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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个多月后,元恕总算不再昏迷,但气色明显比之前差了很多。
这天一早,兰因见元恕睡醒,便把刚熬好的药端去给他。
刚进门,就见纪辰也来了。自己便在一旁等着,让他们母子先说话。
“圣上让我进宫,说是要询问中秋那日,郑国公主遇刺一事。”
许是事态紧急,兰因见纪辰直接说明来意,甚至没有询问元恕的伤情。
“这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圣上才问,母亲不觉得奇怪吗?”元恕觉得圣上的旨意来的蹊跷,想了想,又接着说。
“而且中秋那日,要害我的人是长孙煦。他一露面,就提及曾在江南道刺杀过我,若非做好了我必死的准备,他又怎会事先透底?”
“他做事向来不留后患,当日除我不成,必有后招。郑国公主是他的外甥女,焉知当日,到底是要刺杀郑国公主,还是要刺杀我?”
兰因见元恕分析完局面,又对纪辰说:“母亲,去不得!”
可是,天子旨意,岂能违抗?纪辰知道,元恕也知道。
“也许真的只是叫我去问问情况,之前也常让我进宫去陪后妃闲谈,这没什么。”纪辰怕元恕担忧会影响伤情,便安慰他,“快别多想,喝了药好好休息,说不定等你一觉睡醒,娘都回来了。”
元恕无奈,只能安排岳淮巳扮作小厮陪纪辰进宫,若有异常,随机应变。
一个年轻的内侍带着纪辰一人进了昭明殿的外间,不让随行人员进入,只留下一句“圣上让您在此等候”,便匆匆离去。
纪辰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里间有人说话。
“陛下,耿酋到了。”
纪辰听出,这是秉笔太监陈荃的声音。
之后就有一人进来拜见圣上,听说话的语气,应该是陈荃说的耿酋。
又听圣上问道:“元锡身体如何了?”
纪辰没想到他们说的是元锡,便有意细听起来。
只听耿酋连连请罪说:“陛下息怒,这毒酒被元锡之子元恕误喝了。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纪辰听到父子二人被下毒之事,心下着急,竟忘了思考此等秘辛又怎会轻易让自己“偶然听见”呢?
还未听到圣上决断,纪辰就听陈荃率先开口:“你个狗奴才,此等大事,为何私下隐瞒?莫非你想同那元锡一起造反不成?”
此言一出,又听耿酋连连求饶:“掌印息怒,小人怕您追责,一时糊涂才……求您开恩呐!”
陈荃打断他的话:“糊涂东西,我等都是为陛下分忧,陛下仁慈,饶你一命,还不谢恩!”
耿酋这才言及圣上:“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片刻,纪辰才听圣上出言:“罢了,那元恕呢?如今怎样?”
之后又是耿酋的声音:“回陛下,元恕好像已经解了此毒,身体未有异常。”
圣上咳了几声后说:“这三年,元锡未有谋反之意,如今元恕亦身体无恙,此事便罢了。”
谁知又听陈荃开口:“陛下,这元氏父子早有不臣之心。这元恕又心狠手辣,在江南道解毒时查至秦淮阁,竟先斩后奏,未经允许,私下查抄。这秦淮阁好歹是官家场所,元恕这小子,明显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查抄之事,朕知道。他后来也上了折子,主要还是秦淮阁与江南道黜陟使勾结贪污,以及贿赂朝廷命官。”纪辰听见圣上出言“主持公道”。
“哎呦陛下,您可千万别被那小子蒙骗了!什么贪污贿赂,秦淮阁多年来可是本分经营,从未有纰漏,这明显是那元恕为了泄私愤,强加的罪名。”
“元恕在江南道任巡抚期间,就私德有亏,日日流连秦楼楚馆,府中更是妻妾成群,鲜少去道台衙门露面。”
“此人狼子野心,睚眦必报。因皇后娘娘不愿将郑国公主嫁于他,前些日子,他还趁着中秋灯会,寻衅长孙督公,致其重伤。”
纪辰听见陈荃在圣上面前颠倒黑白,真恨不得赏他几个耳光。
好在又听圣上反驳:“你之前不是说元锡与皇后欲意勾结吗?如今怎地又反目成仇了?”
“陛下,这不正是因为郑国公主吗?三四年前,元锡想与长孙家合作,并求娶郑国公主。可这郑国公主毕竟是您最疼爱的孩子,怎能嫁给元恕那个无名小儿?皇后心疼,便拒绝了。元锡见合作不成,才与长孙家反目成仇的。”
陈荃说完,纪辰没听见圣上说话,觉得应该是圣上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又听陈荃说:“陛下,元恕今日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明日说不定就敢造反。此子万万留不得啊!”
圣上便问:“那你说要如何?”
