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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
“那不是很正常?魏探生作为户部员外郎,在繁市有个住处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乞儿淡声回道。
“有宅子不奇怪。”西泽一本正经道,“但是他不去住啊,若是我得了这么好的屋子,肯定是将养我的父母接到繁市去享福了。”
“……”乞儿斜眼打量西泽。
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看其行动力超绝,也不想是智障啊。
西泽也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惊道:“不会吧!乞儿姐你难道是那种会丢下养恩不顾之人?”
他边说着,眼看就要露出鄙夷之色,下一秒,便被乞儿突然停下给吓住了脚。
“我当你是装的痴,没成想真是猪脑。”乞儿无奈地继续抬脚,却也不忍他再傻下去,道,“你去那里的时候见着了柜台里头的人了吧?”
西泽道:“见着了。”
乞儿问:“你觉得他是何人?”
西泽想了想,猜道:“那人与老板娘有七分相似,年纪又与魏探生相差不大,应该是那家的儿子?”
“看来眼睛也不瞎嘛,只是蠢。”乞儿淡言,虽然她未见过魏探生,但既然是考到这阶官职的人,自不会是少年孩童。
“乞儿姐你怎么跟苏青姐越来越像了……”西泽更蒙了,两步追上去并肩走着,又问道:“可这与魏探生接不接养父母有什么关系?”
乞儿闻此,轻叹了口气,直言:“那男子与魏探生一般大小,周身却无书生之气,老板娘愿出钱供养养子求得功名,却不让自家亲子读书,你觉得是如何?”
西泽依旧一脸懵,傻傻望着她。
乞儿道:“临堂街内最多的是什么人?”
“啊!”西泽顿时醍醐灌顶,猛地抬着在手心砸了一拳,随即又尴尬扭头龇牙笑着,狡辩道:“其实我知道的……我就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来着,哈……”
“……”乞儿看他渐渐加快的步子,挑眉跟上,随口道了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靠着拍马屁待在松影身边的呢。”
西泽依旧是嘿嘿笑,但话明显少了许多。
正值饭点,魏探生家的馆子正是生意爆满的时候。西泽在前走着,带着乞儿七拐八拐进了条僻静的巷子,往里一直走,直到眼前显出一间中规中矩的木院儿才停。
木院儿很小,独立成栋,还没有松影给苏青的竹舍大,方圆几百米都没有其他房屋,如此孤立于此,让人见了倒有几分落寞。
“这是魏探生住的地方?”乞儿面对如此孤院,不禁发问。
虽然猜到魏探生养父母住的地方不会好到哪儿去,却也没想到会这样孤立于荒地之中。他们经营的那家馆子生意看起来不错,不至于穷得过不下去,临堂街内处处都热闹,能被他们收罗到这难得一见的僻静处也是不容易。
“没错,”西泽大摇大摆的拉了院儿门进去,道,“这会儿没人,咱们快去放好东西走吧。”
他说完就往院子里西边儿的一间屋子走去,院门虽然没上锁,但内里的屋子却是扣紧了的。二人折转到窗边,乞儿打算做回老本行,翻窗入内,没成想这魏探生不知用的什么扣,将窗户锁紧了她如何也翻不开。
“想不到读书人比贪吏做事更谨慎啊!”西泽叹道,“这回怎么办啊,乞儿姐,我们可以直接把门窗弄坏吗?”
“……”
乞儿没回答他,转而将目光移到了屋顶。她当初靠行窃谋生时最打紧的便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若是直接将门撬烂,那就算偷走了东西,还来不及倒卖就被人发现了。
她寻了处顺眼的地方,借着屋边歪着脖子叉开枝的矮树攀上屋顶,拣了几块瓦片移开,估摸够尺寸了就要下去,谁知西泽也紧随其后跟来了,见她要走,连忙叫住。
“乞儿姐!”西泽伸手在洞口处比划一番,无比为难道,“这太小了我进不去啊!”
乞儿望着瓦下横梁,就算再移开瓦片,西泽一样下不去,便道:“你就在这儿等我,顺便望风,我放下就回来。”
西泽努努嘴,无奈道:“好吧……”
话音刚落,乞儿已经穿过洞口,稳稳落到屋内房梁之上。
室内摆放异常整洁,设施简单,但是有两张床。初入院门是她便发现这院儿只有两间屋子,外加临边儿一个小屋,不知是厨房还是茅厕。
乞儿落到地面,从怀里将册子取出,规整地放到了桌面上。回过头就是一面书墙,这屋子很挤,应当是那老板娘的儿子与魏探生同住于此,而且瞧着那人还十分照顾魏探生,屋内摆设几乎都是按照读书人的习惯置放,虽然拥挤,但也算是伸手便能够纸,抬眼便有笔墨。
她抬眼望屋顶看了一眼,小洞处还能瞧见一条黑腿在哪儿抖着,人应该还没回来,乞儿便在屋内转了一圈。
直到屋顶传来细碎敲击声,透过纸糊的纱门窗孔,依稀瞧见了两个身影,乞儿纵身一跃上了梁,却无可避免地发出了声响。
“!”西泽在屋顶抽了口气,被她尽数收入耳中,抬手覆上唇,示意他不必紧张后,又打算再跃出,却听见铁锁撞击木门的声音,不敢再动。
“是有什么声音吗?”
