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地

　　到了谭乐家，谭乐替她拿出拖鞋。因为是合租，客厅里没什么装饰，干净整洁。

　　“你到我的房间休息一下，芳芳在，你害怕猫吗？芳芳比较热情。”

　　卢瑞粼摇了摇头，轻轻转动门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温馨的房间，其实也只是有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小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只很小的花瓶，里面插着几多嫩黄色的鲜花。

　　书桌上有很多书，整整齐齐摆放着，桌子上还有摊开的白纸和黑笔。

　　脚下有毛茸茸的触感，她低头，是一只三花，圆滚滚的，高高扬着尾巴，绕着她的裤腿走来走去。

　　她的心，塌陷了一个小角落。

　　“芳芳咪咪？”她蹲下来，试探性地呼唤道。

　　芳芳不叫，只是亲昵地用头来蹭她的手心。

　　“我给你带了玩具。”她很高兴，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玩具。

　　“给你介绍一下，芳芳，今年大概9岁了，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步入中年的小猫了，
　　不过她身体很好。”

　　“芳芳，姐姐还给你买了玩具，你叫声姐姐。”谭乐端着水过来，对芳芳说。

　　芳芳却只是低头嗅闻卢瑞粼的裤脚，眼珠子咕噜咕噜，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她会叫姐姐？”

　　“她不爱叫，平时几乎不叫。我捡到她的时候就这样。”谭乐坐下，向她解释。

　　“她很喜欢你呢。”

　　芳芳似是认同她的话，跳到了卢瑞粼的腿上，反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忙活了一上午，实际上大部分时间是谭乐在忙。卢瑞粼对做饭是真的一窍不通，但谭乐很有耐心，告诉她怎么处理肉馅，怎么调葱姜水，怎么调味。

　　在她的手把手指导下，两人终于弄出了一盆鲜香的肉馅。

　　而包馄饨时，她的手更是灵巧非凡，包出来的馄饨又大又漂亮。

　　卢瑞粼平日里跳舞灵活的手指，此刻却派不上用场，见她手忙脚乱，谭乐便靠近她，低头去帮她调整。

　　鼻间是熟悉的茉莉花香，窗外鸟儿鸣叫，一切都如此美好。

　　她也吃到了近期最好吃的一顿家常饭。

　　陆宝冉中文上班不回来，所以午饭只有她们两个，其实是很简单的饭菜，清炒鸡毛菜，辣椒炒牛肉，白灼虾，番茄炒蛋，但这顿饭的滋味，她始终记得。

　　卢瑞粼出乎全家人的意料，给过生日的妈妈做了顿馄饨。

　　妈妈照例催了她相亲，姐姐卢瑞波找理由帮她搪塞了过去。

　　她则抱着小椰子到院子里乘凉。

　　姐姐是家里唯一知道她性取向的人。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跟，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倒像是高中谈恋爱的样子。你喜欢她？”

　　“喜欢，但是我觉得，她太好了。”她耸了耸肩。

　　卢瑞波听她这样说，将小竹椅拉近了些，“我们瑞粼也是很棒的大人了，爸妈他们老一辈了，
　　观念固化了，你在姐姐眼里一直很优秀，喜欢的话就勇敢去表达。能教厨房白痴做成一道这么美味的东西的人，也一定是对你很有耐心的。不要害怕，姐姐在这儿呢。”她拍了拍妹妹的手。

　　“小姨，你是我的偶像！”忙着摘花做王冠的小椰子远远地送来了自己的鼓励。

　　卢瑞粼忍俊不禁，“明白，有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姐夫林闻澜走到姐姐旁边，将头搭在卢瑞波的颈窝。

　　卢瑞波笑着用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卢瑞粼忍不住感叹，

　　“你们俩个怎么感情这么好？从我第一次见姐夫，到现在，小椰子都快上小学了，如胶似漆，我看你们两应该出一本模范夫妻的书。”

　　“你也可以啊，瑞粼，最近没有新情况？”林闻澜问。

　　“小声点，小心被妈妈听到。”卢瑞波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放低了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有也不告诉你。”卢瑞粼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给你传递一个一线消息，妈妈准备明天带你去相亲。”林闻澜接着说，“我可提前告诉你了，你自己想想办法。”

　　本来还很好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她感到头疼。

　　但她还是假装无所谓地笑着说：“没事，我知道了，谢谢姐夫。”

　　卢瑞波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想说什么，但卢瑞粼似乎知道姐姐要说什么，“姐，别担心，我会好好跟妈妈说的。”

　　说完，她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母亲刚好端着果盘，叫住她，“去，把果盘端给你姐姐姐夫，有她喜欢吃的菠萝。”

　　“还有，明天你给我去相亲。”

　　卢瑞粼端着果盘的手捏紧了瓷盘的边，“妈，我晚上得回上海，明天有课，忘记跟你说了。”
　　母亲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早就叫你换个工作了，你看看你姐姐，工作稳定离家近，节假日都好回家。”她还想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从小就不听话。”

　　卢瑞粼没说话，只是孩子气似的朝她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

　　她将果盘送过去，姐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锁上门，她不再笑。
　　家里所有人都觉得她对自己的生活不上心，而她也习惯了装着一副乖孩子的摸样，有句话说得好，抬手不打笑脸人。

　　很可笑，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家人面前，也要带着一副面具，假装自己过得好，就算努力向家人证明自己选择跳舞这条路过得也不错，可是好像，并没有人在意。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她是骗母亲的，今天回沪的车票早都卖完了，只能去酒店凑合一晚，赶明天早上的早班车了。
　　吃了晚饭，她提着背包坐在玄关处穿鞋，父亲走过来，“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啊？”

　　“不用了，晚上你也看不清路啊，我打个车去车站就行了。”

　　父亲的老花镜晃晃悠悠地垂在脖子间，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下次，回来待久一点吧，多吃点，你都瘦了。”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卢瑞粼将鞋带系好，“好，你和妈妈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给你们买的软骨素记得吃。”

　　“好。”

　　走完离家前的一切流程，她走出小区门口，才觉得带在脸上的面具能够被卸下。
　　她只是希望家人能为她骄傲，像为姐姐瑞波骄傲那样。

　　她熟稔地去了自己常去的小酒店，开了一个单人房。

　　房间逼仄，地板走起来吱吱呀呀，空调制冷效果不太好，开了半天，房间里还是很闷。

　　她仰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少年时的朋友如今四散在各地，都忙着自己要忙的事情，看了一圈，她自暴自弃地关了手机，开始做俯卧撑。

　　做了几组，出了汗，心情稍微好了些。

　　打开手机，谭乐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馄饨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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