“陛下,依老奴愚见,可让耿酋先回到陇西军中,偷得兵符,假意造反。之后元锡那头,可让长孙督公出兵镇压;元恕这头,也可直接捉拿下狱,如此名正言顺,两全其美!”
纪辰听圣上已然同意陈荃如此歹毒的计谋,便也顾不得等圣上召见,只想赶紧出宫,把消息告诉元恕。
这时,突然有个花瓶,毫无征兆地从架子上跌落,乍然碎在纪辰脚边。
纪辰才明了,有人要害自己,故意让自己听到这些后被圣上抓获处死。
内间果然传来陈荃的声音:“什么人?你们两个快去看看!”
纪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之法。
她看着花瓶的跌落之处,计上心头。拿起一个花瓶,朝着门口对面的窗户扔出去。果然,两个搜寻之人被声音吸引过去。
纪辰躲在背光的案几下,心知今日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再活着出宫。便决然拔下发上金簪,刺破手指,又扯下半片衣角,就着血写下“帝毒锡不成欲出兵讨之”这几个字。
写完又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好像没什么人。纪辰摸到门边,缓缓拉开一条缝,好在岳淮巳还在门口,但大批宫中禁军已在不远处。
来不及了!纪辰只能出门,趁禁军还未走近,看不清宫殿门口的细节,将写了字的衣角和金簪塞到岳淮巳手中。自己便朝禁军走去,故意发出动静,引开他们。
岳淮巳只听得主母最后一句“给元恕”,便见大队禁军朝她而去,很明显是要抓她。
来不及弄清事情缘由,也来不及营救主母,岳淮巳只能将主母给的东西妥善藏在身上,并朝她反方向逃去。而此时,亦有一小队禁军,朝自己奔来。
岳淮巳鲜少入宫,凭借着残存的印象,他还是找到了御花园。因为元恕回京后任工部侍郎一职,无意间得知宫中有条密道通向永定河水渠,入口就在御花园的假山中。
一入御花园,岳淮巳就靠着草木亭台隐藏自己的行迹。因为一路上的打斗,消耗了太多力气,此时已失血过多,再正面硬抗,怕是撑不到出宫了。
跟随而来的那队禁军失去了目标,便散在御花园的各个角落搜寻。但仍有三人紧跟着岳淮巳,且功夫不低。
岳淮巳寻到假山处,只见假山怪石嶙峋,蜿蜒曲折。便努力回忆少主之前说的话,那入口大约是在飞瀑流泉后,一株碧桃花下。
只能赌一把!岳淮巳抄起假山上的一块较大的石头,运足内力,狠狠扔向远处的池塘。
山石落水,溅起一声巨响,引开追兵,也掩盖住了岳淮巳跌落飞瀑中的声音。
快到午时,兰因把药送入元恕卧房水天阁,又出来去后厨,想拿些清粥小菜。
元恕这几日胃口一直不太好,除了吃药,很少吃饭。
“不吃饭光喝药怎么行?多伤胃。”
兰因正想着,推开门,看见角落处的水井里,蹿出一个湿淋淋又血乎乎的人。
还好脸还看得清,兰因认出是岳淮巳,心中奇怪:“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却见岳淮巳冲到水天阁门口,问道:“少主醒着吗?”
“刚醒。”
兰因刚答完,就听岳淮巳迫不及待地说:“劳你在门口看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之后就见岳淮巳推门而入,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岳淮巳进来时,元恕正起身坐在床边,准备伸手去拿案几上的药碗,就见岳淮巳浑身是血跪倒在地,双手呈上一块布条。
元恕接过布条,察觉到布条上的血腥之气,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打开布条,露出了一支金簪。元恕认得,这是自己父亲送给母亲的发簪,累丝镶玉,鸾鸟牡丹。
布条上的字迹,元恕也认得,是母亲纪辰亲手所写,“帝毒锡不成欲出兵讨之”,血泪相和,字字不易。
元恕愣了好久,终于将手落在药碗上。
药碗骤然碎裂。
“属下未能救得主母,请少主责罚!”
兰因听见屋内有什么东西碎了,赶紧进屋,只见岳淮巳跪着连连磕头,泪流满面。
案几上和地面上,溅落着药汤和瓷碗碎片。
兰因没听清岳淮巳的话,还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惹元恕生气。
但看他浑身是血也怪可怜的,就赶紧去扶他,并帮他跟元恕说:“我先带他去看大夫吧,有什么事等疗完伤再说。”
结果兰因发现岳淮巳在地上跪得死死的,拽都拽不起来。
还是元恕说了句“去吧”,兰因才勉强把岳淮巳扶起来,再带出门去。
只是兰因没看见,元恕的右手,亦是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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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