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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大厦将倾
江芥又去和了一盆草木灰水，往自己脸上抹。他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又变成一副恶鬼缠身的衰人模样。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趁火打劫。
江芥趁着夜色潜到王大家附近，快到时就麻溜的腿脚忽而就变成了半死不活半身不遂的样子，拖着慢悠悠晃到了王大家附近。打手一见，心道完蛋，这不是被厉鬼□□食髓后的魏几么？怎么走到他们这里来了？
打手们不敢妄动，一边留意魏几的动向，一边立即去向王大禀报。
郑叔戏做得逼真，浑身画满驱邪的符号，紧紧裹着被子问：“你说谁？魏几？”
“是，已经在接近府邸了。我们不敢妄动，特来禀报老板。”
郑叔道：“你们是不敢妄动，恨不得逃之夭夭吧！”
“属下不敢！”
郑叔心中疑惑，非是有什么要紧的情况，按理说江芥和他会面应该是等到明天破晓，他们二人再联合最后攻破牛四的心理防线才是，怎么这会儿江芥就找过来了？
无论如何，得找个由头把这群打手支开才行。
郑叔颤声道：“不要惊了他！千万不要惊了他！他这是游魂了，若是惊动他，他会戾变发狂的！你们让着他，他自己走完没有差错，自然就回去了！听见没有！”
“是，”打手回答，“那老板，他如果到这里来，我们要……”
“听不懂是吗！他要来就来，大不了我把五十朋钱还他，就当破财消灾了！反正我有驱邪符护着！”
“老板，要我们带你走吗？”
郑叔道：“不走！现在哪儿都没有我家里安全，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你们滚蛋！”
“是！”
打手们没有打扰魏几，江芥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一步一步都在向王大家里靠近，不出所料进了王大家的大门。
江芥进到家里，看见郑叔却还保持着一副被鬼魇着的模样，而后眼珠子一转，这是在问郑叔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郑叔不装了，上前关了家门，回头道：“说吧，没有人了，什么事？”
江芥四肢也不乱抽抽了，静下来问：“你怎么放那些姑娘出来了？”
郑叔道：“我没有放，我只是撤了看守他们的人。是他们自己想出去，也好，逃了好。”
“好个鬼！你不怕她们回头遇到危险或者回来搞死你吗！”
“她们若是聪明，这时候就知道应该自保，跑为上策，我也不想拘着她们了。”
江芥道：“你醒醒，这是幻境，你就算在这里对她们千般万般好，现实里的她们命运不会改变。为了一时心软坏了全盘计划，这不是你郑叔会做的事！”
郑叔点头，道：“眼下看，也与大计无碍。”
“不是无碍，好在反而是助力。”江芥缓了语气，把姑娘们假装厉鬼附身震慑全村的来龙去脉说了，“村子大势已去，必定会奋起反击。所以今晚过后，村民们应该就不是独善其身，而是想办法为了不让自己下地狱而赎罪活命了。他们第一个会想到的赎罪方法就是杀了贩卖人口的王大，所以郑叔，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必须跟我走。”
江芥一边说着，一边往王大家四周撒鬼火磷粉：“一会儿点燃这火的时候，会晃了王大手下的眼，你再顺势惨叫一声，而后趁着火光跟我走。”
一阵冲天的青绿鬼火在王大家里熊熊燃烧，而后变成实质的红焰焚火吞噬了整个王大的屋子。王大一声凌厉的惨叫过后，打手们趁着火光上前查看，却早已不见王大的踪影。
暗夜遮蔽了二人的行踪，只见红色火光冲天，再回头，二人已经到了魏几家里。
红光映照在郑叔的脸上，他望着被烧掉的王大屋子问：“你说明天他们看见始作俑者的家被鬼火烧了，本人也不见踪影，会作何反应？”
江芥道：“可以想见。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把火烧进每个人心里，撕碎他们的侥幸和庇护，让牛四再无天理如此的心理依仗。”
火光映得天光半亮，似要无遮无蔽地撕开每个村民仅存的一点侥幸。郑叔道：“走吧，我们进屋。”
“对了，姜姑娘一切都好吧？”郑叔问。
江芥道：“说到这个，郑叔，我想问问，自从郑姑娘被抓来之后，您有再见过她吗？”
“自然是没有。”
“连魂灵也不曾见过？”
郑叔点头称是：“怎么了？”
江芥道：“是这样，姜姑娘此时是真的有厉鬼附身在她身上，不仅不止一个，而且，据说还有郑姑娘。”
骤然闻听此讯，郑叔反应则是将信将疑。江芥补充道：“那个厉鬼对姜姑娘说，她不是生平幻境里的郑姑娘，是真实的郑姑娘的魂灵，而且，她还拜托姜姑娘，要和您见一面。”
郑叔听完沉默思索着，江芥又说：“所以我想问，叔，郑姑娘是不是没有进轮转司啊？您知道其中缘由吗？”
