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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原本亮着，跟着慢慢变暗，最后自动黑屏了。屏幕光从文魏的脸上消失，他在晦暗中笑了笑，“你又想把我赶出去了？”
“文魏。”谢秋亭不为所动地看着他，“这招已经没用了。我不是赶你，是帮你回到你原本的生活。”
“为什么？”文魏突然站起来，“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又突然要赶我？”
知道他根本听不进自己说的话，谢秋亭也有些恼，他不想仰头看文魏，转过头目视前方。
“因为我也要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他说到。
谢秋亭的声音很轻，飘在黎明寒冷的空气里，呼出口就凝结成了悬在文魏喉咙前的冰锥。
文魏站在那里，一瞬间变得灰扑扑的。
“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留下来。”
谢秋亭猛然转过头，“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文魏一步步逼近，不依不饶地问道。
“没有人和我说什么，只是你该回家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没有家了？”文魏音调低沉，语气却尖锐。
他离得越来越近，餐厅的灯光悉数被他挡在身后。一点点落在阴影里的谢秋亭逼自己坐在原地，不肯再给文魏一丝一毫的让步。
“那你就应该去成家，难道我这里就是你的家吗？”谢秋亭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说到。
文魏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嘲讽地勾起嘴角，“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我倒也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走？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任何留恋？”他紧贴着谢秋亭的腿站在他面前，俯下身紧紧盯着谢秋亭那张被颤动的睫毛出卖了的假装平静的脸。
感到自己的气场被文魏一点点吞噬，谢秋亭忍无可忍，他用力将文魏推倒在沙发上站起来，威胁道：“这是我家，我有权利决定谁可以留在这里谁不行，也有权利拒绝回答你以客人身份向我问的所有问题！我认为你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了，身为主人难道我不可以请你离开我家吗？同样的话我已经重复了很多遍，我把你当作朋友才不想把话说绝，既然你听不懂也似乎不想听懂，那么我现在清楚明确地告诉你，请你离开我家。美术馆的工作我很感谢你，今天我就会向沈总递交辞职信，这段时间的工资我会全部交给你，权当我的谢礼。从今天起，”谢秋亭顿了顿，扭过头去，“我们两不相欠。”
文魏依然还保持着被推倒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听完谢秋亭的话，他仰起头倒在头枕上，四肢深深陷在沙发里，双肩耸动，竟然笑了起来。
半晌，文魏坐起来，两边胳膊肘撑在双膝上，似笑非笑地抬头望向谢秋亭的背影。
“两不相欠？”
说完，他站起来，朝谢秋亭的背影走去。“原来是我太蠢，没发现其实你一直都不欢迎我。怎么？是我在这里，妨碍你和她造孩子了？”
文魏阴阳怪气地嗤笑道：“这不能怪我啊，有些人怕是本来就和自己老婆同床异梦了吧？况且我夜夜不醉不归，怎么会打扰到你们？还是说——”他微微弯下腰，贴在谢秋亭耳边，轻声道：“其实你是想有人看着才怪我每天晚上不回家的？实在做不到就别逞强了，我说过要报答你的，不如就送你个孩子怎么样？我跟她生一个管你叫爸爸，岂不是一石二鸟，皆大欢喜？”
谢秋亭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皮肉。他的余光中一边是真实的文魏，一边是玻璃窗上文魏的倒影，像两把灼灼燃烧的火焰。他悲哀地站在中间听着文魏对他恶语相向，颤抖着，闭上眼睛。他不怪文魏，那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对这个人留恋的下场。
谢秋亭再次睁眼，无不冷漠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不后悔那天冒着大雪把你背回家，至于你怎么想我，我不在乎。冰箱里有解酒药，你如果休息好了，就请你今天之内离开我家。”
说完，谢秋亭想绕过文魏离开，被文魏一把掐住小臂大力甩进墙角。
谢秋亭双手扶住腰，吃痛地蜷缩起来，然而下一秒，他的两只手腕就被文魏钳制住高举起来交叉钉在光滑冰凉的瓷砖上。
“走去哪里？老子还站在这里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了？！”
“文魏！”谢秋亭急道，他大力挣扎着，慌乱之中不住地看向主卧门。
文魏掐住谢秋亭的下巴，谢秋亭拼了命歪过头不看他，可他的头在文魏手里小得像玩具，文魏稍稍用力一扣，他便动弹不得。
“你不是不行吗？正好我很有经验，我帮帮你吧。”说着，掐住谢秋亭下巴的手就往谢秋亭身上探去。
谢秋亭骇然，低吼道：“你够了！我行不行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现在马上滚出我家！”
