一样:莉娜就要被风抓出窗外,头发和裙摆全部在狂乱地飞舞,而你……你就像是一只不管不顾的、疯狂的小鸟一样,对莉娜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了她的腰。狂风多么可怕、多么有力,只需要一个刹那,就能把你和莉娜全部抓走、扔在地上砸碎。大概,在谢莉绝望的、满是眼泪的眼睛中,你们都要死定了,对吧?
      是呀,是呀。那是多么危险,死神都在大笑的场面啊。任何生机,似乎都已经消失了。唯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祈求死亡迅速而无痛苦,不是吗?是吗?是吗……
      但是——但是——是的,在你的人生中,总是有但是的。
      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如何能描述那个瞬间?如何能描述那种场景?如果那不是奇迹,还能是什么?就像是为了回应你,就像是对你的抽泣的回应,突然间,整个列车猛地开始刹车。玻璃破碎时,那本该发挥作用的紧急制动系统慢了一拍,但总算是醒来了。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列车车轮突然抱死,那钢铁摩擦的声音如此尖锐,让人牙酸。混在车厢内尖锐的警报声中,依旧让人浑身颤抖。
      而那些原本尖声呼啸着、伸出手来要把你们都抓到外面的风,突然调转了个方向,把原本已经一半身体都吸到窗外的女孩们重新甩了回来——那力气如此狂暴,像是扔回来一些布娃娃。女孩们,她们的身体在某种力量作用下被轻轻抛回车厢内,那些危险的碎玻璃,也像是突然间温顺了起来,它们几乎违背了碎玻璃原本的一切物理特性,不再坚硬、也不再尖锐。那些乱跳的、混乱的碎玻璃,一片……一片也没有沾上血。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内。
      突然间,列车已经猛地停住,头顶昏暗的等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了。碎玻璃噼啪乱跳、谢莉被风重重甩在地上,可她居然一声都没有尖叫。而你仍然死死抱着莉娜的腰,心脏在胸膛里狂乱地跳,仿佛快要死掉。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一阵阵的头晕,以至于当风把你和莉娜推回来,你们一起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你甚至整个人都不能动弹,身体在颤抖——一刻不停地颤抖,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流淌了下来。
      谁能明白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谁能明白呢。
      劫后余生,却根本没人反应得过来。你们就在那里,停留在十五英尺的高处,在一个坏掉的铁皮箱子里,坐在满地玻璃碎片间……混乱地呼吸着。而那一刻,只有雪花,从窗外轻柔地飘进来,就像是一种轻笑——一种伟大力量的,平静的笑声。
      有那么一秒、两秒,在这魔女所造的奇迹的震慑下,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心脏狂乱的声音。只有谢莉睁大的、呆愣地看着你们的眼睛。还有……还有另一人的声音。那个不太幸运的人。他睁大眼睛、就捂着流血的鼻子、气喘吁吁地贴在角落里,不可置信地、混乱地看向你们的方向。
      那之前,狂风呼啸着尖叫的时候,疯帽匠不在窗边,而且,他又是那么矮小、丑陋,于是狂风似乎也无意吞噬他,只是让他在车厢里重重跌倒。面对他,玻璃碎片也无需温柔,当列车紧急制动的时候,尖叫声中,他就像个皮球一样在玻璃碎片间滚动,就连控制的手杖,也不知道滚落到了哪里。于是,当一切停下时,疯帽匠同样头晕目眩、脸上和手臂上都鲜血淋漓,□□。对他而言,这自然不是奇迹,而是某种不能理解的、可怕的灾难。他看着你们,混乱地看着你们,然后暴怒和恐惧再次支配了他。终于,你们听到他的尖叫声,“爱丽丝!爱丽丝!”
      “杀了她们……”他暴怒地狂吼,“杀了她们!”
      而这尖锐的声音,突然把你从混乱中唤醒。你浑身一颤,终于意识到,有那么一件事、你早就该做的!那一刻你拼命地抬起手,你要把莉娜的帽子扯开——!疯帽匠,又在召唤他的爱丽丝,他的提线木偶。你必须——必须要——
      但是,但是。
      经历了如此多的混乱,你的力气,又还剩下多少呢?
