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

　　“要是我不来，你那条短信不就尴尬了。”石又一坐在没动过的那边床上，看着舒立秋的背影。
　　舒立秋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街道，人不算多但也不少。这条路上，兰州的深夜降临得晚。
　　“那时候就说发错了。”舒立秋坐姿椅子上动了动，调整到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伸直双腿。
　　“说给谁发的？”石又一好奇。
　　“但没有那一天。” 舒立秋笑笑，他很少有这么果断的判断，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石又一第二天就会来兰州的想法让他深信不疑。
　　“那这房间是你一早就打算好的？”石又一把房间自带的两瓶饮料打开，走到舒立秋旁边，递了一瓶给他。
　　“不是，到这儿的时候我还算在生气吧。”舒立秋接过饮料，拿在手里，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他是离家出走的。
　　“说到这个，你都不知道那孩子家里有多惨，”石又一拖了个矮凳，坐到舒立秋旁边，“离家真的是寒舍，最多算一个半的房间，”喝了口水接着说，“那孩子做饭的时候，被油烟呛得又流眼泪又咳嗽，吃饭又要顾他自己又要顾他外婆。”
　　舒立秋认真听着，手里转着那瓶饮料。
　　“特别是去拍照片的时候，这么热的天，要穿他外婆给他织的毛衣，年头肯定很久了，领口破破烂烂的。最难受的是，我猜他外婆现在的情况，估计都是很早以前就给他织的，孩子到现在没长过个！”
　　石又一虽然是单亲家庭，也是在乡下长大的，但石喜二把他养得很好，虽然不是别人有的都有吧，但肯定没少了他的。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他原本就是这么感性的人。
　　“是不像这个年纪有个身体。”舒立秋回想了一下，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儿在他面前倔着撒谎的模样。
　　“虽然做的事确实不好，可惜了，要是我们认识的方式普通一点多好。”石又一咋舌，叹口气。
　　舒立秋被强迫似点点头。
　　“还生他的气呢？”话题终于不算生硬的到这里了。
　　“也不算生他的气吧。”舒立秋闭上眼睛，把饮料原封不动塞回石又一手里。
　　“还生我的气？”石又一拿着饮料，摸摸鼻子，他突然有点没底儿了。
　　舒立秋晃着脚尖，“肯定是生你的气啊，本来那张照片也是洗的第不知道几次了，我不会拿可以再洗的照片，去故意中伤小朋友。”
　　“你又不听我把话说完，你走路怎么这么快？”石又一突然想起他们在动车站分别的时候，舒立秋也是这样，马上就走没影了。
　　舒立秋拍两下自己的腿，示意自己腿长，“生气就不想听了。”
　　情有可原，石又一不再追究，“你本来就要来兰州吗？”
　　舒立秋还是闭着眼，他摇摇头，“不是，买完票才发现买的兰州，可能是没睡好吧。”
　　气氛逐渐变得热络，他们可以像之前一样，进行普通的对话了。
　　“说到这个！你什么时候回去拿东西的，我刺探情报到那么晚，都没听到你回房间的动静。”
　　舒立秋笑了两声，还好他防了一手，“估计是你刺探结束的时候。”
　　“还好你来兰州了。”石又一看向窗外，非常庆幸。
　　“是啊，我的照片呢？”舒立秋睁开眼，看着石又一。
　　石又一把手机壳取掉，纸片从手机背盖上滑到手里，他把纸片夹在两指间冲舒立秋晃晃。
　　舒立秋看了一眼纸片，就把视线黏在石又一脸上，看得石又一心脏怦怦跳。
　　“哥，你脸红什么。”舒立秋纳闷又刻意，他总是想对着面前这个人，任性的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石又一脸更红了，摆摆手把纸片递给舒立秋，连忙起身逃一般地跑到洗手间，“累死了，我先洗澡了。”

　　舒立秋看着手里被压得非常平整的纸片，轻轻稔开口，把照片取出来，“好久不见。”