文魏看他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怒极反笑：“李昭娣那个女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急着要赶我走？她已经自卑到觉得自己年老色衰、连家里住个年轻男人都担心老公会见异思迁了是吗？！”
谢秋亭怒不可遏，大力挣脱文魏的钳制后一巴掌往文魏脸上甩过去——
“你闭嘴！谁允许你这么说她的？！如果不是她我当初根本就不会救你！你这个小人，你忘恩负义！”
文魏被谢秋亭一掌扇得偏过头去，他摸摸左颊上那块火辣辣疼着的地方，不明就里地扬起了嘴角。他阴恻恻地转过头：“我本来就是小人啊。哥，这要怪你自己，你救人怎么都不会挑好人救呢？”说罢，他从夹克内衬口袋中掏出手机，朝谢秋亭的方向走去：“择日不如撞日，你想看看什么叫小人吗？”
谢秋亭猩红的双眼瞪着他：“你不要过来！我不准你靠近我！”
文魏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那些有我的梦里，我们都在干什么？”
“是我勾引你呢？还是你引诱的我？”
一瞬间，谢秋亭像被吸进去了。
那个秘密有出现了。他身上的一切魅惑而纯净，美丽的眼眸看着他时仿佛在为他催眠，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他笑着，低语，引领自己一步步走向他所在的黑暗——
“哥，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那些你梦到我的晚上，我一直都在你的床前看着你。”那个秘密如是说道。
谢秋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从来没有梦到过你！”
“哦？是吗？那为什么在梦里喊我的名字？为什么那天我问你是不是睡不好，你不敢抬头看我？”
文魏恶劣得像睁着大眼睛问对着自己手中的棉花糖流口水的孩子‘你想要吃吗？’，然后在他面前把棉花糖一口吞掉，只为了欣赏那孩子委屈的表情。
他确实做到了。
他声声拷问，步步紧逼：“说啊。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
“你别靠近了！文魏！”
谢秋亭越是闪躲，他越是亢奋：“我没有恶意啊哥哥，我只是好奇，我们在你的梦里都干了些什么？”
“我说过了我没有梦到你！就算梦到了又怎么样？在梦里喊朋友的名字能说明什么？！”
“呵，”文魏轻笑，一秒后，一块手机屏幕横亘在谢秋亭面前，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那上面是双眼紧闭的他自己，而他的双手，像捧起一泓清泉般温柔地捧着文魏的脸，文魏坐在床边，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边举着手机录像。
“等等我……不要走……”断断续续地，手机中响起自己的声音。
谢秋亭的防线在进度条一分一秒的前进中逐渐崩溃，他仿若穷途末路的困兽，猛然转过身红着眼将茶几上的物品尽数扫落。“到底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们？！我真的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救你的……不该救你的！”
“没用的哥哥，”文魏摇摇头，“这是命运。”
“你走啊！”
“事已至此还不肯承认吗？”
“我有家庭有妻子，没遇见你之前我都活得好好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没了事业没了朋友，没遇见你之前我死就死了，你有没有问问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偏偏要救我？现在我有事业有朋友，偏偏还要赖在你家里不走，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嗯？其实你说的没错的，就凭你这里的环境……”文魏皱眉，无不嫌弃地环视一周拥挤的客厅，“换做别人我根本不可能忍，可我为了你还是忍下来了，哥哥，我对你的心你难道看不见吗？！”
谢秋亭的眼眶似乎已经装不下那双满是震惊的眼睛，他颤抖着问：“你骗我？你不是说……只有这里那些追债的人找不到……”
“怎么可能？”文魏简直想笑。“如果是真的，你凭什么觉得他们那些黑白通吃的地头蛇会连你这种小教师住在哪都找不到？哥哥，别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是看不出来，你只是——”他盯着做困兽之斗的猎物，已然感受到胜利的喜悦，残忍地笑起来，“不想让我离开。”
说着，他抬手想去触摸谢秋亭的头发，谢秋亭应激地往后退，‘嘎吱’一声，他赤着脚踩碎了一块玻璃，溢出满地鲜血。谢秋亭像感受不到疼一样，他恐惧地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脚底拖着那块碎片无助地往后退。
文魏低头看着米黄色的瓷砖上留下的那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道：“哥哥，你流血了，别闹了，坐下来，我帮你止血。”
谢秋亭彻底崩溃了，他绝望地看着不断靠近的文魏，涕泗横流地摇头。突然，他猛地弯下腰徒手捡起一块玻璃，抬起手直指文魏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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