      你抓住了。你虚弱的、颤抖的手,抓住了莉娜帽子边缘的瞬间。但与此同时,心中涌起的不是希望,而是海一般的绝望。因为……因为,这只手在颤抖,如此虚弱。莉娜头上的这顶礼帽,在刚刚的混乱中、在狂风中也没有移动分毫,怎么会被你的手轻易撼动?因此,几乎是刹那间,你头晕目眩起来,然后,后脑勺突然传来剧痛——接收到指令的刹那,“爱丽丝”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在你伸出手去、徒劳地试图扯掉她帽子的瞬间,她比你更快。那双柔软的、冰凉的,你朋友的手,死死掐住了你的脖颈,把你按倒在满是玻璃碎片的、钢铁的车厢地面上。
      而你眼前一阵眩晕。玻璃碎片温顺地在你手边缩起来,仍然没有伤害你。但它们仍是石头呀,冰凉的、危险的石头。那种死亡边缘的危机感让你尖叫,“谢莉!”
      谢莉,谢莉。救救你……救救你呀。可刹那间,如此近的距离里,你被迫拼命仰起头,努力去抓住莉娜掐你脖子的手。而眼前,就只能看到莉娜了。染成金色的长发如蛛网般垂下,那双虚假的蓝眼睛近在咫尺,仍然是没有表情,但如此近的距离,痛苦的视野里,就勉强看清莉娜脸上那些激烈颤抖的、仿佛挣扎般的肌肉了。她的睫毛在颤抖,仿佛有一整场狂暴的风雪在她眼里扭曲。蓝色的美瞳戴得很糟糕,因为,她的眼睛都已经红了。赤红的颜色在眼睛里蔓延。可是渐渐的,无论你多么拼命挣扎,眼前的一切也看不到了……因为莉娜的那只手,是如此用力、无法停止地掐着你,你拼命抓着她的手腕……可是,可是始终都没法让她停下。那只手,似乎也在激烈地颤抖、一刻不停地颤抖,战斗发生在身体内部,扭曲的却是莉娜的面容。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大滴大滴地……掉落在你的脸颊上,和你的眼泪混在一起。你听到自己在抽泣,在那个刹那,你只能呼唤那个唯一的……唯一能救你的人。你听到自己快被掐断的、抽泣的声音,“妈……妈……”
      妈妈,妈妈。
      好痛……你好痛哦。
      恍惚中,雪花轻柔地飘落下来,像是叹气一样轻。然后,你听到一声尖叫。
      “伊琳娜达文波特。”缺氧造成的耳鸣里,那个人尖叫着说,“给我放手!!!”
      狂暴的、什么东西猛地划破空气,击中了那顶礼帽的声音。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只是有皮肉……有血,被连带着撕扯下来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缺氧带来的痛苦蒙蔽了一切,你看不清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能意识到,在那一瞬间,莉娜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她的整个身体也摇晃了一下,像是突然所有的牵引线都被斩断。那顶帽子,牵连着莉娜的血肉的帽子,在刹那之间,就被狂风贪婪地卷走,刹那消失在窗外。而疯帽匠,他在尖叫,他发出了某种扭曲的声音,“不——爱丽丝!爱丽丝!”
      但你……已经没法听到他的声音了。
      缺氧造成的耳鸣,还在继续。你捂住喉咙、拼命喘息,无法控制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而就在你身上,莉娜……就像是一个失去了丝线的木偶,突然整个倒了下来。瞬息之前,她差点把你掐死,那种生死边缘的恐惧感让你抽泣着想要躲开她——但你毫无力气,于是,莉娜就这样倒了下来,摔在你的肩膀上。你听到她混乱、痛苦的喘息。
      莉娜的头,大概很痛、很痛。因为,近在咫尺,你看到她的眼睛已经全红了。有一只蓝色的美瞳,在脸颊肌肉刚刚激烈的颤抖中,已经滑落下来,像是一滴被情感染成蓝色的、凝固的眼泪,从眼睛里流淌下来。莉娜真正的眼睛颜色终于重见天日。混乱、无序的、一团乱的紫色,但不是深紫色,而是非常浅——浅得像是要流眼泪的紫色。莉娜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你的肩膀上,你在她脸上看到了你熟悉的莉娜。痛苦、尖锐、她的眼睛像是在尖叫。激烈的痛苦,黑暗和光明,深紫色和浅紫色,在她眼睛里混乱地挣扎。啊,啊。那是你的朋友吗?是莉娜——她的意识回来了吗?你努力伸出手去,你说,“莉娜……莉娜!”