屋外有人在说话,这声音乞儿听得直皱眉。
“好像确实有声音,不过望舒兄不必担心,此地偏僻又多林,从前便有不少野物闯进来,这回只怕又是那个贪嘴的窜到屋子里来了。”
这声音沉稳有劲,谦逊有礼,瞧着又是这家的主人姿态,应是魏探生没错了。
那被称作望舒的人又言,话中还带着些疑虑之色,道:“但我听这声音像是顶上传来的,探生你可得注意,那秦府前几日才遭了贼,恐你这儿也遇上。”
“望舒兄你太瞧得起在下了。”魏探生笑道,“此寒舍怕是只有望舒一人愿踏足。那顶上的声音,大概是林中的小兽又来作怪了,待晚些时候我再去修补便是。”
如此说着,门便开了,二人一入门便往顶上看去,果然见着一个小洞。西泽不知在上头捣鼓什么,二人方踏足室内便闻一阵碎瓦之声。
魏探生笑道:“你瞧瞧,见了人便逃了,还赏了在下一地‘碎银’。”
“是吗?”
质疑之声入耳,乞儿躲在不远处的立柜之后,将这声音听了个仔细,她贴着柜壁往外瞧了一眼,入室二人中,其一着极简布衣,发髻由木簪束起,十分朴素,动作沉稳谦逊,当是魏探生。另一人着青衫,胸前绣大片金菊,立冠于顶,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
但当乞儿瞧见那人面容时,险些惊错步子,险些暴露。
“我听说已经给你批了府,但你至今还未搬入。”那长着一张松影的脸,却已望舒自居的人坐在凳子上,对这忙前忙后倒茶的魏探生道。
“确有此事。”魏探生应了一句,又十分抱歉地道,“实在抱歉,地方有点小。”
松影摇头示意无事,转而含笑望着他等答案。
魏探生坐直了身子,道:“实不相瞒,在下求学数十载,如今有所成,多靠了诸贵人相助。望舒是其一,但首要的还是养恩。”
“恩……”松影点头应是,道,“然也,于探生之身世,我也略有耳闻。”
“哎。”魏探生对着松影,而后又往屋外看去,道,“爹娘兄长拱我读书,如今有成,却不能入繁市同享,在下哪怕是披金戴银也觉索然无味啊!”
松影闻言,突然站起身,面上敬佩之意不掩,道:“探生如此孝心,在下钦佩,只是你既不入繁市邸,日后公务往来怕是有诸多不便。”
见此,魏探生也不再坐,起身道:“如此也好,圣人言勿因学有所成而怠之,吾亦可借此鞭策,早些时辰启行便如往日晨起读书罢了。”
松影“嗯”一声,又道:“此行虽好,但探生为何不另辟一条更好的法子,将赶路之时用于读书岂不更好?”
“我知望舒兄之意,也曾如此打算,但更籍之事实在……”他埋头,欲言又止,顿了一阵才重新抬起,无奈道,“我身情况望舒早已知晓,我便不兜圈子了。如今家中亲人之事实有转圜,只因在下囊中羞涩才不得行。”
“我料也是如此。”松影突然笑开,眼神往屋内扫了一圈。
乞儿侧耳的身形往里收了一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松影的声音总是是不是往她在的方向传来,似有一种在与她对话的感觉。
松影轻笑一声,将随身的锦袋取了下来。
魏探生见此忙伸手拦住,道:“望舒莫要如此,我便是一早猜到你会再次接济才不敢谈及此事……”
“探生!”松影话锋猛地一转,严厉了许多,道,“此番算我借你的,为官者顾及大家,勿忘小家。以你的心性,我倒是盼着有朝一日能见到通州之内不为入籍发愁之景。”
乞儿紧贴着立柜探出脑袋。魏探生背对着,大概是被松影所言惊得不知如何言语,只是伸手接过了那锦袋,也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期许。
她视线右移,魏探生还在兀自埋头感动,而松影的视线已经越过他,直望向立柜后的乞儿。与之对视间,唇角勾起,眉眼轻佻,好似在嘲笑她此刻的狼狈一般。
乞儿怒瞪回去,眼神催促他快将人引走。但他又瘪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突然又目光一闪,猛地抬头之后才变得紧张了些。
“探生。”松影移回目光,看着魏探生,道,“既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入府之事还望你好生思量,若你入了繁市,日后闲时我也能多个去处。”
乞儿觉怪,仰头往上,见了西泽正笑着往下招手,好似生怕人家发现不了一般。见松影别过头,他蔫蔫儿的扭头,又与乞儿对上,又展颜对她笑。
“……”乞儿也别过头整个人躲到柜子里,心道:“虎了吧唧,当这儿是苏青的竹舍吗?!”
不远处,关门声响起,应是魏探生允了他离去,又出门送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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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