　　淋雨声响起，石又一在水柱里心猿意马，是因为没谈过恋爱吗，所以在这方面脸皮薄得很，再怎么说快三十的人了，在小朋友面前脸红也太丢人了。思绪自觉翻到第一天舒立秋穿浴袍的样子，他拍拍脸，清醒过来没有哪个小朋友是这样魁梧彪悍的身体。
　　澡已经洗完了，水还开着，因为石又一在纠结要怎么出去，没拿衣服啊！
　　握着门把与思想作斗争，舒立秋肯定知道他没拿衣服吧，指不定已经等着了，就差他叫一声。
　　加油！石又一！

　　刚要开口，怎么叫怎么别扭，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叫过对方名字，也不能真因为人家叫哥，自己就叫人弟吧，但是就这样叫老婆是不是也不太好…石又一握着门把的手已经开始冒汗了，头可断血可流，衣服得穿啊！
　　石又一深吸一口气，把门开了一半，伸个脑袋出去找舒立秋，“好哥们儿，帮我把包拿过一下吧。”
　　坐在床头看书的舒立秋，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抬眼看向出声儿的方向。
　　石又一嘿嘿一笑，“没拿衣服进来。”
　　舒立秋把石又一的包整个递到他手里，“我以为你会穿穿过的出来。”
　　石又一说声谢谢，镇定的用脚把门关上，包太沉，他下意识腾两只手接的，这下和不穿衣服出去不是一样了吗？毕竟他整个人都在接包的一瞬间，显露无存。

　　石又一在卫生间边翻衣服边和28年的清白saygoodbye。
　　石喜二在梦里打了个喷嚏，清白？什么清白？

　　没一会儿，石又一穿好衣服出来，坐在床边用毛巾搓搓头发，干一半湿一半就钻进被窝，只露出眼睛和额头，看着旁边看书的舒立秋，“看什么呢。”
　　舒立秋没抬头，“没什么，头发不吹干枕头湿了没得换。”
　　石又一在枕头上蹭蹭脑袋，翻了面，趴在床上，“自然风干对头发好，我先睡了。”闭眼前看了眼舒立秋的书，是一本印着他看不懂的文字，封面有些破旧的书。

　　提心吊胆的两天，赶路的疲惫，和放心后的脱力感，让石又一很快就睡着了。

　　停止翻页的房间，只有石又一均匀的呼吸声。
　　舒立秋合上书，看着趴在床上睡觉的石又一，轻叹一声，小心地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看着镜子里，被水打湿后无力贴在额头的碎发，舒立秋捏起一根搓了搓。
　　今天一早发完消息等了一天，没有收到回复，还自嘲自己明白了石又一的心情。
　　下午一个人去黄河边溜达，一会儿翻石头一会儿玩沙子。从取景器里看到奔流不息的黄河，他突然觉得没有石又一在，照片怎么拍都很单调。
　　牛肉饼是专门跑去买的，讨陈怡要的安利，还让人家把详细的地址发给他。兰州的路口很多，他一条街一条路找过去，只买了石又一吃的那一个。
　　晚上也是专门洗了个澡，才出去等石又一。比这班车提前到了两个小时，而酒店只需要过个马路。
　　等石又一的时候，他惴惴不安，觉得自己想错石又一那句等我的意思，但是他又找不到别的原因。
　　他甚至想打电话给父亲，再问问当初他和母亲的爱情故事。不知为何，他回忆父亲给他讲述的和母亲的爱情故事时，自然而然的，把石又一带到那片父母定情的旷野上。
　　舒立秋又捧水洗了把脸，兰州没有他想的那样热闹繁华，所以他藏不住这种复杂的心情。
　　怎么办呢，舒立秋。

　　从走出卫生间，视线就一直在石又一脸上，睡觉也是冲着石又一躺下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一夜好眠，有人难以入睡。
　　石又一这晚有少知道个情报，舒立秋侧躺着是睡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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