      赤红的血,一滴一滴流淌了下来。沉重、滚烫,打湿了莉娜被染成金色的长发,铁锈味蔓延开来。你下意识伸手去摸、摸到滚烫的血肉,红色……也就在你的掌心里蔓延开。莉娜的脑袋贴在你的脖颈处。你几乎混乱了,你抱着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你想要擦掉她额头上的冷汗、滚落下来的血,让那双眼睛露出来,而莉娜看着你,浅紫色的眼睛,混乱的喘息。她说,“不……”
      你得低下头去、贴住她的脸颊,才能听到这些。莉娜的声音,很轻、很轻。她看着你,浅紫色的眼睛里只有雪。她说,“不要碰我……不要、这样……抱着我……”
      “我妈妈……”她喃喃说,“都没这么抱过我……”
      那一刻,你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声。
      啊,是的。莉娜。是的,这就是她,是她回来了。你知道这就是她!你知道……你就是知道。你几乎想要抽泣了。而这时候,你抬起头去,才看到谢莉。头发凌乱、眼镜也脏了的谢莉,她站在那里,手心里拼命攥着一把黑色的手杖,拼命咬住下唇惊恐地看着你们。看上去,如果不对劲,她随时都会再抡起手杖,再给莉娜一下。你们都是一样疲惫,一样惊恐,你们对视着,你很想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没事了,谢莉。莉娜回来了。你想这么说。可是从脸颊上滚落下来的却是眼泪。
      惊恐的生理泪水,总算落了下来。而谢莉看着你,她的表情似乎都快麻木了。幸好,你们谁都还没来得及上演抱头痛哭这个项目,因为,事情还没结束——你们再次听到了角落里,那个人混乱、邪恶的声音。疯帽匠,他发出了某种困兽才有的、气急败坏的叫声,然后瞬间,他把就落在他身边、睁大眼睛的爱丽丝一把扯了过来,锋利的玻璃碎片被他抓在手心里,而他手臂间的“爱丽丝”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睫毛——在激烈地、疯狂的颤抖。而疯帽匠尖叫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说,他混乱地说,“你们都不是爱丽丝……你们永远也当不了爱丽丝……你、你!”他露出了扭曲至极的笑容,疯帽匠说,“你们都是红心魔女!哦,坏孩子们,你们永远都是坏孩子!永远都不能乖乖听话!你们都该被炸成碎片!”
      “还给我,把我的手杖还给我!”他咆哮着说,“不然我就杀了她!”
      那一刻,心脏再次激烈跳动起来。你甚至不得不捂住心脏,实在是痛得太厉害……你听到自己微弱的、恐惧的声音,“谢莉……!”
      “不!”谢莉早就已经把你们拦在身后。现在,她几乎是你们中唯一站着的人,谢莉的心脏也在狂跳。她在尖叫,“不,不行!不能给他!他会杀了我们的……!”
      是的,是的。你知道。你的心脏,也在胸膛里激烈跳动。在你身前,是谢莉颤抖的、纤细的脊背;在你怀里,是莉娜滚烫的血;而疯帽匠怀里的爱丽丝,随着疯帽匠混乱的呼吸,她脖颈上已经有了一道细细的红痕。瞳孔失焦的爱丽丝,她湛蓝的眼睛却也浮现出某种红色,就像是在恐惧……就像是她其实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她无法阻止这一切。这该是多么……多么绝望?
      但那一刻,你听到了清晰的、巨大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砸在列车上的声音。整个列车都像是地震了一下,然后,谢莉也惊恐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目光几乎是不自觉地,仰头看向列车车厢上方——而仿佛是出于一种本能,疯帽匠也抬头望去。于是,他就看到了——
      那块铁皮。被焊死的,列车上方的铁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被你的魔法破坏过一次,还是——还是在某些力量下,它就是如此脆弱呢?那块铁皮扭曲起来,发出某种让人牙酸的声音,然后被人猛地一脚踢开。于是,狂暴的风雪再次涌入、带着地狱一般的愤怒、地狱一般的声音。疯帽匠居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瞳孔紧缩,像是意识到了,从那高处、有谁会猛地跳下来,宣告他的终结。但是恐惧也晚了,太晚了,你只听到蝙蝠侠暴怒的声音,“疯帽匠!”
      “这不可能!”疯帽匠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他说,“他明明说过你不可能出现的——!”
      刹那间,在蝙蝠猛地肌肉紧绷、朝这个矮小的超级反派扑过去的瞬间,疯帽匠身体里那些求生的技能被彻底激活了。原因、理由,已经彻底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只有求生,疯帽匠几乎是本能地、狠狠地把怀里的爱丽丝朝蝙蝠侠推去,然后他转过身来,一张狰狞的、扭曲的脸,眼瞳中闪烁着刺目的光。疯帽匠发出某种令人恐惧的声音,张开双手向谢莉扑来。而你听到自己在尖叫,“谢莉!”
