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后

　　陆骅嫱晚上没有回我这里，又在贺菲菲家留宿了。但是任晓晓在群里发了消息之后，陆骅嫱就仿佛在我身边。
　　“郑启明跟你告白了？！”（任晓晓）
　　“到底是你什么都要问郑启明，还是郑启明什么都主动向你汇报啊？”（陈清）
　　“你吃醋了吗？”（任晓晓）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而且郑启明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任晓晓）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关心你！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任晓晓）
　　“告白？！郑启明终于长嘴了吗？”（陆骅嫱）
　　“就有点滑稽，我们俩三十岁了，坐在咖啡厅，像那种极其不自在的相亲男女，然后讨论‘喜欢’是什么意思。”（陈清）
　　“是什么意思呢？”（任晓晓）
　　“是一见钟情！”（陆骅嫱）
　　“是日久见人心。”（任晓晓）
　　“哈哈哈——”（陆骅嫱）
　　“反正就是这样讨论讨论……然后他说他喜欢我。”（陈清）
　　“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陆骅嫱）
　　“为什么你们俩像十几岁谈恋爱。”（陆骅嫱）
　　“还没有谈恋爱。”（陈清）
　　“也是。你们俩这种拖拉的德性，可能四十岁才会在一起。”（任晓晓）
　　“五十岁终于愿意结婚。”（陆骅嫱）
　　“六十岁还会继续讨论，‘爱’是什么意思。”（任晓晓）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俩闭嘴！”（陈清）
　　“七十岁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浪费了那么多好时光。”（陆骅嫱）
　　“八十岁到了，决定一起去以前的学校看看，发现都拆了。”（任晓晓）
　　“哈哈哈——”（陆骅嫱）
　　“还是你牛。”（陆骅嫱）

　　十二月的第一天，郑启明就给我发消息，说希望能和我一起过平安夜和圣诞节。
　　“还很早呢郑总。”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小声吐槽道，“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有仪式感。”
　　“我怕你会答应别人。”郑启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出来，有些断断续续的，大概是信号不好。
　　“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呢。”我摸了一下窗玻璃，好凉。
　　“所以你答应我了吗？”郑启明追问道。
　　“答应了。”我感觉自己像在哄小孩，无奈地笑了笑。
　　“好。”郑启明的声音变得振奋许多，又说，“晚上我去接你下班。”
　　“所以为什么不晚上见面的时候再问我？”我跟刘姐摆摆手，指了指手里的电话。
　　郑启明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突然就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干活去了，拜拜。”我有点害羞，需要立刻结束这通电话。
　　“辛苦了，晚上见！”郑启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晚上见。”我挂掉了电话，看了一眼附近没人注意到我，把发烫的脸贴在玻璃上，好好地冷静了一下。

　　等我回到工位上，刘姐就八卦地探出脑袋，笑着问我：“和对象打电话呢？”
　　“没有，朋友。”我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你笑的很开心。”刘姐眨眨眼睛说。
　　“大概是因为冬天到了，我喜欢冬天。”我胡说道，然后点开邮件说，“刘姐，EF那个项目联系人发消息来了。”
　　“嗯？”刘姐退回去看了一眼自己的邮箱，苦着脸说，“我的邮箱又出问题了，没收到。”
　　“你是不是又打开了‘邮件过滤’，那个还是得关上。”我说着，一边把邮件通过公司通讯系统转发给刘姐。
　　“可是好多广告投递，删得我好累。”刘姐皱眉说，“我有强迫症，即使知道是广告，还是会一个个点开再删除。”

　　郑启明的车子停在旁边商场的地下，我需要先从我们这栋楼出去，再去那栋楼找他。搞这么复杂是因为一方面我们俩还不算是恋爱关系，有人问起来又很难解释，另一方面工作上有合作，我不想领导或者同事把这两个事情混为一谈。
　　我拉开车门，钻进副驾，才长舒一口气：“每次都好像做贼，今天有几个同事问我来这边干嘛，我只能装作没听清，尴尬地笑笑。”
　　郑启明提醒我系好安全带，又说：“下次就说是朋友呢？之前跟万总也是这样说的……”
　　“不可以！”我系好安全带，做了个“叉”的手势。之前是糊弄过去了，现在可不一定，谁家朋友几乎天天都来接我下班啊！
　　“好，听你的。”郑启明发动了车子。
　　“温度一降再降，怎么还不下雪呢？”我叹了一口气，盯着随机歌单，切到了一首抒情歌才罢手。
　　“平安夜想去哪里？”郑启明问我。
　　我突然就想到了高二那年的平安夜，于是捏住鼻子说：“我想要一颗苹果。”
　　“现在还流行这个吗？”他有些吃惊。
　　“不知道。”我把手松开了，耸耸肩说，“但我想要。”
　　“只要一个吗？”他又问我。
　　“我们一人一个吧。”我说。

　　吃过晚饭，郑启明送我回家，姚梦突然发起了群视频。
　　“怎么了？”我点开视频，看见姚梦和柯恒志两张脸，有一种他们俩又复合了的错觉。
　　“其他人呢？！”姚梦开始分派任务，“柯恒志你找下亚林，我联系晓晓，陈清你……你就在郑启明车里吧，那你不用，你蹲在聊天框吧。”
　　“什么事啊——”我还没说完，那两个人都退出去打电话了，我歪头询问郑启明，“姚梦和柯恒志又复合了？”
　　“不是吧，柯恒志不是都订婚了。”郑启明显然对我的猜测有点无语。
　　“那这是干嘛啊？他们突然集体来C市了——”视频里突然又出现四个脑袋，大家都进来了。
　　“怎么六个人的群，只有五个框啊？”任晓晓故意调侃道。
　　“我在开车，不方便接视频。”郑启明说道。
　　“真甜蜜啊，又老同学接下班呢。”任晓晓故意把“老同学”三个字咬的很重。
　　“任晓晓——”我瞪着她。
　　“听我说！我才是这通视频的主角！”姚梦插话进来。
　　“我刚以为你和柯恒志复合了。”我不怕死地说道。
　　“神经。”姚梦骂了一句，但心情还是很不错，自己“噔噔噔”配乐之后，举起了几张喜帖，笑着说，“我要结婚啦，你们必须都到场哦！”
　　“我的天！好突然！恭喜恭喜！”任晓晓鼓起了掌。
　　我也跟着鼓掌：“恭喜小梦！我一定会去的！怎么眼眶有点湿润——”
　　“恭喜恭喜！”王亚林在群里放了个个鞭炮，嘴上也不忘喊着“恭喜”。
　　“恭喜啊，要一直幸福。”柯恒志也笑着祝福道。
　　“你也是。”姚梦的眼睛也亮亮的，像是有泪光，笑着又补充道，“你们都是！斧头帮所有人都要幸福、健康、快乐！”

　　郑启明送我到小区里，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他站在路灯下，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他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冲我微笑，我突然就有些感慨，又转身走出去，抱了一下他，在他错愕的时候笑着说：“老朋友，我才知道，原来三十岁这么好。”

　　【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