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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动
蒋学义忘记自己是如何从教导处出来的。
他感觉模糊的绿走廊外的热风,就像厚重的棉被,把自己盖住掩的严严实实,密不透气。
眼前郁郁葱葱的一片,转眼又是米白色的瓷砖,走下楼梯。
他每往前走,就头重脚轻,灵魂出窍。脑海里依旧忘不掉,林晏姿进办公室时那失望透顶的眼神,凌乱的头发遮掉往日的优雅。
林晏姿一遍遍替自己解释,并做一切担保。她说以后不会再让蒋学义做这些违反校纪的事情,如一旦发现他再犯错,请学校严惩她也不会多说一句。
这种话虽说在老师耳朵里能听出茧子,可面对年级第一的家长还是展出笑容,反倒帮蒋学义说起情来。
“不不不,主任。”林晏姿自顾自地说:“我的孩子我是了解的,你越是不会让他做什么他背后偷摸着干。所以他这次打人了,的的确确是有他的不对。不管起因是什么,他都不可以动手打人。”
说完,她转头看向蒋学义眉头拧成川字。
她什么也不顾,此刻话语刺耳化为刀尖锋利的剑个个插在蒋学义的身上。
林晏姿提高音量,没有意识到蒋学义的处境,重重地说道:“学义啊,你能不能让妈妈安生一会儿吗?我那么辛苦,我还要上班,我还要…”
她突然停下,却没有放弃指责自己儿子,“你十六了不是六岁!这个月你就要十七岁了,为什么我总要收拾你的烂摊子,我不可以休息一会吗?”
郑主任配合着点点头,这样严厉的母亲还是头一次见。但在办公室里鱼龙混杂,这样的情形难免不被他人说闲话。
郑启超附和着:“是,对的。孩子也知道错了,我们相信啊!相信这孩子不会再犯错。”
他伸手招呼蒋学义过来,用一种平日里都难见温和的语气,“快来,给妈妈道个歉。她培养你那么辛苦,你不要给她增添困扰。上班很累的,你妈妈还能抽出空来处理你的事情…”
这样的语气和说辞啊…怎么能让人拒绝呢?蒋学义扪心自问,他又有什么资格拒绝。似乎他站在斜方,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可自己又错在哪里?
他只是恨,讨厌那些校园暴力的人啊!他想求得不过是个安宁,不过是想要这份恶势力低头消匿,不过是公平和正义!
对面的人看不见事实,莫不关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发生过得仅凭话语权就可以烟消云散。他身躯微小宛若蝼蚁浮游,与之对抗的并非黑暗的本身,却是另一团雾霭。
但是他得低头。
方老师好心的晃晃蒋学义的肩,好心提醒他别出神了。
蒋学义瞬间支棱起笔直的身板,机器般的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过去。他心脏技扭在一起打成死结,好让他喘不上气。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抽一抽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背后人的目光。
他不想在徐任的面前,看见自己狼狈可怜的一面。即使打架时自己装模作样求徐任帮忙,那也是装出来的。这样的场景,蒋学义只想躲起来。
蒋学义倒吸一口气,控制着眼泪有一瞬间他想让眼睛有自动吸收系统,这样好,再也不要这样难受的憋着。
他的手指无意识隐隐发抖,指尖泛白,声带发紧,一字一顿说:“对、不、起,妈妈。”说得好坚决,老师和主任看样子很欣慰都不约而同的夸赞他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
林晏姿没有给回应,她扭头就走。
方老师见状赶紧让蒋学义去追上。正要转身离开,他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徐任垂着目光在地面流转。
即便如此,蒋学义不知从何而生的羞耻感逐渐展现在皮肤表层。他抬脚迈步的速度愈发快,拉开门,风一般的出去。
徐任察觉到蒋学义瞟了一眼自己,他嘴唇微启却用余光看见蒋学义的步伐更快更着急,不想听自己说话的心溢满出来。
那人离开不到一秒。
徐任仰起头看向门外久久凝望,嘴唇上下黏合轻轻一碰,却是无声。
啪!!!