      一切都好像慢动作。你能看清那张脸上恐惧和凶恶并存的表情,也能看清谢莉攥着手杖、仿佛吓呆了的背影,你甚至也能看清蝙蝠本能地接住了幸免于难的爱丽丝,朝疯帽匠的脑袋扔住蝙蝠镖的动作。可是,可是在这一切中,你就是没有看到罗宾——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呢?他是怎么射出了抓钩、准确而凶狠地命中了疯帽匠的脚踝,而那些绳索又是怎么在惯性作用下旋转起来、缠绕住疯帽匠的双腿、让他摔倒的?你看不清,你不知道……只是突然间,这个凶狠地朝你们扑来的反派就已经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的,而谢莉惊恐地后退,挡在你们身前。这居然还不算结束,还没有结束。
      因为狂暴的火焰还在燃烧,还在某人心底燃烧。不知何时出现的罗宾大踏步向前,恶狠狠地踩在了疯帽匠的脸上。你能看出他根本没有收敛力气,因为你听到了玻璃渣划破皮肤、刺入血肉的声音,你也听到了疯帽匠喉咙里爆发出来的、某种尖锐的叫声。罗宾脸上,哪怕有面具遮挡,也能轻易看出那些激烈的戾气……那些火焰般汹涌的愤怒。他厉声说,“怎么样,天才?喜欢这滋味吗?!”
      蝙蝠侠抱住了浑身颤抖的爱丽丝,他厉声说,“……罗宾!”
      眼前的一切如此魔幻,对吧?在一个破破烂烂的铁皮箱子里,上演着这样一出荒诞的剧目,足够让人头晕目眩。而你能听清……那一刻,谢莉惊恐的心跳更得恐惧了,如果不是要拦在你和莉娜身前,她说不定早就晕倒了。但谢莉,并没有遮挡住罗宾看向你的目光,那激烈燃烧的愤怒,一刻也没有停止。哪怕是蝙蝠侠的呵斥,也只是让罗宾冷笑了一声,“哦,我们这里又有不能虐待俘虏的传统了?”罗宾的声音里满是让人颤抖的黑暗,“放心好了,老大。今天这里没人会死。”
      尽管如此,罗宾却蹲了下去。疯帽匠在激烈惨叫、从他嘴里吐出难以听清的污言秽语,那狂热的愤恨目光简直要燃烧起来。但罗宾并没有欣赏自己杰作的意思——但显然,也没有变得温和的打算。相反,罗宾只是踩在疯帽匠的脊背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激烈的痛苦催化了恐惧,疯帽匠那张脸,被玻璃碎片划破、但没有太深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在最后一刻、玻璃也悄然变成了石头的原因。但这张脸上,仍然满是鲜血,一半恐惧、一半扭曲,罗宾冷酷而暴戾地强迫疯帽匠抬起头、看向你们,他的声音同样在扭曲,“现在向她们道歉。说你错了。说你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说啊。”罗宾说,“还是要我教你?”
      疯帽匠的喉咙里,似乎抽动着,发出了什么扭曲的声音。但那已经不是谩骂了。而是某种含糊的低语,但、但……几乎都快让人分不清,在这里到底谁是反派了。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对吧?于是,在你的眼前,蝙蝠侠只是大踏步向前、猛地抬起手,按住了杰森的手。蝙蝠侠与罗宾的目光,似乎只交汇了一瞬间,罗宾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他脸上那些激烈的愤怒,仍然在抽动。但最后,最后——他仍然冷笑一声,一点点、一点点松开了手——只是那狂热的愤怒,是否就消失了呢?答案,很难思考,对吧?
