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又病一场
如此一场淋雨之后,天空还未放晴,熟悉的生病之感已至。
江歇又病了一场。
他梦到了一枝小风车。
那是一枝用榕树叶和榕树籽制成的风车,经风一吹,它就会簌簌转动。
有昏沉的日光斜照过来,洒在转动的风车上,又漏过风叶的间隙,洒在他脸上。
他看见风叶的阴影一下又一下闪过,眼前变得影影绰绰。
而后,江歇掉进了影影绰绰的时光里。
那些时光总是错乱的,有时阖家圆满,有时孤身一人,有时还在脏兮兮乱哄哄的乞丐堆里……最后画面定格,他被草席一卷丢进了乱坟岗。
他的身边有高低错落的坟包和东倒西歪的木碑,身下是几具未经掩埋的尸体,周围荒草茂盛,乌鸦在头顶盘旋不去。
他勉力睁开眼,看到天空低垂,浊云翻搅,云层厚重得仿佛要沉入大地。
江歇有些透不过气。
他不知在那里躺了多久,鼻子因为萦绕不散的恶臭变得麻木,周身冰冷,又或是疼痛,他变得难以分清。
眼前很快又陷入一片昏黑。
黑暗中,他觉得沉重的身体在逐渐轻盈,飘飘忽忽,荡荡悠悠,他仿佛就要奔赴一个好梦。
然后,他听见了风的声音。
而后是一阵簌簌轻响。
轻声的,快速的,像是有什么在急切地唤回他。
然后,身体再次陷入沉重,他断断续续地喘息起来。
冰冷,疼痛,麻木。
又过了不知多久,那种簌簌声响和风声一齐清晰起来,像是破开了最后一层障壁。
他终于又睁开了眼——
眼前是熟悉的房梁,熟悉的被褥、床榻和桌椅。
此时正是深夜,天地一片寂静,一豆暖黄的烛火在烛台上幽幽燃烧。
借着烛光,他还看到趴伏在柜子上的猫,它正睡在一个软垫上。
江歇把右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摸到了一层薄汗。
竟是又梦到了从前。
此刻周身温暖而松泛,让梦里的感受显得太过久远,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同时,夙追的耳朵动了动,它抬起脑袋循声看来。
定睛片刻,它直起身,在一起一落间,又变作了青年模样,他走到江歇床边,“醒了?”
江歇的嗓音止不住地沙哑,“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夙追扶他坐起后,走到桌边倒水。
江歇点了点头,接过水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了声谢。
往常他生一次病,总要持续数天之久,可最近两次都是一个日夜就能好全。
他喝完水后看向夙追。
夙追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回看过去,“难受?”他顺手接过江歇手中的空杯,放回了桌上。
江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很快便醒了。”
“可我以往生病,做梦无数也难以清醒。”
夙追站在桌边凝神听着,烛火微微摇曳,他的眉眼轮廓在暖光底下半明半昧。
“夙追。”江歇始终安静地看着他,出声询问,“是你在我病时替我医治了?”
夙追垂眸看他,微微颔首,“是。”
他的眼底淡然如雾,“但你还须静养几日。”
江歇因为他的坦率有些怔愣,稍顿了片刻,他唇角带笑,“多谢你。”
此时窗外夜色深浓,大片乌黑的云团在慢慢远去,天幕上露出几点星芒。
江歇望向窗外,“明早会是个晴天。”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