一本书重重的拍在自己脑袋上,少爷从懵逼到愤怒只需要一秒。他刚抬头准备问候此人,定睛一看,面色全无,虎胆子缩成鼠胆子。
精致的妆容,烫好的卷发。这不是就是自己那个大小姐的亲妈!
徐任故作吃惊,演绎不到三秒便立即皱眉毛。他仍旧满脸不服气的问:“你怎么来了?”
徐夫人用手甩了甩打理靓丽完美的卷发,左右打量一番徐任,双手环臂气势凌人。不经意的露出自己二十克拉的HW枕型切割的祖母绿钻戒,莹莹幽绿,在折射的阳光下火彩缤纷绚烂。
她怪怪的眼神似锋利的刀看向他,阴阳怪气:“哦哟呦,你老娘我可是从专柜店开车半个小时过来的。你那脾气。什么意思啊儿子?”
徐任瞥开眸光,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跑来借读的。儿子,你还想在华复闹成什么出彩的花样啊。简直是,嚣张跋扈!我都要被气晕过去,气出高血压来啦!”
“。”
徐夫人着实心累,不想搭理这猴孩,心里怒骂真是儿子像爹,脾气暴躁撅还自认清高。
懒得管,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徐夫人自个儿只能只能认命。
郑主任一眼就瞅见徐夫人手上戴的祖母绿钻戒,手腕处那款翡翠手镯,那色泽明亮通透做工很精致,这样的手镯散发出价值不菲的信息。
脑海里闪过一击,他像不学无术草包仔顿时开悟,灵力聚齐。想起眼前这人是谁,连忙挥手让徐夫人坐下同自己说过。
这一点也不奇怪,徐任很早就明白这些行为。他对那些颇有谄媚和虚伪的人,都表示深深的厌恶。
矛盾的是,他自身又依靠它受益。他深知在这个阶段,所有人都隐忍着自己胡闹,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爹。
抛开这一切,他徐任算个屁。
想的有点多,他腿脚不听使唤的往外走。方老师一个箭步上去要拦着他,被徐夫人制止了。
徐夫人抬眸望向自己儿子的背影,有些疲惫,脸上的妆容不显年轻,“没关系没关系,让他去吧。让他休息休息。”
在这个燥热的夏天,总有一些人的心思兜不住。又或者说他的内心在狂涌,徐任恋爱过对爱的把握却不准,当一个人微小的表情能够勾乱自己的心思让自己牵肠挂肚。
这何不是一种解释。
徐任出其不意的很晚出校门。在门口等待依旧的司机叔叔心里起疑,但奈何人家是雇主的孩子,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发了一条信息给徐夫人汇报情况。
徐夫人回复信息很快。
徐夫人:没事的,晚一些也没关系。麻烦您稍稍多等会儿吧。
看见徐任出来,司机就下车为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您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徐任摇摇头。熟练地把书包从肩膀处拽下来,司机伸手准备接过来,却被徐任出声制止了。
他上了车,侧着身子亲自把书包破天荒的轻置在后座。
真是难得一见,往常少爷不是把书包随便塞给自己,就是粗暴的扔到后座。司机觉得徐任不对劲,内心还怀疑他是不是中邪了。
不对味,简直是不对味。
路途中。徐任面无表情,随意翻滚着手机屏幕界面,看着自己远在北京的好哥们尤柏锐在社交平台上狂晒自己的豪车、名表以及热火朝天的派对。
有张照片特别显眼。L型的毛绒沙发上,那群纨绔公子哥,各自左拥右揽抱着当前超火的模特和不知哪个三四线小明星。
再往底下翻,就是其他人发的些去各国旅游、滑雪打马球的闲散日常。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直直陆延文的信息发过来,徐任才转移注意力。
陆延文毫不遮掩,见山开门:你跟学义什么时候扯上泊弈的?