      而浑身颤抖的杰维斯泰奇睁大眼睛、看着蝙蝠侠。是否这一刻,他反而觉得,蝙蝠侠是更不可怕的那一个了呢?但反正没人在意他的看法,很快,蝙蝠侠就把他的手用手铐锁在了金属立杆上。而罗宾转过头来,他的目光落在你身上,你感受到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尖锐的戾气……和愤怒。他难以控制地把你从头看到尾,几乎像是要走过来,把你从满地碎玻璃中间拎起来——但蝙蝠侠先一步做了这件事。
      但此刻,你不在意了。你不再在意任何事情,因为,你知道,你们都安全了。你们安全了,对吧?完全、完全安全了……而这个事实,几乎让你觉得轻飘飘的、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当蝙蝠侠来到你身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绷带和止血药,给已经晕过去的莉娜包扎的时候,他抿紧了唇,显而易见,黑暗骑士的心情很糟糕。你无法判断那是什么,是因为罗宾?莉娜的伤口?还是因为你——因为你呆坐在那,因为你脖颈上的淤青……?或许,是都有的。因此,你难以控制……难以控制自己。哪怕明知道谢莉就在一边,她看着这一切呢……但你太疲惫了,无法支持了。你只能伸出手去,慢慢地……攥住了他披风的一角。
      而蝙蝠侠也就顿了顿。但是,他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任何凝滞。只是,当他把包扎好、止住血的莉娜抱在怀里,站起来的时候,那披风的一角,也就从你手心里滑走了。你难以遏制地、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所停留的地方,确实是十五英尺的空中,窗外是一片黑暗,你无法判断时间、也无法判断你们到底被绑架了多久。但是,前方不远处就有列车停靠站,但现在列车玻璃碎裂、紧急制动,早已经不能开动了。于是,除了空中特快,没有别的办法把你们运走。罗宾和蝙蝠侠得往返几趟,才能把你们所有人都从这个铁箱子带走。而罗宾转向谢莉、朝她伸出手的时候,你疲惫、虚弱的朋友只低声说了一句话,“我要和她在一起。”
      罗宾的目光在你们身上打了个转,他耸了耸肩。于是你们就呆在一起。莉娜作为病号,要先一步被送到医院里去,一刻也无法耽误。而你和谢莉,也就坐在那唯一一小块没有玻璃渣的地方,作为最后一批获救的人,等待着义警们的归来,谢莉紧紧地、紧紧地攥住你们的手。似乎对这一切,她比你还没有实感,因此只能拼命抓住你的手,才能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噩梦。在很近的、近在咫尺的呼吸中,谢莉似乎难以控制地咬住了下唇。很久,很久。而你慢了一拍,才意识到,她在看着你,于是你转过头去,对上谢莉脏兮兮的、茫然的面孔。她看着你,就像是第一天认识你那样……一直一直看着你。
      是因为害怕吗?是因为这一切,很可怕吧。你知道的。因此,你抓住了谢莉的手,她的手在你的手心里颤抖了一下。而你小声安慰她,“别害怕,谢莉。我们……已经没事了……”
      布鲁斯在这呢。杰森在这呢。你们没事了,对吧?你们不会有事的……你们已经安全了。你想要告诉谢莉的,就是这些。可是谢莉没有说话。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只在最后,她似乎也头痛欲裂,只能抬起手去、抓住自己的头发,看着你。那双眼睛在闪动泪光。
      “你到底在想什么呀。”谢莉的声音,颤抖着说,她说,“你会死的。你不知道吗……?”
      那一瞬间,窗外的雪花还在落下,而远远的,你已经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远方吵闹的声音。于是,也就忍不住呆了一下。因为,你暂时没搞明白谢莉在说什么。嗯,啊……是说哪个部分呢?你有点难以想起,因此,只能看着她。而留给你们谈话的时间,实在也非常短,因为罗宾已经停在了你们的列车顶上,他从窗户那翻进来,敲了敲已经支离破碎的窗户边上的金属,他说,“女士们?”
      于是,夜晚的尾声到来了。其实,还有很多问题呢。莉娜还好吗?她会好起来吗?早在给莉娜包扎好的时候,谢莉就颤抖着、把手里的手杖交给了罗宾,而那手杖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呢?这些控制可以恢复吗?女孩们……莉娜,大家会好起来吗?很多、很多的问题,但你知道,你不用问了。你也没有力气再问。现在,你可以当一个小孩了——就让大人们,去思考剩下的事情吧。
      当罗宾把你们放下来,让你们停留在那个列车停靠站的时候,那里已经全都是警察和医生了,GCPD的警官们涌了上来,很快用保温毯紧紧裹住了你们,把你们置于他们的保护圈内。而远处,似乎还有记者的声音、闪光灯闪动的声音。有人在问你问题、和你说话,但你都不明白,只是在摇头、一直摇头。在你的头顶上,只能看到——雪,好像在渐渐地、渐渐地变小,不再那么大了。一到这种场合,罗宾和蝙蝠侠就好像变成了盐,会悄无声息地溶于人群中,但你能感觉到……黑暗中的视线,他们还在看着你。保护着你。
      峰回路转。简直让人头晕目眩。
      于是,你们的“圣诞节哥谭中学绑架案”,总算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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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Birdie in Wonderland(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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