郑叔道：“生前，我赶到村子的时候，牛四和我女儿都已去世，听说牛四有儿女，我也未曾找到他们的下落。而后我寿终来到幽都，是我自己想来的，因为我觉得我愧对我女儿。再之后，就是接管牛四了。到幽都之后，你也知道，除了牛四，也就几个幽都的同事会偶尔互相走动，我确实没有再见过其他的人。”
“轮转司的人也没来找过你吗？”
郑叔摇头道：“起初我身死，最开始到的便是轮转司，只是轮转司的人说我自罪之心太重，无法转世投胎，他们给我指了条路，告诉我牛四关在幽都的赎己狱，我才来这里当狱卒。那时候，我以为我的女儿已经投胎转世了，便也没有再问他们。”
却原来，他的女儿一直不得安宁么？
江芥道：“叔，眼下还有一桩事，就是……为了保证最大可能还原牛四生前情状，不让他看出破绽而生疑，我们这副躯体的素质都是凡人。可厉鬼侵蚀了郑姑娘的身体，必不会长久了，为安全计，我们可能要尽早抽离。”
郑叔点头道：“就这一两天了……趁热打铁，这进程已经比我们预想的快了。”
——
又一日晨光初升，可村子里尽是挥之不去的浓雾阴霾。牛四又被厉鬼折磨了一晚上，精力枯竭，本就剩不下多少力气，却仍旧爬出屋外，想最后试一次找到会救他的人。
和昨天不同，原本对牛四避之不及的村民，此刻却都围到了他家门口，但看阵势却不是来救他的。
原来村民在经过昨晚厉鬼上门以后，个个奋起自救，本想杀了王大看能不能为自己赎得一个自由之身，却不想王大家已经被火烧得一点也不剩，他和他的手下也都不见踪影。可他们不死心，硬要在村子里找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祭天赎罪，这才都围在牛四家门前。
“牛四，村子里已经容不下你了，为了大家着想，你还是死了吧。”
牛四眼珠浑浊，匍匐着，仰头盯着发话的人，道：“我们不是一直如此吗？怎么成了我一个人的罪了？”
那村民道：“可是最初招来厉鬼的，是你买下的那姑娘。”
牛四拖着膝盖往前挪了几步，问：“有钱买贵族，无钱买普通人，你们去找王大啊，是他定的规矩，是他找来的姑娘！”
“王大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什么……”
“昨晚冲天的火光，你没有看到吗？一个是王大，再一个就是你。只有平息了冤魂的怒气，村子其他人才能活。”
“我不想死。”
“牛四，莫要自私，你这是视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顾啊！”
牛四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死了你们就能活命吗！”
忽而跟随着牛四的吼声，周围又是寒风肆虐，有无数不可名状的漂浮物在他们头上盘旋。
牛四断续道：“看着吧……我们、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都得赔罪……”
厉鬼的声音又在牛四耳边响起，可他再没有更多的反应了：“来吧，我在地府等着你，只要你一断气，我们就长长久久互相折磨了！”
村民看见妖异，心下一惊，对牛四道：“牛四！莫要再拖下去了！受死吧！”
当是时，村民刀未落下，村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军官赶到了。
“乱什么！乱什么！都把刀棒放下！”
牛四一见军官到了，又费力转向他们，开口道：“军爷，帮帮我们……”
那军爷道：“听闻你们村妖异四起，是得罪了鬼神。为保附近村落安宁，你们就都献祭谢罪了吧！”
“军爷！军爷！不要啊！”
村民纷纷下跪求饶，场面大乱，风声呼啸声，军爷拿村民的声音，厉鬼尖叫声，还有四散奔逃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乱成一团。
完了，什么都完了，不会再有人能从地狱里拉他一把出来了。牛四瘫坐在家门口，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悄然熄灭。
村子大势已去，姜静婉顾不得再给牛四添乱了，径直回了魏几家。
郑叔一见姜静婉到了，局促地站起来。姜静婉询问的目光落到了江芥身上。
江芥道：“我都和郑叔说了。想来这里不算幽都，让他们见面不算坏了规矩。”
“好。”姜静婉转向郑叔道，“叔，那接下来，我就把这副身体交还给郑姑娘了。”
姜静婉眼睛一闭，再一睁开，郑叔看见久违的熟悉而殷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阿大，是我，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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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如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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