这传得可真够快的,徐任本打算晚点和陆延文说这事。没想到被这家伙找上门来,毕竟是学生会的得知信息快也不奇怪。
不过,他口中的那个人自己的的确确不认识。
徐任:不认识。
像是料到如此,陆延文秒回:他在静湘水有个表哥,我们都叫他青蟒。这个人是郑识温大哥的打手,在静湘水有一席地位。
徐任没有在意:所以呢?
陆延文指尖停顿在键盘某处,微微眯起眼睛屏幕,闪烁的蓝光恰好卡在山根与紧挨着的眼镜框上。
陆延文:今天蒋学义打的那个人是泊奕的小跟班,他有可能会来找蒋学义的麻烦,下次可不是污蔑做得事也有更恶劣的可能。所以麻烦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徐任:说。
陆延文:帮我多多照看学义,虽然知道你们俩合不来。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多照应。
陆延文:另外,我已经把这件事转告给老十了。他会联系他大哥,让其帮忙看住青蟒。
看到这里,徐任烟瘾犯了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又问司机借打火机才点燃。司机很有眼力尖儿,迅速打开车窗。
温热的晚风将车内凉爽的空气通通卷跑。猩红色的光熊熊燃气,借着风它飘忽不定,徐任把它夹在指尖,失神地望着柏油路上栽种的树。
凭他的能力,现在的他无权无钱。
他拥有的一切谁人不靠?没有他爹,自己这浑浑噩噩,混吃等死,只想到处玩乐、不务正业的人又有谁看得起?
岑敬骗钱才好。可就是骗了自己的心,迷雾散了,才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是处。连被别人想攀爬的价值,也就豌豆那么丁点儿大。
他忽然想起,那日半醉半醒,自己像个傻叉一般问蒋学义自己是不是一个跳梁小丑。
可他坚定的说不是。
徐任又想,自己缺爱吗?不缺,他的原生家庭称得上幸福美满,他是在爱里长大的。
徐任是徐家的独苗,不单单是徐式夫妇的爱情结晶,更是外祖父母的珍宝。只要不是个大事,可谓一个劲儿的惯养和溺爱。
可偏偏蒋学义,这样在自己刻板印象里普普通通的三好学生。却变得与众不同,像是在一场寒冷凛冽的冬日里,忽得春时要来的消息。
车窗外呼呼作响,这阵风抚平自己在情感上的伤疤。
他只感觉自己被冲昏头脑。
老洋房的隔音质量差的很,真想不通自己妈是怎么想买上这套房子的,怀旧?
徐任途径三楼的时候,拐角处三天前坏掉的声控灯滋滋啦啦的响,忽闪忽闪的。散发出寒意的白光,总让人冒出一身冷汗。
徐任此时神经凸凸不断挑起。
徐任撇了一眼,继续往前走。猛然听见蒋学义家里发出花瓶破碎的声音。他刹那间转过身走到蒋学义家门口,林晏姿的声音微微传来,抬起的手终究是垂下。
可是转身往前走了两不,他止步于此。心里有些闷,脑海里逐渐将一幅画面拼凑出来。
蒋学义黑黝黝的瞳孔泛着泪光,凌乱的发丝遮挡他的情绪。那副高傲的气势全然消除,变得弱小,一碰就支离破碎。
蒋学义现在会害怕?如果自己敲响那扇门,他会不会被训得更狠,他是不是哭得很厉害,怎么办呢?
敲开门,他那副难堪是模样必定会对自己躲闪。
徐任想敲开门拯救他,却怕这会让他在深渊里陷得更深。
左右为难。徐任掏出手机给蒋学义发送一条消息。
BBxe:我在家。
简简单单三个字会不会让蒋学义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又不能说得太直白,这样会吓到他。
紧接着徐任又发了一条信息。
BBxe:大黄看样子有些不舒服,还有那个今天的作业我也帮你带回来了,赶紧过来,过时不候。
信息刚发过去,徐任就仍不住的狂喜。俩个理由,没一个他能够甩开,今晚不过来也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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